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大多数能量被释放掉了,司马建仁仍能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他瞬间有了自信,上前一把揪住犹在惊讶中的林佳忻的领口,将她甩向落地窗一侧,而后脚下用尽全力,借势猛向前推去。等林佳忻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司马建仁面对面压在身下,从十八层楼坠落在空中。
双面影妖从来没吃过黑影被震出形外的亏,她也从来不会飞腾之术,可是为妖多年的她毕竟经验老道,有不同寻常的一面,即便一时吃了不小的惊讶,此时也已经恢复了心智。她反手倒扣住司马建仁两个手腕的内侧,向外掰出一道缝隙,双膝向上弯曲抬起,顺着缝隙蜷缩进自己与司马建仁中间的夹缝间,脚尖蹬住司马建仁胸口,紧接着手脚同时发力,一力向两边,一力向上,片刻挣脱了司马建仁,而后反转身体面向地面,弯曲四肢以应对撞击地面带来的冲击。
司马建仁一心想要除掉林佳忻而后快,又岂肯放弃这个摔死她的好机会。被林佳忻挣脱后,他立刻改左手握右拳,将右肘死死顶住林佳忻后脊,念动心意,顶着她以奇快的加速度冲向地面,“砰”一声巨响突破了音障。他心里暗爽道:“死妖怪,想活命?门儿也没有,看我今天摔不死你!”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又心生怜悯。风呼啸着从司马建仁耳边兜过,像是在呼唤着庆祝他提前的胜利,突然又一声巨响,呼啸声戛然而止,石土四散飞扬,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司马建仁爬起来左右看,血浆几乎染红了坑底,缓缓向石土中渗透,林佳忻的身体被摔成了碎片,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肢体残骸以坑底中心为点,向四周成放射状或散布在坑底、或滴着血滴淅淅沥沥地挂在坑壁的刺凸上。看到此景,本应高兴的司马建仁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伤感,他回想起和林佳忻曾经的温存,不免很是伤感,不管林佳忻有多么虚伪,也不管她做过些什么坏事,更不管自己现在有多么恨她,毕竟自己曾经是付出过真感情的,而这段爱与恨,终于此刻。
伤感过后,司马建仁对林佳忻再无可恋,他仿佛卸下了一大块压在肩头的磐石,瞬间释然,也轻松了许多。既然再无所恋,他也不想再逗留于此处,抬头望向天,缓缓升出大坑,向十八层楼飞去。飞到一半时,从地面传上来一阵嘈杂声,勾引着司马建仁低头看去。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众多路人的围观,林佳忻血肉模糊的骨肉又惊呆了围观的路人,当他们恶心到想离开时,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法离开。他们被一种强大的引力紧紧吸附在地表,挣扎着,但却像一根根被钉在地上的铁钉,动弹不得。就在大家惊慌失措时,沿着坑边伸出来一只只黑色的长短不一的手影,它们贴着地面,扯拽人们的影子,将影子的一头强行拉入坑底。影子越被拉越长,越被拉越细,终于不堪重负,纷纷脱离众人身体,“嗖嗖”几下被拽进坑底。每一个影子都被附着在一块碎肉或断骨上,与那些骨肉移向坑底中央,各归其位,相互拼接。那些失去影子的人好像同时失去了思想,变得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这都不死?”司马建仁暗道不妙,他再次冲向地面,欲要阻止林佳忻的身体恢复原状。未到地面,围着地坑的无影人一个个脚尖踩着坑沿,头对着头,横跨在坑上,抢先搭成了一张人网,将林佳忻保护起来。司马建仁才不管那么多,心想别说是一张人网了,就算是十个人盾摞在一起,我也能穿过去。不料事与愿违,司马建仁刚一触人网,便被弹了回去,他又试了两次,依旧逃不出被弹开的命运。不多时,人网打开,一个完整的林佳忻安静地躺在坑底,只是脸上少了血色。
当林佳忻尸骨拼凑完成后,无影人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活生生将手指插入自己的脖颈,抠断大动脉,任凭献血喷涌而出,凶猛湍急一如黄河之虎口。林佳忻的脸突然翻裂开,便如那天夜里一样,露出血盆大口。大口一呼一吸,顷刻在大坑中形成数股气流,气流裹挟着鲜血在大坑上方形成数道直径相当碗口粗细的血柱,数道血柱又汇合于林佳忻面前,一同灌入她的大口中,直到她的面色恢复了红润、众人鲜血流尽变成了一具具站立的干尸后,她才合住血口,重新站起来。
