忘忧阁,韵天国都城里最惬意奢华的歌舞坊。
精致的木质舞台高高悬于清澈的荷花池之上,身着红色舞裙的舞姬们在红毯之上个个身姿灵动、裙带飘逸、旖旎生姿。客席绕着舞台一周设在白色的石台上,今日也如往常一般座无虚席。伴着舞姬们的身姿,有人静观、有人惆怅、有人觥筹交错、有人把酒言欢。
轻盈悠扬的舞乐之声伴着荷花池中的潺潺水声流入耳畔,令人在这纷扰的俗世之中寻得几分宁静。
玉梨最为向往的就是这样的时日,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做着她梦寐以求的事。
此刻的她正端坐在客席边缘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身姿绰约的她身着玫红色长裙,上配白色丝质广袖罗衫,凝脂般的肌肤在罗衫之下若隐若现,帷帽上的玫红色遮面纱从边缘自然垂下,遮住了她的神秘容颜。
台上舞姬所呈现的舞名为“忘忧之舞”,正是由玉梨亲手所创。
来到这阁中的富家公子、王公贵族,甚至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臣都不惜散尽千金,只为一睹这天宫仙女般飘逸的忘忧之舞。也许,他们的背后,大都有着一段无人倾诉的忧愁往事。
此时,忘忧阁的阁主——身着一袭红裙、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馨娘轻柔地走到玉梨身侧,为她斟了酒。
“我说玉梨师傅,你不是说过,现在的日子正是你最向往的吗?可为何还要每日在此借酒消愁?”
玉梨隔着帷帽,眼睛始终不离台上的舞姬,“你可知道,能够换来今天的日子,我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馨娘坐到玉梨身旁,“代价沉重,就更应该好好珍惜、令自己开怀了!”
玉梨饮了一口酒,话语中带着惆怅,“你说得对……”
客席中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目光朝玉梨窥视而来,总是在不经意间瞥来,又装作若无其事。待玉梨不去理会之时,就又明目张胆地回望而来,如此反复了多次。
又是个难缠的宾客吧?真是永无平静之日。
玉梨微微抬首,见那窥视之人正坐在她身前不远处,竟还是个容貌俊美的男子。她抬头的一瞬,那男子察觉到了她的回望,竟喜出望外地潇洒一笑,向玉梨颔首示意。
明明是窥视的行为被察觉,那男子却丝毫不慌乱,干脆将若隐若现的试探转为明目张胆的注视,还真是洒脱得很。
玉梨忙移开视线,对馨娘说道,“看来今日不宜久留,我还是先告辞了。”
玉梨刚要起身,馨娘却按住了她的肩膀,“稍等片刻,今日我可有话要对你说。”
玉梨有些不悦,“什么话?”
馨娘说道,“你的日子再不能这样过下去了。我们这些舞姬出身的人也就罢了,你却不同,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己的今后做打算?”
窥视他的男子仍盯着玉梨看,似乎听到了馨娘对她的唠叨,嘴角扬起了微笑。
玉梨又朝那男子回望过去,口中说道,“什么打算?”
馨娘一副恼怒的神情,声音却很低,“就算你是妖族之人,就算你的寿命比人族要长上许多,可早晚也会有容颜衰老、心力交瘁的一天,你就真的不想找一个真正待你好的男人?”
玉梨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好了,这种事情还是不劳你费心了!”
馨娘的神情有些迟疑,“玉梨师傅,你说,这莫依将军是有多少年没来看过你了……”
听到“莫依”二字,玉梨的心口一阵刺痛。
“不是说过了吗?有些人有些事都休要再提!”
馨娘轻握住玉梨的手腕,“玉梨师傅,不要整日活在逃避里,也不要以为这忘忧阁永远都是你最好的避风之处!”
这忘忧阁纸碎金迷、如梦如幻,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在玩乐和麻痹自己罢了,所有的一切都与玉梨那心灰意冷的心境颇为契合。
听到这里,玉梨顿时明白了什么,“这些话,怎么都不像是出自你口……看样子,是邵将军府上的诗妍小姐又命你来说服我了,是不是?”
邵将军府的邵诗妍小姐是玉梨在韵天国最知心的闺中密友,也曾救过她的命。她能够安逸地在韵天国做舞师,也全靠邵诗妍小姐暗中为她打点好了一切。
馨娘讪讪地说道,“诗妍小姐还说,不为自己将来做打算的人,只有被动等待厄运的命,你可一定要想清楚!”
