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炎热,转眼又至七月,时间尚早,邵力便已醒来,躺在小床上回顾这一年所经历的事和物,感觉生活过得平淡而且踏实,但收益颇多,暗自感叹自己毕业分配,阴错阳差,偶然之下来到长溪,给自己总有一种错花桥嫁对郞的感觉,这里并没有像外人所谣传的那样:闭塞、落后、野蛮,反而恰恰具有中国劳动人民最本质的一切作风:勤劳、善良,民风纯朴,知恩图报。自己并在小小卫生院慢慢找到他的归属,整个卫生院就像一个和谐、团结的大家庭,没有勾心斗角,也没尔虞我诈,几个同事就像一位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在工作上孜孜不倦帮助、教育、引导他,在生活上问寒问暖,关怀陪至。还在球场上结交到几位感情深厚的好兄弟,其中最难能可贵得要数在个偶尔的机遇下遇见德高望重,技艺高超的师父,并能有幸收入门下。这一幕一幕,对邵力来说长溪虽然生活上苦点,累点,但一切都值了。
起床提起笔给秋瑾写了封,按平时养成的习惯,每周都会准时给她写上封信,互相鼓励,对今后的生活充满更多的期盼,偶尔二人也会煲个电话粥,想思的话儿扯不断,当秋瑾得知他拜师学艺的事替他由衷高兴,希望邵力能抓住这个机会,发奋学习,在今后的工作技高一筹,更加出类拔萃,而邵力则希望秋瑾能早点毕业,踏上工作岗位,从而避免想思之苦,因为在二人之间想思尤如一杯热气腾腾的散发浓郁芬芳的咖啡,偿在嘴里却是一缕缕淡淡的苦涩,回味中带着丝丝醇香,温温润润,沁人心脾。
秋瑾已经实习结束,只需再过几天准时拿到学校核发的毕业证书,就能踏上归家的路,工作单位在上月初签定落实(清源县人民医院于今年六月特地跑到江宁卫校和她顺利签约),原本约定邵力请个假跑趟江宁接她回来,但事后秋瑾却电话告之,爸妈不放心女儿单独返家,夫妻俩都安排好工作,准备一起赴校迎接爱女,邵力只能悻悻作罢,毕竟现在二人的恋情在大人的眼里见不得光。
这个月初,卫生院里发生一件可有可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丁副院长由于年龄关系,将于下月正式退休;为此沈院长还陪同他特地跑了趟卫生局,等下午回来,二人手里捧回来一张大大的“光荣退休”奖匾和一只印有“退休”字样的陶瓷杯。
按理沈院长应该举行一场像模像样的退休仪式,或者在办公室里搞个茶话欢送会,再聚个餐告个别,但出乎大家眼球的是,他们二人却当什么事都没反生,当大伙问及原因,答案很简单,也只有一个,因为卫生院缺人,局里又要不到人,这几年沈院长只从卫生局争取到邵力一个人,由于工作需要,所以丁副院长退休后将继续留用。
人是可以继续留用,但他的职位却不能占有,不然不符合中国官场常理,关于谁来填补副院长这个空缺,卫生院里和局里却没有流传出什么小道消息,一来长溪卫生院太小,又偏,二来况且只是一个副职,拿不出吸引他人眼球的筹码,而邵力由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安心上他的班,学他艺。
于第二周星期一,县卫生局人事科谢卫星科长坐着局那辆半成新的桑塔纳一大早来到卫生院,当他踏进沈院长的诊室,沈院长急忙处理好手中的病人,起身相迎,只见谢科长摸了摸自己的平头,笑呵呵说:“老沈啊,别忙着张罗,现在病人也多,你又忙,我就长话短说,再说一会还要去溪口!”,沈院长赶紧洗了把手,一边擦毛巾一边说:“那怎么好意思呢,再说难得大驾光临,怎么说也要吃了中饭再走!”
“老沈,我和你是谁和谁啊,都这么熟,用不着这么客套,卫生院的那些底我还不知道,经不起我们折腾,你呀能省则省,今天我主要是替张局长来宣布一下任命,但你们卫生院才几号人,不需要再召集,有空你拿着文件读一下便行,呵呵,如你所愿。”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纸文件,递给沈院长,瞄了眼坐在沈院长对面的邵力说道:“这是邵力吧,老沈你眼光还是挺毒的!恩,不错不错,有前途!”
沈院长一边接过那一纸文件,一边说:“去溪口也不急于这么一会半会,是不是庙小留不住菩萨!”
