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建仁回到家,台灯还亮着,将客厅照得通亮,母亲沈飞燕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身上穿着平时的衣服,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手里攥着一张照片。司马建仁走过去,侧脸看,那正是自己和妈妈的合照。“老妈一定想我想疯了,但愿她还不知道我死亡的事。”他蹲在她面前,心想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从来没仔细看过妈妈的样貌,没想这一看不要紧,却着实让他无比心酸内疚。妈妈虽然睡着了,可是她的眼角却依旧淌着泪,脸上的皱纹多了好多,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添出来不少的白发。
“儿子!”沈飞燕突然说。
“哎!我在呢妈,您醒了?”司马建仁微笑着说。
“你个小王八旦!这么长时间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妈有多担心你!”沈飞燕虽然骂着说,却能听出来她看见儿子回来的喜悦。不过再仔细一看,她并没有睁眼,原来是在说梦话。
司马建仁也不忍唤醒她,便接话说:“妈,我都没出市区,就是…就是参加了一个地下探险队,密闭式培训,手机丢了,时间又紧,所以没来得及跟您说。”
“你又来胡说八道!佳忻说你财迷心窍外带见财起意,约了两个身价过亿的煤老板跑到南极挖煤去了。我心说远是远了些,但能挣钱就是好事啊,你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就走了吧!佳忻说你是想给我个惊喜。我等呀等,等了几个月,惊喜没等来也就算了,煤也没等来!”
“是,不仅远,那地方还挺冷的,您儿子我如果去了,这会儿准保是个冻死鬼。”
“后来我找人打听,说那两个煤老板还没等走进南极,就被老虎吃了,连一根骨头都没留下。”
“他们是走错方向,走到东北去了吧。我的亲妈哎,这种话您也信?”
“我当然不信了,老虎吃的是肉,又不是骨头!”
“妈,您放心,我没去南极挖煤,就算去了也挖不出来,林佳忻那是在骗您呢。她是个妖怪变的,您以后躲着点儿她,她正憋着篡夺飞燕集团,憋着害死您呢。”
沈飞燕突然睁开两只比眼镜蛇更圆更狠毒的眼睛,隐隐泛着光,用释放着死亡信号的眼神,死死盯住司马建仁不放,单侧嘴角微微扬起,透着阴阳怪气地音调说:“害死谁?害死我吗?”
司马建仁冷不丁被吓得退出几步,跌了个跟头。他双手后撑着歪倒在地上,惊恐地问:“你是谁?”。样貌的恐怖可以吓你一身汗,但看习惯了也就不怕了。而眼神的恐怖则不然,它可以彻底击败人类心中最底层的防线,会让你从精神层面开始分崩瓦解,直至整个人的崩溃,好在司马建仁是鬼不是人。
“咿嘻嘻,乖儿子,连妈妈都不认识了?”沈飞燕依旧躺在沙发上,除了眼睛和嘴巴,其他部位纹丝未动,这种画面岂止诡异可以形容。
“你…你不是我妈…不…是我妈没错。”司马建仁慢慢稳住自己的情绪,有意向前挪了几下身体,慢慢站起来,“是鬼附身…你…你是林佳忻?”。
“是我又怎样啊,咿嘻嘻嘻…哈哈哈…”她近乎疯狂地尖笑着,怪异且刺耳,直叫人毛骨悚然。
司马建仁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能收见林佳忻的尖笑声,那笑声仿佛可以在他的体内逗留回荡,让他全身都不自在。终于,他的怒气爆发了。他从来不屑于与人争执,也不屑于争一时之利,或许是因为柔弱,或许是因为胆小,但更多是因为害怕失去,这是真实的他,但不是全部的他。也许正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他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胆量。
“死!妖!怪!”司马建仁恨得咬牙切齿,“你还他娘的还不快给我滚出来!”他出其不备,伸出手探进沈飞燕体内,用力向后一拖,竟拖出了一只黑色的影子。司马建仁吃了一惊,心想难道这就是林佳忻的影子?怒吼道:“你跑我妈身上做什么!你敢害她性命我就整死你!”
那黑影也吃了不小的惊吓,它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从沈飞燕的体内拖出来。惊吓之余,它立刻从司马建仁的指缝间溜走,又迅速从门缝溜了出去。司马建仁追出去,但黑影已经逃之夭夭。“坏了!怎么能让它跑了呢!”他记得八哥说双面影妖形影分离时能力最弱,而当她在形影不离的时候就能肆无忌惮的弑鬼杀魂。不用问,那黑影一定是逃跑回林佳忻的身形上了。”司马建仁很是担心,但顾及母亲安危深切,他也不再多想了。“妈!您醒醒。您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害死了吧?”他回到房间中试着推了几下妈妈,可是两只手每次都穿透妈妈的身体,根本无法与她碰触,“妈!妈!”