玉梨拍怕馨娘的肩膀,“请你回去告诉诗妍小姐,我现在过得很好!”
如果真的很好,也就不必每夜都在此借酒消愁了。对于这一点,玉梨与馨娘都心照不宣。
馨娘沉默了良久,低声说道,“那边有个男子盯着你看了好久,长得还真是英俊!”
这下馨娘也发现了,玉梨又将视线从那男子身上仔细扫过一周。那人身着黑色宽身大袖深衣,交领右衽,腰束大带,虽是一身文人装扮,却丝毫遮掩不住那刻意压制的武者风范。他目若朗星璀璨耀眼,目光所到之处摄人心魄却又不失柔和。真是一双令人无法忽视的双眸啊,像是有无尽的话语想要诉说,却欲言又止。
这男子如此执着地回望,究竟有何目的?来到忘忧阁,玉梨只想安安稳稳地躲在这个小天地里,不愿招惹是非。
“馨娘,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玉梨再次起身之时,那黑衣男子竟也起了身。
糟了,此人还真是难缠!
玉梨即刻加快脚步,朝前厅径直走去。不料,一个身穿官兵服制的醉酒男子横冲直撞地朝她迎面奔来,玉梨猛地向右一闪,还是被那野蛮的力道撞倒在地,头上的帷帽竟也飞了出去。
那一刻,神秘的容颜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所有宾客的神情都定格在玉梨帷帽飞出的那一瞬间,有人呆愣、有人入神、有人张口、有人惊叹。就连拿着酒壶斟酒的宾客都定住了手上的动作,连酒从杯中溢出都还不自知,直到酒水湿了衣衫才匆忙将酒壶放回了酒桌。
那紧随而来的黑衣男子也停下脚步,神情滞在那里,眼角眉梢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玉梨那双大而灵动的明眸散发着清澈的流光,望着众人的神情带着慌乱与不安。
撞倒玉梨的醉官兵注视了她良久,酒已然醒了八分,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惊慌中的玉梨,大声说道,“呦,来了这么多次忘忧阁,想不到这最美的舞姬竟藏在这客席里!”
玉梨慌张地找寻着帷帽,忽觉得玉腕一痛,硬生生地被醉官兵拉了起来,“来啊,美人,陪我喝几杯!”
玉梨嫌恶地挣脱着那醉官兵的脏手,“放手!我只是个舞师,从不陪客!”
美人的拒绝更是勾起了醉官兵调戏的兴致,“不陪客?那就给我献支舞吧!”
刹那间,一道黑色的身影闪来,将那醉官兵的胳膊“咯吱”一声扭到了背后,威胁道,“我才是这位姑娘今晚要陪的客人,你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解围之人正是方才那个注视玉梨的黑衣男子。
玉梨心想:糟了,这下麻烦大了!
“放手!”,醉官兵在黑衣男子的束缚中越挣扎越痛,终于恼羞成怒,“混账!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来人啊!”
几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朝黑衣男子围上来,客席中的宾客惊慌地起身,生怕被官府的人伤到,而黑衣男子的脸上却丝毫未见惧色。
玉梨走上前对那黑衣男子说道,“这位公子,还是放手吧,何必为了我得罪官府的人?”
黑衣男子倍感意外地望向玉梨,“姑娘不必担心!”
此时,馨娘跌跌撞撞地奔来将玉梨拉到了一旁,好声好气地向官兵们劝解道,“各位官爷都消消气,何必在此大动干戈呢?诸位来此也不过是图个开心,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馨娘我先在这里赔罪了!”,紧接着走向那个黑衣男子,“这位英俊公子,也请您高抬贵手吧!”
黑衣男子将醉官兵狠狠地推了出去,“若再敢欺负这位姑娘,休怪我不客气!”
醉官兵狠狠地甩了甩疼痛的双臂,仍不甘心,“哪里来的不怕死的?敢扫大爷我的兴致?”,紧接着对手下们叫道,“来人啊!把这狂徒给我拿下!”
“是!”
这一次,客席中所有身穿官服的男子纷纷拔出腰间明晃晃的刀剑围上前来,客席上所有的宾客都闪到了客席的角落。
忽而,一股黑雾般的灵力从黑衣男子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环绕在他周身,像是刮起了一阵邪风,那一瞬,在场所有官兵的武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掉,并飞散至四周。
玉梨心中暗想,只用灵力就可以击退围攻吗?看来此人绝非人族!
醉官兵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脸色煞白,颤抖着喊道,“妖魔!此人是妖魔啊!大家快逃命啊!”
