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男鬼也没有料到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虽然他很敏捷迅速的侧身一躲,仍是不小心被尖锐的钗尖划破了脸上的肌肤。看到他深幽的眸子露出的凶光,我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照理说,在正常情况下我根本就不可能是银发男鬼的对手,更别说可以伤害到他。但是此时在我体内,却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激烈的窜动着。之前吃下鬼血所产生的是一种清凉之气,而现在却是一种汹涌澎湃的燥热之感。它们相互排斥又相互吞噬着,然后,那股热气占了上风,我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但是身体却开始不受我的控制。
而这股力量明显是在针对我眼前这个厉鬼,在成功伤害到他之后,它也没有就此罢手,而是挣脱了他捆绑在我手腕上的缚带,以更加凌厉的攻势朝着目标刺去。
“你简直是在找死。”银发男鬼显然被我的举动激怒了,他的眼里迸射出迫人的寒光,广袖一拂,一阵疾风便将我刮倒在地,他伸出利爪逼向我,手背青筋毕现,看样子,他动了杀机。
“我我我,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大人,真的不是我。”见对方对我起了杀意,我急忙解释道。
其实于我内心,我是很乐意借助这股力量干掉银发男鬼的,这样我就能得报弑师之仇,否则,凭我自己的力量,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得报此仇。但……他要是真的就此被消灭了,这世上,也许就真的没有谁知道我的身份了。我的心里开始有些矛盾。
不过,从眼前的境况看来,最重要的还是自保为先,感觉到银发男鬼逼近的杀气,我又道:“也许,也许是吃了您的血丸产生的副作用……对了,一定是这样!”不管这刺杀银发男鬼能不能成功,给自己多留条退路总是不错的。
“哦?”听到我的话,银发男鬼并没有停止动作,眼中的杀气倒是少了几分。
“是啊,您手下留情,先轻着点。”我看着他的利爪又掐上了我的咽喉,虽然我拿着珠钗的手还在顽强的反抗,心里却是暗自叫苦不迭。
“也许您给我解了这鬼血,说不定我就能恢复正常了。”我试探性的问道。
说来也是,我整个人开始不对劲就是从吃了他的血丸开始,说不定,真的就是那鬼血的问题,再说了,把这鬼血解了,我就少了他对我的制肘,对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我这边还在打着如意小算盘,那边的银发男鬼却丝毫不以为意,很快钳制住了我的双手。“和我的鬼血无关,全是因为这个——”说完,他松开掐着我咽喉的利爪,朝着那支珠钗夺去。
仿佛是因为感应到了他的动机,我体内的热量呈现出爆发之势,源源不断的力量涌现到我的全身,而我内心深处的自我就好像堕入了无底深渊,心口似乎破了一个大洞,无尽的凄苦、悲凉、伤痛朝我侵袭而来,我的意识渐渐被吞噬,开始变得模糊。
而我的身体在得到这股力量之后,迅速的挣开了银发男鬼的束缚,躲开了他的争夺,并以雷霆之势向他反击。这一击速度之快,让银发男鬼也没来得及躲过,珠钗狠狠的扎中了他的脑门,他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哀嚎,一掌将我推开,自己则退身到距离我数十步之遥的地方。
紧接着,他一声狂啸,如荒野的狼嚎,凄厉刺耳,听得人毛骨悚然。一转脸,他那精致如画的眉眼被狰狞恐怖的神情所取代,目呲欲裂,仿佛要吃人一般。
而此时的我却忘记了害怕,反而因嗜血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无法遏止的疯狂大笑起来。虽然我隐隐约约觉得这有些不妙,不过奈何自己原本的意识变得越来越微弱,已经完全无法抵抗这魔性的侵蚀。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就将被这股力量完全吞没。
原本就因受伤变得暴怒的银发男鬼,在我狂放笑声的挑衅下,更加怒不可遏,他凶狠的看向我,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幽幽。”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将意识沉睡的我唤醒过来——是师父的声音!