这时,沈飞燕忽然吐出一口恶气,又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惊醒。“建仁!”她喊了一声司马建仁的名字,猛然坐起,左右来回看了好几眼,然后失落地低下头,轻轻抹去额头惊出的冷汗和眼角残留的泪珠,叹息说:“为什么只是个梦…”。
“您可算醒了!”司马建仁激动地说,扑上去想抱住妈妈,无奈扑了个空。
沈飞燕静静地看了看手中的照片,把它放在沙发扶手上,起身去书桌拿起固话,按下重拨键,“喂。”她微微颤抖着问:“有建仁的消息了吗?”司马建仁趴在电话前听着,电话那边遗憾地说:“抱歉沈董,现在还没有,不过我们一直在尽力找…”沈飞燕挂断电话,往沙发走。
“妈!我已经回来了!您还找什么呢!”司马建仁追着沈飞燕问道,偶然一低头,“咦?您的影子怎么…变淡了,看着还有些…透明…”他抬头看看左右,家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按理说影子应该很黑才对,不可能再有其它光线照在影子上。“怎么会这样?”他疑惑着,又想这一定和林佳忻有关,她作为双面影妖,想害人除了使绊子,也有可能会从影子上面做手脚,“或许只要不让她的黑影子再附在我妈身上,她就没那么容易害死我妈了?”他带着疑惑看着母亲,绞尽脑汁想着救母的办法。
沈飞燕坐回沙发,拿起照片又默默看了起来,掉了几滴眼泪,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又起身重新拿起固话:“让所有出去的人都回来,就在市区找。”“可是林小姐说…!”“司马建仁是我儿子,我让你怎么找你就怎么找!”“是,我这就去办。”
“妈…我就在这儿呢…”司马建仁又说了一遍,可是看着妈妈拖着疲惫的身体与自己擦肩而过却不得见时,他方才意识到什么叫人鬼殊途,这种落寞的感觉,恐怕人类很难能体会得到,也只有鬼能体会了。他现在宁可让妈妈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不想让她整日为了寻子而疲惫不堪。坐在妈妈身边,司马建仁对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在自己还是人的时候,分明可以看见饿死鬼萦雪,怎么换做自己做鬼时别人就看不见了呢?看来还得找饿死鬼想想办法,“可是萦雪,你去哪了?”他想着。
“你说佳忻在骗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会是妖怪呢!世上哪有什么妖怪…”沈飞燕对着照片说。
“当然是真的…咦?梦话您还记得…”司马建仁突然有些兴奋,“难道我无意间进入您的梦里了?好神奇啊!”他似乎找到了目前唯一一个能和妈妈沟通的方法:梦语。
“算了,只是个梦罢了,没必要那么当真。”沈飞燕摇摇头,失落极了。
“别呀!您再睡一觉!再做个梦!我还有话说呢!”司马建仁有些急躁,他现在急于让母亲知道真相,也只有知道真相了,母亲才能主动远离林佳忻。
“叮咚…叮咚…”门铃突然响起,司马建仁紧随着母亲来到门前,一旁的显示屏上映射出林佳忻的样貌。“来得好快啊!”司马建仁怨叹道:“看来她铁了心要对我家赶尽杀绝了。”
沈飞燕稍微思索了一下,觉得林佳忻是妖怪一说太过滑稽,便按下开门键。林佳忻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喘着粗气。
司马建仁不假思索,马上挡在林佳忻和母亲中间,但是当他一看见林佳忻的脸,就立刻想起它裂开时的样子,故而又胆怯起来,这似乎已经变成他心中难以磨灭的阴影。他提着胆子说:“你又来干嘛?黑影和身体一结合就不怕我了是吗?”
林佳忻在沈飞燕面前装作没有看见司马建仁的样子,刻意没有去理会他,但是当眼神扫过司马建仁的那一瞬间,她没能掩饰住那带有困惑不解的神色。
“我有哪里不对吗?”沈飞燕误以为林佳忻是在看她。
“没有,您很好。阿姨,您为什么要把人手都撤回来?咱们还没找到司马建仁呢!”林佳忻说。
“我决定就在市里面找…你消息很灵通嘛。”沈飞燕边说话边转身去接了两杯水,她隐隐约约感觉不妙,试探着说:“这段时间我忙着找儿子,没心思打理集团的事,所以辛苦你了,为我分担了很多工作。”同时抬手将其中一杯水递给林佳忻。
林佳忻接过水杯,笑着说:“阿姨瞧您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集团那边我多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
沈飞燕点点头,指着沙发让林佳忻坐过去,自己也坐在了旁边。她表情依旧很平静,可是心中却动开了心思:“难道梦是真的?林佳忻这小丫头确实有夺取集团的想法,而且她已经开始拉拢高层了,只是不知道目前拉拢了多少人。”想到这里,她问:“佳忻,来说说工作上有没有哪里不顺?我给你分析分析。”
“阿姨您放心吧。”林佳忻装作很谦卑的样子说:“都还挺顺利的,集团业务现在也不错。”
沈飞燕心里“咯噔”一下,用喝水掩饰住自己的担忧,心想听林佳忻的语气,集团里八CD是她的人了,而自己则是实实在在被架空了。
司马建仁也听出来其中的端倪,说:“林佳忻,集团你拿就拿走了,别害我妈。”林佳忻用余光瞟了一眼司马建仁,那眼光虽然短暂,却依然向外透着困惑不解的神色。
沈飞燕看得仔细,顺着林佳忻的余光扫去,却并未看见什么,不免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将这种奇怪表现出来。她喝下一口水,又想此时不易翻破脸皮,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稳住林佳忻,找到儿子,至于集团的事,将来另作打算也不迟,毕竟是自己一手创办的集团,想夺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便说:“该操心你就多操操心,集团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和建仁的缘故垮掉。”
林佳忻站起身说:“好的。阿姨,人就不往回撤了,也许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找到司马建仁了,就算找不到他,我也保证你们会相见的。还有,您要是感觉累的话就多多休息,集团有我呢,您放心。”说罢离开沈飞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