“你大爷的,借命还尸?高科技啊!”司马建仁惊讶到目瞪口呆,同时他也为惨死路人感到无尽的惋惜,甚至内心已经开始抱怨自己太过冲动,灭妖选错了地方,结果妖没灭成,反而害得一众无辜路人变成了干尸。
林佳忻怒视司马建仁,手掌外翻,一具干尸瞬间燃起烈火,化作一具火尸,直冲天际,速度之快,快似火流星。司马建仁躲闪不及,被火尸穿体而过,灼烧感迅速在他魂魄内泛滥,另他一时炙热难忍,不知所措。灼热感未尽,火尸掉头从天而降,再次穿越司马建仁魂魄时,像礼花弹一样炸成持续炫彩的烟火。被爆炸震碎的玻璃碎片从高空纷纷落下,一片片反射着烟火的花色,在空中形成一帘绚丽多彩的玻璃瀑布。
此景美则美矣,却美得恶毒,着实另司马建仁难受了一回,灼热感瞬间变成了灼烧感,席卷着司马建仁的全身。他忍受着异样的痛楚在半空中上下左右来回翻腾,久久不得解脱。林佳忻手掌再外翻,第二具火尸窜天而出,在司马建仁和玻璃瀑布间剧烈爆炸,更多热量将他围裹的同时,玻璃碎片被四处炸飞,不免有些会击中集团大楼中的员工和楼下远处惊看玻璃彩瀑的行人。
司马建仁虽然处在痛楚之中,却把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心想若继续在此处逗留,自己痛苦就罢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了母亲和更多无辜的人,倒不如来个诱敌之策,先将林佳忻引去没有人的地方,再作打算。他想到做到,忍着巨痛全速飞离集团大楼。
而林佳忻此刻也已经将司马建仁视为眼中刺肉中钉。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一时受制于一个魂魄,这对她来说既是一个屈辱,也是一个隐患。她十分清楚,灭火要在火小的时候才好灭,消灭司马建仁也一样,最好在他还只是个隐患的时候,就将他扼杀在摇篮里,永绝后患。她跳上一具干尸肩头,双掌外翻,所有干尸陆续窜出地表,像一枚枚钻出发射井的红外追踪导弹,紧追在司马建仁身后不放。
司马建仁一路向北以一点五马赫的速度飞去。他体内的能量支撑着他超音速飞行的同时,也在帮他抵耗掉灼烧感,他明显感觉舒服了很多。可是这样一来,有限的能量不断被加速损耗,当避开居民区没多久,司马建仁的速度突然下降到一马赫以下。回头看,林佳忻带着她的火尸们已经追赶了上来。情势万分紧急,他来不及多想,侧身扎进一片云层中藏身,紧随着他的一具火尸也一同扎了进去。天空只享受了片刻宁静,随之而来的是几点从云层深处射出的耀眼光斑,耀斑不断变大,一个火球在云层中炸开,巨大的热量瞬间将云层全部蒸发为水蒸气,让司马建仁的位置暴露无遗。幸运的是,火尸的爆炸只是为了驱散碍眼的云层,并未对司马建仁造成伤害。
此刻空中已无处可藏。林佳忻“哼哼”冷笑两声,剩余全部火尸从四面八方右向司马建仁围攻而去。司马建仁慌乱中低头一看,脚下山峦重叠,原来他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飞至北山的上空。他下意识大头朝下,向北山飞落。对司马建仁而言,北山就如同第二个家一样,那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棵树,都是他儿时的玩伴。在他就要下落进一处山涧时,体内能量全部耗尽,十几具火尸伺机快速飞进他的魂魄内,相继爆炸,烧灼感再次来袭。没有了能量对烧灼感的抵耗,一切都不在那么友好,一次次爆炸形成的火焰全部逗留在他的魂魄内,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一直不停地燃烧,煎烤着他的灵魂、侵蚀着他的意志。司马建仁痛苦难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燃烧中被不断地消耗,这种滋味比吊死都痛苦。他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痛苦,大声惨叫着跌入涧底深处的冰封层中,缓缓穿过冰层,沉入冰底。
冰封层地势极低,其厚度可达百米之深,是由数千万年间从山涧口落下的水雾凝结成霜后渐渐堆积而成,只因从上往下看与湖无二,故而得名冰湖,是北山少有的奇景。又因环绕在其四周的山峰高而陡峭,所以很少有人能够踏足冰面,使得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无人区。别看司马建仁命短,却是一只特别幸运的鬼,冰湖底层的奇寒瞬间压制住火焰对他的灼烧,才没能让他轻易地魂飞魄散,只不过此刻的他已经被燃烧了大半,变成了一只没有行为能力的废鬼。
“萦雪…饿死鬼…你在哪儿…萦雪…”昏昏沉沉中,司马建仁无意识地呼唤着。
“贱贱?你在叫我?”飘在井中的萦雪好像听见了司马建仁微弱的呼唤声,她把耳朵贴近司马建仁嘴边仔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