就在我意识清醒过来的瞬间,“哐铛”一声,我手中的珠钗被银发男鬼的缚带打落。
体内的狂热之气暂时被我强压了下去,我看到慈眉善目的师父就站在我的跟前,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那个朱颜鹤发,精神奕奕的样子。不过,很快我便发现,他不过是师父的鬼魂。
“师父——”
“幽幽,没想到,我们师徒二人还会以这种方式相见。”师父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听得我的鼻尖都有些发酸。
“师父,徒儿不孝,无法凭自己的力量手刃仇敌给您报仇,不过您放心,我现在……”
“你体内的煞气已经快将你吞噬了,幽幽!”师父厉声将我的话打断,他看向我,眼中意味深长。“这鬼血刺激了你体内的煞气,让你狂性大发,走火入魔。可是,幽幽……”说到这里,师父转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面目狰狞的银发男鬼,叹了一口气,“重伤我的对手并不是他。”
什么?打伤师父的并不是银发男鬼,那他……
“十六年前,是我将部分阳气度给他,才使他没有魂飞魄散,能在这世间行走……”
“元静,你的话太多了。”师父话音未落,银发男鬼已经欺身到了他跟前,不过,我看到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杀意。
“你原本也是个可怜之人,又何必将自己充作恶角,”师父表情依然温和,显然没有将他的无礼放在心上,“以前做人的时候,只可以凭感觉感知鬼魂的存在,偶尔听到你们的声音,现在做了鬼,倒是能面对面的交谈了,倒也是件乐事啊,苏慕。”说完,师父看向那名叫苏慕的银发男鬼,竟哈哈大笑起来。
苏慕,这便是他的名字?没想到师父竟和他有这等渊源,不过这鬼也真奇怪,明明不是他伤的师父却偏不肯否认,性格还真是扭曲。我不禁在心中腹诽道。
“元静,我可没有心情和你叙旧,我的身世,你到底知是不知?”也许是这机会当真来之不易,苏慕的表情一扫之前的漠然,显得有些急切。
“不知。”师父答道。
师父的回答明显不在他的期望之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现在好像有点眉目了……”师父话锋一转。
“元静,你有话快说,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苏慕的语气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我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燃起的希望。
“这线索,自然是在这珠钗上,”师父一边说一边指向了坠落在地上的那支珠钗。“你的鬼血虽然引发了幽幽体内的煞气,真正催动它的却是这珠钗。而这珠钗攻击的对象是你,与你必是脱不了干系。”
“可是,师父,这珠钗可是我娘的遗物,它为何会……”我对师父的话充满了疑问,我娘的遗物怎么会和苏慕扯上了关系?会不会和她的身份有关?“我听苏慕说,这珠钗是皇宫之物,我求您告诉我,我娘她到底是什么人?”
“幽幽,我并不知道你娘的确切身份,”师父语气有些无奈,他的眼光越过我看向古井边散落的珠宝,“直到她自缢之后,我给她整理遗物才发现了这些钱财。我这才察觉到,你母亲的身份只怕远不止大富大贵这么简单。”
“原来师父也不知道娘亲的身份么……那师父,我娘亲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她。”
“你娘亲说她这辈子受了太多束缚,下辈子想要过得无拘无束,她让我给她进行火葬,把她的骨灰撒在了山谷里。”师父的眼中闪过哀伤。
“居然是火葬?!师父,您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告诉我这些?”听到母亲尸骨无存,我痛心的朝师父问道。
“这是你母亲的意思。”师父收回目光,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一丝怜爱。“她临终的时候让我隐瞒这一切。我想她大概是不想你执着于你的身世,不想你去找你的亲身父亲吧……”说到这里,师父轻轻的叹了口气。
“父亲……”我喃喃道。
“不过,在我收留你母亲的那段时间,曾经有人来道观找你母亲,但是在你母亲的要求下,我极力隐瞒她的存在,将那些人打发了回去。”
“有人来找我娘?是谁?那些人是谁?”我向师父追问道。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将手指向苏慕,“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很好奇。”苏慕拨开我指向他的手指,冷冷的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看向师父。
师父摇了摇头,“不是苏慕,那些人应该也来自京城,看他们的衣着谈吐,都不像是寻常人家。”
“那这支钗到底还有什么线索……”我弯下腰去拾起那珠钗,想要仔细看看那珠钗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幽幽,不要……”
师父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我已经将珠钗拾到了手上,我顿时感觉体内的那股狂躁之气开始汹涌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