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天第一次遇见海伦的时候，是我从二十五层下来，等她上来的时候，电梯的下降速度应该走了五层，那应该是在二十层财务部，那个胖子张凯跳楼的楼层。
出了电梯，我无目的溜达着，在路过财务经理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她正趴在财务经理办公桌前面的茶几上认真的写着什么，我站在经理室的玻璃门前，等到财务经理抬起头来的时候我招了招手，然后往旁边走去。
财务经理叫黄磊，是个很滑的人，属于那种任何事都游走在边缘的人，每天的上班总是最后一分才到，每次的奖金和绩效都是刚刚好拿到，和公司里每个部门的关系都说得过去，按说财务部门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这种人很适合在大公司工作也很适合做财务。
黄磊战战兢兢的从经理室出来，走到了我近前，笑得有些尴尬，小意的说："廖总，张凯的事……。”
我挥手打断了他，完全没有刚刚跟胡夹辞职的自觉："我不是来问张凯的事，还有我只是个秘书，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搓着手舔笑着说："哪能？那几次大计划您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大家都服您。”
虽然很讨厌他这种奴才像，可对着一个拍你马屁的人是很难把脸拉长的。我无所谓的笑笑，问："知道里面那个女人是来干什么的吗？”
他转头透过玻璃窗看了看趴在茶几上认真书写的海伦，然后猛的转头看了看我穿的T恤，又转头看看海伦的T恤，指了指我们穿的T恤，恍然大悟，自以为找到了我来找他的理由，点头哈腰的说：“噢~~~~~，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说完还朝我挤了一下眼，做了个OK的动作。我翻了翻白眼，这个混蛋。我厌烦的摆摆手说：“行了，别瞎想，我问她是来干什么的？”黄磊看到我脸上的不耐，意识到自己拍到了马蹄子上，收起脸上的猪哥像尴尬的说：“是来面试的……。”我点点头：“她知道你是谁吗？我的意思是你告诉过她你是财务的经理吗？”黄磊想了一下说：“这……倒没有，进来后我就告诉她填份简历，其他什么都还没说。”
我转头看了看还在书写的海伦说：“好，一会你再进去告诉她经理马上就到，然后带着你的东西到隔壁去趟，我用用你的办公室。”黄磊又来回看了看我和海伦的情侣T恤，意有所指的说：“了解了解，嘿嘿缘分呐。”我皱着眉，像挥打苍蝇一样的摆摆手：“去去去……。”看着黄磊点头哈腰的往办公室走去，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这家伙……。”
黄磊带着自己的文件夹从他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又用他那大功率的电眼朝我眨了一下，我的身体不自觉的跟着颤抖了一下。
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表现的很自然，看着直起身来的海伦，随口说道：“填完了吗？”然后走到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填……填完了。”海伦愣愣的回了一句，站起来看着我从她面前走过去。
我对着木然中的海伦勾了勾手，示意她把表格拿过来。她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奇怪的看着我，估计是我的T恤让她觉得纳闷。我拿过她递过来的简历随意的扫了一眼，正准备说点什么官话的时候，抬眼看到了海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办公桌一角，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黄磊的全家福正摆在那个地方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我辛辛苦苦准备的财务经理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气。
对面传来了海伦甜腻的声音：“您是廖大哥吗？”虽然是个问句，声音里却没有太多询问的意思，更像是确定。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不像那天电梯里和酒吧里表现的那么羞涩，她眼睛里有种睿智的光点在闪烁。我早该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是个很会演的女人。我调整了下心情，平静的说：“怎么猜出来的？”海伦抿了抿嘴：“她告诉过我你在这里上班，然后你的T恤……。”说完她又看了看桌子上黄磊的全家福，意思不言而喻。
我点了点头，然后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说：“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我对她表现的这么有距离甚至说有点敌意。本来应该是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却又觉得互相之间很了解的感觉。
我注意到她的手一直在抓着自己的衣角，看来她虽然聪明可是年龄上根本上她还是个小女孩，我记得有次Kitty告诉过我她比海伦大四岁，而我又比Kitty大四岁，这个年龄的话应该还在上大学或者刚毕业吧。
海伦犹豫了一会抬起头来说：“过来之前她说要来接我的。”她看了看我的T恤似乎是想起了Kitty跟她说过的什么事，接着说：“前天晚上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哭着说你们分手了，然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我手扶着额头，有些烦躁的问：“她有说过是为什么吗？或者说要去哪里吗？”海伦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没有，你也不知道吗？”