喊声一出,阁内所有的舞姬、侍女和宾客无不尖叫大喊着奔逃四散。馨娘也拽住玉梨的手,“玉梨师傅,快跟我走!”
玉梨却并没有挪步,只是沉稳地说道,“你先走,让我留下来看个究竟!”
玉梨很想弄清楚这黑衣男子究竟是何来历。
馨娘难以置信地望着玉梨,“可那人若是伤了你怎么办?”
玉梨说道,“放心,不会的,你且出去避一避!”
听了玉梨的一番话,馨娘将信将疑地尾随其他舞姬逃了出去。
一阵混乱和骚动后,整座忘忧阁就只剩下玉梨和那黑衣男子站在空当当的客席中。
玉梨心中暗想:那男子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乱子,无论如何都要向他道声谢才对。
黑衣男子有礼地朝玉梨一笑,礼数周到地从地上拾起帷帽,双手奉还给了玉梨。
片刻的对视之中,玉梨微笑着从容接过帷帽,神色平静,“一切麻烦都是因我而起,还要多谢这位公子替我解围!”
男子直视着玉梨的双眸,眼中似带着几分惆怅,“我就那么地面目可憎吗?你只看了我一眼就吓得落荒而逃,连帷帽都撞掉了?”
玉梨无奈浅笑,“只是不想招惹麻烦而已。”
“也难怪,你这帷帽下的容颜,本身就是一种麻烦。”,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玉梨,眼中透着喜悦,“可我还是很欣慰,所有的人都逃走了,却只有你敢留下来。方才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嗜血如命的魔族之人,你,真的不害怕吗?”
玉梨直视着那男子的双眸,那双眼睛透着一股寒凉的魔气和摄人心魄的诡异流光,“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那一刻,男子的双眸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当年也是,当身边所有的人都嫌恶我、厌弃我的时候,只有你不会离我而去!”
玉梨甚为不解,“当年?难道……我们曾经见过?”
男子遗憾地长叹一声,眸中透着失落,“已经过去了太久的时日,你果真不再记得我了……”
玉梨审视着那男子的俊美容貌,拼命回忆着什么,却丝毫找不到熟悉的感觉,“不再……记得你?”
男子拱手抱拳,彬彬有礼地躬身,“在下公仪骁,姑娘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找寻你多年未果,竟阴差阳错与你在此地相遇!”
救命恩人?!此人身上隐藏着如此强大的魔气,不会为祸一方已是众人的福祉了,又有谁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玉梨难以置信,“我?救过你?”
公仪骁凝视着玉梨的双眸,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笑,“你不相信吗?”
玉梨仙子般的容颜挂上了几许失落,“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曾记得救过你。”
公仪骁神情笃定,“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忘记不代表从未发生过。”
一百多年前,她大概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儿。想到这里,玉梨轻叹一声,“原来已是儿时的事了……”,旋即侧身,坐在身旁的一张客席上,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你倒是说说看,我是如何救的你?又是在哪里救的你?”
“就在这韵天国的都城太华。”,公仪骁若有所思,似是身临其境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此时此刻,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记起。因为那时的我,实在是狼狈得不堪入目。”
当年的事,公仪骁似是再不忍心提起,而当时究竟是怎样一副情形,倒是令玉梨越发地好奇起来。
玉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烈酒穿喉而过,带来一阵难忍的灼烧感,“谁都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也是我为忘忧阁的宾客编创忘忧之舞的目的所在。只可惜,今日想来解忧的人都被你吓跑了。”
公仪骁朗声一笑。
玉梨再次抬起双眸的一瞬,公仪骁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郁。
“想不到这解忧之舞竟是由你所创!”公仪骁坐到玉梨身前,为她斟满了面前的空杯,“看了你编的舞,心情确实快慰许多。只是……姑娘心中的忧愁,又有谁能来解呢?”
公仪骁话音一落,玉梨欲拿酒杯的右手滞在了半空。
玉梨微微仰首,撞上了公仪骁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内心一阵慌乱。他的那双眼睛,像是散发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吸引着她。莫非,是公仪骁在向她施展着窥视人心的魔族法术?
玉梨狼狈地逃开公仪骁的目光,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再欲提起酒壶时,公仪骁伸手制止了她,“从我走进忘忧阁到现在,你已经喝了三壶了,怕是早已不胜酒力了吧?”
玉梨重重地放下酒壶,“你究竟是何人?为前来何窥视我?”
