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吹牛,它就是刺猬。”小司马建仁背对着窗户,据理力争说。
“啊,好疼!它把我的手扎破了!讨厌!”小男孩踢了刺猬一脚。
“你别踢它,你不动它它就不会扎你手。”小司马建仁说。
“哼!它全身都是刺,肯定是个害虫,咱们把它踩死了为民除害!”
“踩死它。”“对,踩死它为民除害。”其他小男孩跟着一起起哄。
“我不准你们踩死它!”小司马建仁挡在刺猬前面,“它不是害虫。”
“我就要踩死它!”小男孩推开小司马建仁,抬脚踩去。
“我不准你踩!”小司马建仁哭着扑向刺猬,一把揽在怀里,紧紧抱住不放。
“你敢不听我的话,给我打!”小男孩命令着一群小孩对小司马建仁拳打脚踢,“看你再不听我的话,看你还敢不敢。”
小司马建仁大声哭着,可他就是不肯放开怀里的刺猬。
司马建仁不忍心他再被打下去,大声呵斥了一嗓子,小孩子们才一哄而散。
小司马建仁流着泪放开刺猬,他的身上被打的到处是瘀青,手掌上也被刺猬扎出了血,“小刺猬,你疼不疼?”他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天真地问。小刺猬轻轻吹出口气,“吱吱”叫了几声,小司马建仁破涕为笑:“你不疼就行。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叫司马建仁。”
“那小刺猬当时说的什么来着?对了,它好像说它的名字叫萦雪。”司马建仁站突然回忆起来,“没错,它说它叫萦雪,它吹出的气好香啊。它的声音也好甜,好熟悉。”
小司马建仁捧着小刺猬,高高兴兴地跑远了。
司马建仁看着他的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紧闭双眼,努力陷入儿时的回忆中。
“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欺负了?”沈飞燕抱起司马建仁,心疼地看着她灰头土脸的儿子。
“没有,是我自己摔的。”
“谁摔跤还能摔成你这个样子,我得找你老师好好谈谈了。”她找来湿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和手,又找来纱布简单地包扎住他手上的伤口,“疼不疼?”
“不疼。”他开心地说,“妈妈,我带了一个好朋友回来!”
“是班上的小朋友吗?快让他进来吧。”
“是我刚认识的好朋友,她是一个小刺猬,她的名字叫萦雪。”他小心的翻开书包,把小刺猬抱了出来。
“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吗?”
“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小傻瓜,刺猬怎么会说话。好了,带着你的好朋友回屋玩去吧,妈妈去帮爸爸给你做饭吃。”
“嗯。”他回到卧室,把小刺猬放在床上,问:“你饿不饿呀?我找好吃的给你吃。”
“我想吃巧克力。”小刺猬说。
“好,我去给你拿。”他爬进床底下,挪开一个又一个纸盒,最后从最里面的小盒子里取出来半块巧克力,递在小刺猬嘴边,笑着说:“喏,给你吃吧。”
“你藏的那么深啊!”小刺猬用它尖尖的嘴咬着巧克力说。
“那是我藏宝贝的地方。巧克力我吃了一半,不舍得吃了,拿出来给你吃。”
“你就只有这半块吗?”
“妈妈说家里过得紧,拿不出钱买很多巧克力。”
“你的生日是哪天?”
“12月31号。”
“我的生日是12月20号,现在是7月17号16点整。你看,1、3、7、12、16、17和20,这是你的幸运数字,你现在就去把这几个数字告诉你爸爸,过段时间你就能有很多很多的巧克力吃了。”
“嗯,我记住了。”他跑去厨房,揪住司马严的衣服:“爸爸爸爸。”
“有什么事啊臭宝儿?”
“爸爸,我的幸运数字是1、3、7、12、16、17和20,你记住了没?”
“这是你自己选的吗?”司马严轻捏捏他的小脸蛋。
“是萦雪告诉我的。”
“萦雪是谁啊?”
“是宝贝儿子的小刺猬。”沈飞燕说。
“她还是我的好朋友呢,嘻嘻嘻。”说完欢快地跑回卧室。
窗户突然消失了,他睁开眼睛,眼前又变成一片黑暗。司马建仁不再因黑暗而彷徨,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借着黑暗,儿时的一幕幕映入脑海,“差点忘了,原来我家是从一张彩票兴旺起来的。萦雪,萦雪?你是谁?你绝不可能只是一只刺猬那样简单。”
“司马建仁”,一个阴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像是从前面传来,又像是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为什么躲在黑暗里说话?”司马建仁镇定地问,“是不敢见我吗?”
“对不起,我也不想躲在黑暗里,可惜我就是黑暗,让你失望了。”那声音又响起来,却并非道歉的口吻。
“你是谁?”
“我说过,我是黑暗。”
“这里是鬼门关吗?”
“也是,也不是。”
“到底是还不是?”