“哈哈,你就会说笑,我本就一跑腿的命,还什么菩萨不菩萨的,来之前和溪口钱院长他们打过电话,局里还有些事,他们可能还在办公室等我,这里以后有的是机会,”话一说完屁股一拍便转身勿勿而走。
沈院长拿起那文件粗粗了瞄了一眼,继续上他的班,看他的病,等近接下班,他们都忙完手中的活,沈院长神秘兮兮把那文件推到邵力面前,说:“小邵,你好好瞧瞧,是关于你的!”
邵力低头一阅,见文件上清清楚楚写着:经清源县卫生局党委讨论决定:兹任命邵力同志为长溪乡副院长,下面是鲜艳的局长印章和清源县卫生局公章。显然是局红头文件,这到底是咋回事?一时转不过弯。
沈院长端起茶杯慢慢给他释疑:上次他和丁副院长一起县卫生局办理退休手续,张局长亲自接见并找他俩谈话,想听听他们对长溪卫生院副院长人选的看法,毕竟这二位是长溪乡的老前辈,顶梁柱,就算通过局里选拔,也需和他们通一个气,否则以后的工作将难以开展,当时我和丁副院长不约而同推荐了你,只记得当时张局长拍拍脑袋说:“噢,记起来了,你们卫生院是有这么一号人物,还是江宁卫校优秀毕业生来着,毕业那会还不被你们吵着闹着给要去,哈哈,局党委没选错人,这样的年青人,工作优秀,适当时候是要给他们一个台阶,怎么说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你们先回去,等局里的消息,这事也不是我一个说了算,需下周拿到党政联席会议上让大家再讨论讨论,说不定局里还有更好的人选!”
其实听张局长这样一说,我俩心里都明白,这事八九不离十,只不过还要走走程序,再说其它医院也没有人想来我们长溪这个小地方,去争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副院长。本来领导职任的任命还要来个民意调查和本人谈话,我看这回局里没把这当回事,连这几步都省了。
邵力听到解释后并没洋洋得意,沾沾自喜,沈院长心里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邵力被局里任命副院长一职同样在卫生院里没掀起多大波浪,屁大点的地方,副院长能有啥事可做,根本没张扬的资本,只是目前邵力唯一能看到的好处就是工资单上的补贴立马多上那么几元,况且同事们都认为邵力接丁副的位置,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更没有因为他当上领导就邵院长长邵院长短的叫,一起见面还是那个“小邵、小邵”,来得亲切又自在。
傍晚下班丁副院长二夫妻喊上邵力一起吃饭,今天可能因为替邵力庆祝,丁副院长开了一瓶珍藏几年的白酒,每人斟满一小杯,丁副院长没有对邵力进行夸耀和赞叹。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了那么一句说:“小邵,以后好好干,你师父那里努力学,我们已经老了,起不了什么作用,几年后,卫生院的担子肯定要落在你的肩上,可不要辜负大伙的一片苦心,现在我们最多只能帮你一把,送你一程,今后的路还漫长需要学习一人走!”
“恩,知道怎么做!”
“你知道老沈为啥这么受人尊重,因为大伙的眼睛都是雪亮!记得曾经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鸡蛋,从外打破是食物,从内打破是生命。人生亦是,从外打破是压力,从内打破是成长。老沈读卫校时也是一名班长,或许比你还要优秀,那个时代卫校还是个稀罕物,一毕业基本上能安排到县里或者市里,有些还可以安排到省里,但老沈一毕业为响应当时国家的号召,鼓励优秀人员去最需要的地方,而他选择了长溪,从此便落户长溪,经历过多少意想不到的困难,八十年代他带着求业精神,去中兴医院进修学习,可笑的是当时带教他的是以前的同班同学,然后在他们主管的病位上碰到一个疑难杂症,他的同学束手无策,便邀请省城专家会诊,想不到邀请而来的恰恰又是他们班的另一个同学,你想想,当时这个场景对沈院长是多大的刺激,以前在学校这二个同学学业都要比老沈差,而现在呢,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老沈毕业选择留在市里或者其他地区,那又是一种不一样的人生,但老沈马上从那心态调整过来,回来后还是一如既往,默默奉献,从他上班开始就有很多机会摆在他的眼前,可以选择调离或者高升,几届卫生局领导都是他的校友,他在这里打拼了大半辈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在省城事业有成的儿女多次催他退下来,离开这个岗位,去享受子孙满堂的幸福生活,但他最终还是没走,我们知道他在想什么,是舍不得,放不下,所以大伙都尊敬他。同样我也希望你也能做一只从内打破的鸡蛋,展翅高飞,从不是从外面被人打破,碌碌无为!”
邵力听到沈院长的故事有点惊讶,这还是他上班以来还是第一次从丁副院长口中讲出,想不到沈院长竞有这样的经历,倏然起敬,并望着古道热肠的丁副院长动情地说:“丁院长,你胃不好,酒少喝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