我抬起头认真的审视着她，她眼里除了有些难受，和对我的防备，我看不出别的什么，我想起了昨天凶哥跟我说的Kitty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星期了，那这件事就有出入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我有些拿不准到底是谁在对我撒谎，又为什么要撒谎，如果让我选择一个相信我觉得凭借Kitty和海伦的关系和海伦的年龄阅历，我应该更倾向于海伦，可凶哥昨天的表现让我觉得也很真诚，而且Kitty也确实是昏迷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海伦有骗过我的前科……。那次她为什么要指着那个烂醉如泥的女人说是海伦？而且上次的五月六日见面她说的是Kitty死了？
我斟酌了一下，循循善诱的问：“你……，就再没有要对我说的话？”
海伦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又问：“你在想想，没有要告诉我的其他事情？”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看的她莫名其妙。我感觉刚才的自己好蠢的样子，就像是电视里的怪叔叔问她看不看金鱼一样。
我看了看表，八点三十。然后我想起了那天在电梯里她接的那个电话，应该是要去接那个喝醉的女人，在电梯里海伦看上去还不认识我，然后一直到我去酒吧我们再没有过交集，那是通过什么认识了我？那个喝醉的女人？至于今天能猜出是我来我不奇怪。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是哪里呢？我摇了摇头说：“算了，没事。”
先跟她去看看再说，八点四十五她会接到那个电话，我只要跟她去火狐酒吧，有些事应该就清楚了。现在先和她联络下感情，一会一起去不显得突兀就好。我笑了笑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她说：“坐吧。有些Kitty的事想和你聊聊。”
她听话的坐了下来，打量着我，等我跟她说些什么。
我斟酌着说：“她经常提起你，我想……谢谢你以前对她的照顾。”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现在的你……能代替她说谢谢？”她口气里有些气愤，也有些隐忍，我注意到她语气中的停顿，她开始也许想说的是我没有资格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昨天……我知道了好多事，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我没有同意我们分手，而且我不认为她像表面上的那么坚决。”
“你的意思是想把她再追回来？”
我点点头：“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心里又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你这个混蛋，问什么不追去出呢？
海伦似乎是看到了我的真诚和我眼里的自责，口气里没有了生硬和讽刺，淡淡的说道：“你们的事也许我不该说什么，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她了，这次本来说好了过来找她，可……。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她一直是那个给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的邻家大姐姐，她总会在我放学的路上等我。”海伦似乎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我还很小，有一次我放学回来她就站在那里等我，看见她我就跑过去，旁边的胡同里窜出一条大狗，朝我追了过来……，她把我护在了底下……。”说到这里海伦开始哽咽了，我看到她的眼泪像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她留了好多血，好多血……。”
我想我知道了为什么那天在梦里那条狗会冲过来。我起来拍拍海伦的肩膀，递过了一盒纸巾。
她还在哭，情绪很激动：“她明明很怕狗的嘛，为什么要过来，现在想想如果当时那狗咬的是我该多好，我不想她受伤啊……。我不想任何人伤害她。”说完她趴在桌子上抽泣着。
我想我能体会到她现在的心情本来说好的相见，现在找不到她了，一个小女孩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她找不到自己的姐姐了，也许是以前Kitty对她提起了太多的我，所以今天她才会在我面前哭的这么伤心，这么无助。
我起身到她旁边，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安慰她一下，转念一想，虽然平时听了太多她的事情，应该也算是熟人了，可这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犹豫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吧，她也许只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有什么事耽误了接你，我会把她找回来的。”我有些不忍心告诉她Kitty现在的状况，我怕她知道了会受不了。
她抬起头来将眼泪擦干，平静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想了下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平和的笑着问：“这么说你现在没有别的地方去，你来面试，其实是……来找我的？”
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本来是想要去找我一个笔友的，可在公车上看到了天翔的招聘广告，就想起姐姐告诉我的一些你的事，反正以后想留在这边，就过来了。”
“哦，这么说如果今天没有遇见我，你会去找你的笔友？”
海伦点点头说：“恩。”
我觉得现在问她笔友的名字有些不合适。就笑了笑说：“先回家再说吧，等我找到Kitty你也能很快见到她。”
听完我说的回家，她没有表现的太矫情，淡淡的点了点头。看来她倒是挺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