“可是,可不是。”
“模棱两可的话我不爱听。”司马建仁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不仅不惧怕,反而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
“你也在鬼门关里,也在我的体内。”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就是黑暗。”
“哼哼,你就是黑暗?黑暗可以无穷大,你可以吗?”他咬着字质问道。
片刻宁静。
“我可以吞噬你,让你永远看不到光明!”那声音有些慌乱。
“威胁我?”司马建仁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何况对方不是人,“光明向来就不是黑暗可以吞噬的,你可以一直存在,可是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要有一点光明,我就可以让你消失。你只不过是借助黑暗来蒙蔽我的眼睛罢了,包括你让我看到的景象。”
“你看到的,都是你割舍不下的记忆。你的记忆很简单,又很复杂。”
“我不管简单还是复杂,我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你挡住我的路了。”司马建仁有些生气。
“离开可以,你只需把你的记忆全部留给我,你就可以获得全新的开始,曾经的不幸与辛酸都将与你再无干系。我会带你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去一个充满快乐的地方,你会很自在。”
“你想多了,我不会把记忆留给你!纵使有不幸与心酸,那也是我的曾经,没了曾经,我将不再是我。”
“如果你强行选择留住记忆,可以,但是你将面对更多的不幸与背叛、艰辛与苦涩,包括我给你的痛楚。”
“你究竟拿走了多少鬼魂的记忆?才让你变得如此贪婪和无耻!”
“记不清了,我帮他们摆脱过去,他们得到解脱,变得快乐,不是很好吗?”
“少废话!纵然忘记了过去的不幸,还会有新的不幸发生,我没那么傻,你有些啰嗦了。别再挡我的路,否则你连狗都不如。”怒火渐渐在他心中燃起。
“哈哈哈…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什么都看不见,就算我不挡你的路,你知道往哪儿走吗?”
“可笑的是你好吧。哼~看不见路,我不会把它照亮吗?”司马建仁从怀中取出白无常的左眼,紧紧握在手心里,又说:“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唯独吞噬不了光明,即便在地府门前,也离不开两盏驱逐黑暗的天合灯。”他一松手,眼球立刻向四周放射出无数道耀眼的光芒,照亮周围的一切,包括蜷缩在他眼前不远处的一条絮状黑狗。“你大爷的还真是一只狗啊!我死也没想到竟然会被一只狗威胁,可笑我还跟你讲了一堆大道理。”他想看清楚黑狗的样子,将发光的眼球向前递了递。
“别!别!求你离我远点!”黑狗十分惊恐地哀求。
“怎么?还见不得光啊!不过已经晚了,你坏事做了不少,也该遭到报应了,今天我送你一程,你就在这儿歇菜吧。”说完把耀眼的眼球向前一送,径直送进了蜷成一团的黑絮中。黑狗惨叫了一声,全身的黑絮迅速向内塌陷,不多时聚集成一个玻璃珠大的黑球,紧紧裹住眼球,而后突然被眼球放出的万道光芒击穿,爆裂成无数闪着点点荧光的雪花,浮动在鬼门关里,此时,即便离开眼球放出的光芒,鬼门关也不再黑暗。
司马建仁收好眼珠。碰巧,一粒雪花落在他的手心上,阳气散尽的鬼魂,并不能让它融化。他正要将雪花吹落,眼前一亮,突然发现这片雪花并不寻常,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的迹象。“难道这就是鬼魂留下的记忆?”他怀疑着,把雪花放在眼跟前仔细向里看,“天哪!这~这是~”雪花里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司马严,司马建仁的爸爸。
司马严在医院的走廊里焦急地踱着步,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哪里好,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擦擦手心里的汗。门开了,一名护士手里拿着纸和笔,站在门口叫道:“沈飞燕家属。”
“怎么会是她?”司马建仁吃惊不小,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个护士的确就是自己的前女友林佳忻。
“在!”司马严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林佳忻面前。
“你是沈飞燕老公?”
“我是!”
“母子平安,男孩儿,5斤6两。你在这儿签个字。”
司马严激动的抓过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林佳忻关门转身回去了。
不大一会儿,又出来一名护士叫道:“沈飞燕家属。”
“我就是。”
“是沈飞燕老公吗?”
“是。”
“男孩儿,5斤6两,卡介苗和乙肝疫苗都打过了,来签个字。”
司马严拿起笔又签了几个字,问:“刚才签的不是这个吗?”
“刚才我没找你签字呀?好了,你去找保安要个婴儿车推回病房,产妇观察两个小时才能出来。”
“谢谢您了。”司马严带着合不拢的嘴,转身找婴儿车去了。
“林佳忻!没想到我一出生你就盯上我家了。王八蛋!你究竟让我爸签了什么字?”司马建仁骂道,却也知道这都是爸爸的记忆,再骂也于事无补,于是继续看下去。
“喂,飞燕,告诉你个好消息。”司马严坐在车里,“集团正式成立了,就叫飞燕集团。晚上带宝贝儿子吃大餐去,今天是三喜临门,咱们结婚纪念日、儿子生日,还有集团成立。对,我取上蛋糕就回家。好,晚上去哪儿听你的。”他下了车,去珠宝店买回一颗钻戒,又去不远处的蛋糕店取走生日蛋糕,笑着回到驾驶座上。没想到这一笑,成为他生前最后一笑。
突然,一团黑影从车底钻入车内,死死缠住司马严的四肢,他不禁骇然,慌乱中竟然发现一个美貌女子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他笑,笑得那样险恶。
司马严的手脚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车被打着了火,“轰”一声响,油门被踩到底,车径直撞向迎面而来的公交车。
“林佳忻!又是你!”司马建仁直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