公仪骁说道,“自你救我的那天起,我就一直记得你的灵气。直至今日,我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你的灵……真是令我欣喜若狂。只可惜,你的灵再不像从前那样充满生气了。”
“什么灵气灵力的?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玉梨起身,猛地发现这忘忧阁中早已围满了官府的士兵。他们个个身穿黑色官服,神情骇人,手中握着锋利的长枪。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方才那个找玉梨麻烦的醉官兵,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玉梨那纤细的腰肢和裸露在衣裙外那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听说忘忧阁有个厉害的魔族之人,现在看来……身旁似乎还有一个貌美的同党,怪不得从我一走进这忘忧阁,就闻到了一股妖族的味道!”
玉梨心中大呼不妙,她每日都要服用的一种遮盖身上妖气的药丸怕是早已失了药效,却在午夜之时忘记了再补上一颗。这一次,就连她的身份也暴露了!
那官兵望着玉梨的眼中透着猥琐,“真应该拉回去细细审问一下!”
在韵天国,妖魔一旦被发现混迹于人族和神族的聚集地,都将交予官府并处以极刑。所谓极刑,就是将妖魔赤身裸体地绑在一棵铜柱上,用利刃将身上的动脉全部割开,任由血液喷涌渗流。待妖魔体内的血液流干后,行刑之人就会在铜柱底部烧起炭火来。火气通过中空的铜柱炙烤着一切,直至将妖魔那半死不活的躯体烤成灰烬。这一极刑被人族和神族之人称作“灰飞湮灭”。
想到这里,玉梨打了一个寒颤。
公仪骁从容地挡在玉梨身前,望着面前的那群官兵,脸上洋溢着笑意,可那笑容里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凶险,“别怕,我早就发现他们了,只不过一直压制着自己不去下手罢了,想不到他们还是这么自不量力!”
二十几名官兵手握长枪向玉梨和公仪骁步步逼近,将他们层层地圈围起来。
刹那间,凌厉、凶狠的杀气从公仪骁的身体里倾泻而出,黑色的雾气再次笼罩在他的周身,在场的官兵皆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邪魔之气,令人毛骨悚然。
玉梨大声叫道,“公仪公子,你若再伤人,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公仪骁犹疑片刻,忙收了身上的魔气。
所有的士兵都在一刹那摊软了下来,或是因为受到惊吓,或是被方才那股深不可测的魔气抽干了身上的力量,所有人手中的长枪都落了地。
公仪骁紧握住玉梨的手臂,“跟我走!”
玉梨尚未回神之际,公仪骁就已拉着她冲出了忘忧阁的大门,而就在他们身前,还有上百名官兵身着黑色夜行衣,手举火把,阻挡着他们的去路。
公仪骁的眼中透着轻蔑与不屑,“是谁派你们来的?”
玉梨低声道,“不得再生事端,快逃!”
公仪骁面带不甘,只好紧紧拉住玉梨的手,即刻催动体内灵力,使出了“疾行”之术。法术一出,二人瞬间快步如飞,眨眼间就已穿过了那群官兵,官兵们尚未察觉之际,二人就已逃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路上,公仪骁紧握着玉梨的手,生怕稍一松懈就会将玉梨甩至身后几百米之外。玉梨被抓得手指生疼也不敢挣脱,身旁的景致如一道道模糊的黑色剪影从他们身旁飞逝而过,玉梨只大概记得他们途径了一段漆黑冷清的街道,穿过了一道厚重的城门,飞过了一片民房稀疏的郊外。最后,二人终于在一片梨园停下了脚步。
玉梨跟得十分吃力,一停下来就弯下腰扶住一颗梨树快要窒息般地喘着大气。
公仪骁微蹙眉头,“初次见你时,你灵力超群,如今怎会变得如此脆弱,连疾行之术都无法施展了?”
玉梨艰难地直起腰,“关你何事?”
公仪骁又握住玉梨的手腕,“你是不是受过重伤伤了妖体?让我帮你看看。”,说着就要为玉梨把脉。玉梨甩开他的手,怒道,“走开!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愠怒萦绕在玉梨的眼角眉间,在月光的笼罩下映得脸色微红。
公仪骁轻笑,“你生气了?”
玉梨的怒气未减反增,“我一直提醒你不要生事端,可事情还是变成了这样!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我的日子,如今却成了被官兵捉拿的妖!”
