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国之都
细雨绵绵,雨水打在房檐上,滴在爬满青苔的石阶上,落在桃香隐淡的绿叶中。
带着忧伤且清新的气息,过往繁华碧影重楼之间,一派纸醉金迷的春色芬芳。
鹅黄色的绣花鞋沾湿了雨水,在浑浊之中来回踏着。四方宫墙之上暗云堆积,深涌难测。她没有打伞,雨水淋湿了秀发,打湿了衣裙,拖着略显沉重的锦绣华缎。她抬头仰望着不见晴阳的天空,她等待着雨停,等待着晴天,等待着彩虹,等待着暖阳,等待着心中所在的美好。
“你瞧瞧她,真是个疯子!”
“虽说是霄国的帝姬,可平日里除了诗词歌赋外就是胡言乱语,不知云云的事。”
“就是!就是!有学识又如何,相貌平庸者再满腹经纶才气翩翩都是白搭!”
华美富丽的长廊里,霄帝的两个宠妃正低声贬低议论着不远处正淋雨的霄都帝姬——寰娣。她们二人浓妆艳抹,身形窈窕有质,穿着华丽无素的锦绣长裙,远远一看,像极了两朵娇艳的并蒂牡丹。
“出来了……”她望着那乌云堆积的地方,开心的笑了笑。
微雨骤停,浓云渐褪,天空破出一缕浅金色的光芒,慢慢的……耀眼的金色全部显露出来,照着万千大地,折射出一道七色彩虹来。
她一直坚信,她的等待并不是白费,有时候她觉得她等到的东西要比她原本预想的还要多几倍。
她一直认为:她有着别人没有的甚至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那便是名号和地位,同等她也没有别人所拥有的东西,比如娇丽的容颜。
她没有因此就陷入悲观中,她看待相貌就像看淡一场浮云一样无所谓,红颜再美再倾城再娇艳,她终有迟暮苍老的一天,终有平淡出世人眼中的一天,何苦纠结在这之中。
她蹲下身来,指尖一点一点划在地面的积水上,水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洁白的裙裾染上的浑浊雨水,瞬间成了一片颇有意境的水墨画,她闭上双眼,面带微笑,脑海中浮现着幻想的画面:金色的阳光,照射出一道七色的虹,远处峦山连绵,绿树浓荫旁酒旗人家,炊烟冉冉,祥和美好……
“山远虹长酒旗风,扁舟行过暖江融。
炊烟升处浓荫下,岁月安和宜万家。”
脱口而出的诗句让她自觉满意的笑了笑,她缓缓站起身来,腿脚有些酥麻,险些一个踉跄。方才被打发走的侍女赶忙拿来一件风衣给她披上。
“公主殿下,这雨也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您都淋了好一会了,咱也该回去了吧。不然再过些时候,就真的该冻出病来了。”
寰娣低头看了看早已被雨水浸湿的绣花鞋后微微点了点头。
阁中暖香融融,雨水浸透的衣裳凉在衣架上,正用红炉烤干着。寰娣拿了本《川语新集》坐在案几旁,怀护暖炉的细细看着。这本《川语新集》是霄都丞相之子川君所作,将其所叙收录成册,广为流传之闻名。她反反复复的将此书看了七遍还意犹未尽。
其中一句:“朝云低雨茶新去,铜镜梳妆面已苍。”最是她关心,此句没有多少富丽堂皇的词藻,前句所写犹觉新意,后句却感伤红颜苍老,感叹岁月无情。
看到这里,眼眶开始红润起来,她摸着自己的脸,陷入一番沉思之中:女子容颜,当真如此重要么?
窗外,雨停,暖光万丈……
终于,在时光停顿的某处,她遇见了那《川语新集》的主人,那是在王宫夜宴之上,他一身白衣华服似雪,长发齐齐披下来,柔顺无杂,容貌俊朗,仙态十足。深邃的眼神对上她惊艳的目光,她察觉到后很快的闪开。
酒宴设在了王宫中的高楼——云雀天,高入云,华如锦,镇之天。
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声响彻九天,他坐在她的对面,觥筹交错间,宫娥漫舞间,他朝着她恭敬的点头一笑。
心中有一处心田因着此刻被滋润着,温暖中开出一朵花来。
霄王大悦,陈年佳酿连连喝了好几杯:“川爱卿为国效力,鞠躬尽瘁,乃我霄都之柱,将来汝子也必定是一国之才啊!”
川临年从席座上站起来,拱手行了礼后又拿起玲珑酒杯斟了一杯酒道:“多谢大王,承蒙大王佳爱,微臣必定世代护我霄国安顺。”说着将杯中酒一口入喉。
霄王一声叫好!
歌声管乐之中,话题又转向了寰娣这里……
“川爱卿劳苦功高,寰娣帝姬感知爱卿忠国之心意,特此画了两幅扇面以表心意。”说罢,侍女从后帘走了出来,手执两把檀木所制扇骨上镶了两颗明珠的华扇,寰娣从席间退出来,从侍女手中接过扇子。
“文风笔墨不才,还请笑纳。”
川临年赶忙回了礼数:“不敢当,公主殿下亲笔绘面,乃是微臣同犬子之幸,必定视若珍宝。”
二人接过扇子坐回席后,只听“啪”一声,从寰娣袖口中掉出一本册子,寰娣扭头看向地面那物,表情有慌张转为羞急又转为不知所措。
“那为何物?”霄帝往地面上看了看,又看向寰娣。
她急步向前将书册拾起放了起来,原本羞红的脸挤出一丝微笑。
“只……只是女儿平日里看的一些读物罢了。”
“何书?”
面对霄帝的步步逼问,寰娣表现的异常十分,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整句。
“是……是川公子的《川语新集》。”
闻言,霄帝脸上露出一丝意味非凡的笑,他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寰娣今年年过十七,尚未婚配,不知……川爱卿之子可有意中人?”
川君温润的眼神看了寰娣好久,眼中带着参透不到的神色,随后缓缓道:“回大王,并无。”
“即是如此,何不促成一桩好事?儿女情长年华正好,若是错过了,可就来不及了。”
川临年听出了霄帝话中之意,欢喜之色跃然脸上:“感王厚爱,得王重幸,万死不辞。”
“父……父王”成婚……同自己最仰慕的人成婚,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梦幻事。
“不知爱卿之子有何意见?”
“并无……”
于是就这样顺理成章的二人在一番宫宴之中呈旨定了婚约。
有书何言,红颜枯骨,一世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