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湖桃花正好

昨天陈晓给我来电话，邀我去西湖观赏桃花。他告诉我，现时西湖桃花正盛开。“来学校都半个多月了，再不出去透透气就要发霉啦。”他说着，语气里充满了笑意。“就我们两个吗？”“不然呢？”他又笑了几声，“不过，如果你不愿意这样的话，咱们就分别去好了，好在那些花即便是独自一个人，也是百看不厌的。”“那你就一个人去好了。”“好是好，不过要是不巧明晚来一场大雨，花全谢了，我可就不管了。”“那就更好了，我最爱看落花的景致了。”“被雨打落的花都‘冷落成泥碾作尘’了，哪里还有落花的景致啊。”“真是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小姑娘。”……窗外，阳光普照，一点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套了件藏蓝色的毛线衣，便出门去了。远远地便看见陈晓站在公车站牌处，他看见我，冲我浅浅一笑，笑得那样迷人。“把包给我吧。”他伸手接过我的背包，往背上一挎。“你也不嫌弃啊。”“为什么要嫌弃？”他转过身去，等着公交车。此情此景，不由得使我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了。那个人有如昙花一现般不经意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然后便匆匆离去了。时间短暂得令我不禁怀疑那是否是一场梦。我之所以会想起那个人，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说起来，跟这个背包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那个男生是经由我的一个好友卫薇介绍的，长得斯斯文文、高高瘦瘦的，笑起来嘴角总浮现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很是好看。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会从此展开一段或清新或浪漫的爱情故事的话，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们的故事，没有开始，便已结束。我们的交往不到半个月，确切地说，是十天。他通过当时介绍我们认识的好友告诉了我。我问她为什么。“他说你挺好的。”她说。“少来，我好还甩我？”这个答案太没有新意了。“你真挺好的。他说，就是你们性格不太合适。”“应该不止这些吧。你说实话吧，我不伤心。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难道你真的没发现吗？”她看着我，问道。“什么？”“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她转过头去，摇了摇头，“他说你每天换来换去都是那三套衣服，他都看烦了。还说，最受不了的就是你每天都背着那个背包，像个小学生似的。”她顿了顿，看了一下我的反应，接着说道，“你也别在意，男人嘛，都是视觉性动物。况且也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我知道。”“哎呦，别垂头丧气的，”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大不了下次再给你介绍个有内涵的。”“还是算了吧，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你不是还有我嘛，我不会嫌弃你的。”她搂着我的肩膀说道。“那我还是孤独终老吧。”我笑了。“去你丫的！”卫薇轻轻推了我一把，我们都大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草地上渐渐荡开来。看着陈晓的背影，一丝哀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当一个人陶醉于一种幻象，便会把自己对它的些微表达视为醉人的醇酒。谁敢说陈晓现在不是沉醉于某种幻象之中呢？“车来了！”他转过头对我说，然后便随着人潮涌上了车。当我踏上铁板的那一瞬间，车门在我身后关闭了。我踮起脚尖努力搜索着陈晓的身影，只见他站在后座第一排前，朝我挥着手。我穿过拥挤的人群，勉强走到他面前，便看见我的背包放在他身边的座位上。“谢谢。”我拿起背包放在腿上，坐定。“看你个子这么小，发生踩踏事件就不好了。”他笑着说。“您多虑了。”我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这是我多年来的一个习惯：用假寐的方法克服晕车。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我梦到自己正坐在一张摇椅上，在坐下去的一瞬间，后脑勺猛地碰到了坚硬的椅背，有点疼。然后我便放了一个软垫子枕着，虽然有时候也会碰到，但是并不疼……“前方车到站是……”机械的女声传来。我猛地一抬头，“到了么？”“还有一站。”他微微一笑。我一转头，碰巧看到他缩手的动作。一走进西湖入口，一大片盛开的粉色桃花便映入眼帘，马上使人感觉到了春天的景色，让观赏者眼里心里都开满了桃花似的。为了更好地欣赏桃花的姿态，我们选择了入口西侧的小道，栽了一排桃树的河边。连低垂的细长枝梢上，都铺满了成簇成簇的桃花，风一吹，花瓣三片两片地飘落在衣服上，美极了。许多游客拿着单反将这番春天的美景摄入了镜头。“过来，给你拍张。”陈晓将镜头对准了我。“别，别，我不喜欢拍照。你还是拍花吧。”我忙用手挡住了脸。拐了几道弯，我们在一个回廊前停住了。那里有一棵特别大的桃树，枝丫凌空伸张着，开了一树的繁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威严和高贵。“你看这棵多像桃树中的女王啊。”我对站在一旁拍照的陈晓说，“很有风骨呢。”“仔细一看，的确如此。”他站在旁边，望着那棵树。“我以前只觉得桃花是十分女性化的花，不论是下垂的细枝，还是丰盈润泽的花瓣，都让人觉得十分温柔……我过去从没有想过，如此娇媚的桃花，竟然也有这般傲然不可侵犯的风骨。”“这点倒是和你挺像的。”他对着我宛然一笑，继而转过去继续拍照。绕过那个回廊，踏上一条林荫小道，湿土的芬芳夹杂着嫩叶的清香扑鼻而来。淡粉色的杜鹃开得正盛，构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我们在湖边停了下来，坐在被漆成朱红色的木板凳上，望着夕阳下的西湖，许久，两人都默然无语。“和美丽的姑娘一起看着夕阳落下山，真是幸福啊。”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天边。“幸福？”“今天的夕阳特别美。”“美是美，可我不太喜欢。”“为什么？”他转过头来凝视着我。“因为夕阳让人觉得很寂寞。”“找个人一起看就不寂寞了。”“不是这个问题。人的本质就是孤独。每个人都是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最后又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陪伴与陪葬的都是同一个自己。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是上帝的弃儿吧。”“或许我们的确是独自来到这个世界，但我不认为人就是孤独的。在我们短暂的生命中，我们有家人、朋友陪伴，我们彼此从不相识到相遇相知，这不是很奇妙吗？我觉得上帝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让我们寻找彼此，不再孤单。”“我说了不是这个问题。你有没有过这样一个时刻：即使身处人群喧嚣之中，还是不免会油然而生的那种孤独感；即使身边陪伴你的是你最爱的人，心里还是会觉得很寂寞。并不是说这些人对你不重要，而是这种感觉，是与别人无关的。”“……”“也是，像你这样幸福的人应该不会有这种时刻吧。”“居住在苍穹中的精灵未尝不羡慕人间的痛苦。以后如果你觉得孤单的话，记得要告诉我。”他把目光投向了暮色苍茫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