公仪骁微笑着劝慰道,“你本来就是妖族之人,难道这都要怪我?况且,以你这倾城之貌,在忘忧阁那种地方也不可能过得安稳。”
公仪骁的话有些轻佻,却也不无道理,玉梨未再开口,只是抬头看着启明星正在她的头顶上闪耀着光芒。点点星辰投射下来的微弱光辉映着梨园每棵树上盛开着的白色梨花,幽静而贞洁。
公仪骁也顺着玉梨的目光望向黎明的夜空,“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去忘忧阁做舞师呢?这一百多年里,你都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为何我翻遍整个韵天国都找不到你?或许……”,公仪骁望向玉梨,试探地问,“你根本就不是韵天人?”
玉梨最讨厌被人问及来历,不耐烦地掩饰道,“公仪公子,或许当初救你的那个人根本就是另有其人呢?你不过是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还不自知!”
公仪骁目光笃定,“我绝不会错认你的灵力!因为每个人的灵都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的吗?
公仪骁那双灵光闪动的双眸带着迫切的恳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玉梨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道,“玉梨,璞玉的玉,梨花的梨。”
“玉梨……”,公仪骁低声重复着。
远方的天幕已经开始蒙蒙亮,微凉的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梨花香气。
玉梨倚靠着一颗梨树坐下身来,闭上双目,双手合十,集中念力将身上的灵力集中在双手掌心,随后伸开双臂,将淡紫色的灵力打向上空,那紫色的灵光在上空停顿了一瞬便朝着东南方向飞至天际。
公仪骁望着灵光飞逝的方向,“你这是在做什么?”
玉梨睁开双眼,“在向我的朋友求救。”
是在向邵将军府上的诗妍小姐求救。
公仪骁不解,“既然有朋友可以投靠,为何还要呆在忘忧阁呢?”
玉梨轻叹一声,眸中蒙着一层忧愁,“一人在外的日子多自在?在朋友的府上叨扰久了,早晚是个累赘。”
公仪骁小心地坐到玉梨身旁,再次试探道,“那你最初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此言一出,玉梨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你不是会动用魔族之力窥探人心吗?又何必多此一问?”
公仪骁注视着玉梨那双写满痛苦哀愁的双眸,说道,“实不相瞒,方才在忘忧阁,我的确试图动用灵力窥视你的内心,可你的身体里有一股微弱的灵力在死守着一切……”
玉梨怒看向公仪骁。
公仪骁慌忙劝解道,“玉梨姑娘切莫动怒……我又怎能强行去窥探呢?”
刹那间被人看穿了心事,玉梨更加恼怒了。
一道细碎的紫色灵光从东南方向飞回来,玉梨站起身来,背过身去双手合十,接到了灵光所带来的信息——是一个女子的甜美声音:“事情已经传到了邵将军府上,我会派人去打点好一切的,你且先压压惊,休息片刻便可回忘忧阁了,你放心,不会有人敢再为难你!”
似乎是听到了那道灵光所带来的声音,公仪骁的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你若不愿再回忘忧阁,可以跟我走!说不定我还能医好你妖体所受的重创。”
没被窥探去心事,却被窥探到了身体上的秘密,玉梨很是不悦,像是沐浴之时那一丝不挂的身体被人一览无余。于是恨恨地说道,“我的妖体很好,不劳你费心了!”
公仪骁无辜地摊开双手,“随你……”
天色又亮了几分,玉梨起身整理好衣裙准备出发。公仪骁也站起身来,一副想要尾随其后的架势。
玉梨转身怒视着公仪骁,一脸防备,“公仪公子,我想你就不必跟来了吧?”
公仪骁微笑道,“若是半路上突然杀出一群官兵怎么办?”
玉梨厉声道,“我的朋友权大势大,想必这会儿不会有人再敢造次!”
公仪骁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总有人可以和你顺路吧?”
真是个死缠烂打的轻浮汉子,怕是经常会使出这样的招数与貌美的女子搭讪纠缠。
玉梨慢步走到公仪骁身前,一字一顿地说道,“请你不要再跟来了!”
公仪骁收敛了笑容,又露出那道能够穿透人心的摄人眼神,令人不敢直视。
玉梨转身前行,这一次,公仪骁没有再跟上来。
初晨的阳光照亮了东南方向的淡蓝色天空。公仪骁目送着玉梨离去的背影有些入了神,那纤细的腰肢,飘逸的身姿,乌黑及腰的长发,比例几近完美的修长四肢都无法令他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微风拂过,几片白色的花瓣应风飘落,衬得玉梨那布料精致的玫红色长裙更加鲜艳、飘逸与梦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