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佑成的身边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倒地的骑兵和受伤的战马。他看着那些军中精锐,脸上竟涌起几分疲惫。他深深的望着那城头上的人影,眼中带着强烈的愤怒。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计划了,也开始有些害怕眼前缓缓走下城头的青年。
段瑾章冷冷的看着苍老的辅政王,慢慢走下城头。其实他很着急,只是他希望能用这种从容的模样,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加强大。
他走下城头,并没有直接走向段佑成,而是先跨上了一匹战马,然后他才带着近百名卫兵走向段佑成。两人四目相对,渐渐靠近,互相逼视着对方。
段瑾章先开口道:“四叔,请随我入宫面见君父。”虽用了一个请字,但其表情语气中却透着一种明显的轻蔑。
段佑成眼角皱纹更加深陷,他压着怒气沉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四叔?”
段瑾章错马而过,头也没回只说道:“你若真的把我当成是侄子,今天也未必会败。”
段佑成冷哼一声,大笑道:“我败了吗?段靖鸿他斗不过我,你区区一个被冷落了的皇子又岂是我的对手。”段佑成目光阴狠的盯着那个微微怔了一下的背影。
段瑾章内心中最深处的伤疤再一次被段佑成揭开,段佑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但那看起来更像是嘲笑。段佑成确实佩服了三皇子的手段,但他更嘲讽三皇子的愚蠢。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会让段靖鸿看重你吗?”段佑成又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如同刀子一般,深深插入段瑾章的心口。
段瑾章胸中猛地一梗,全身上下一阵发麻,他咬紧了牙齿,呼出一口浊气向身后一挥手,不再说话。
对他来说,最大的心结就是被君父冷落。他知道原因,但是他不服,他本寄希望于自己的努力,可努力换回的依旧是冷落。他更清楚段佑成话中的意思,可他并没有其他选择。要吗,看着鲁国被辅政王篡夺,要吗,露出锋芒,虽然可以立功,但事后必然会被君父视为太子的最大威胁。最后,自己很可能会被秘密的清洗掉。
段瑾章感到自己非常的无力,他做了太多伤自己元气的事情,可他能做别的选择吗?辅政王叛变的消息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又怎么会不事先通知君父,擅自行动呢。
神思烦扰之际,忽地他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异动。段瑾章连忙转头回望,却见段佑成正傲然的骑在马上,面带讥笑的望着他。忽然他明白了什么,段佑成身旁那名黑袍老者此时已不马上。段瑾章深深蹙眉,抬头间看见一个老者正缓缓腾向高空。
半空中,陆野翁那件黑色的斗篷随风飘动,他手做法决,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向着段佑成大军驻扎的方向缓缓飞去。
“他手上没有法器……”段瑾章剑眉皱的更深,自语一句,不禁有些惊异。只有超过了四殿境界的修士,才可能不凭借任何法器,自行腾空。可这世间的四殿境界修士寥寥无几,况且这般修行人物,又怎么会屈居于段佑成的身旁。
段瑾章盯着那修士,死死的盯着陆野翁离开的方向,却无丝毫办法,至于那些他安排在附近的修士们,都没有出手。因为在他们之中,修行最高的也不过只有二殿境界,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他们根本就不敢出手。
段瑾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黑袍老者飘然而去,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疑惑。既然那老者是四殿境界的修士,那他又为何屈居于段佑成这样一个俗世人物的左右,他既然为段佑成效命,为何在南城门处他不出手直接冲出南门,就算当时不出手,就算他想隐藏修士的身份,那么最后他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段佑成一起离开。
这些疑惑在段瑾章的思索中渐渐清晰,他握紧了拳头,目光变得有些懊悔。他不是四殿修士,他是凭借法器腾空,只不过,他的法器很不寻常,那是一件黑色的斗篷。
而此时此刻,再命令那些潜藏在附近的修士去追,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锦梁城督尉刘恭饿着肚子在宫外侯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了一个传令的内侍。那小内侍向他打了个招呼,他便急急忙忙的整了整官帽官服,凑上前去,准备入宫。走上近前,刘恭听那小内侍道:“刘大人是为了那九桩大案子来的吧?”
刘恭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啊。”
那内侍点了点头道:“那刘大人请回吧,君上说案子已经破了。”
刘恭身子一怔,连忙追问道:“什么?案子……已经破了?”
那小内侍目光淡然的看着刘恭怪异的表情,细声细语的继续说道:“君上叫你不要管这个案子,马上准备锦梁城防务。”
刘恭狐疑的盯着那小内侍,一头雾水的重复道:“准备锦梁城防务?”
小内侍道:“君上命你马上回去准备,此事万万不得有误。”
刘恭做出一脸笑容,追问道:“君上这是?”
小内侍见刘恭实在不解,只伸了伸手却没说话。
刘恭一皱眉毛,想起今日身上并没带什么银钱,便抻出那张老脸道:“本官……今天忙的身上没带什么银钱,小公公你看……要不……”
那小内侍见过刘恭何止一次,本就知道他是个朝廷中的穷鬼,又兼此事极为重要,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细声细语的道:“算了算了,这事情重要,我就不难为你了。听说辅政王要谋反了,所以要你准备防务,行了,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大事儿。”说罢,那内侍便转身走了。
刘恭本以为他会多说几句,却不想只告诉他这么一句话。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自是不敢耽搁,连忙撩起衣襟,便步子匆匆的赶回了锦梁城督尉府。
而这个时候,鲁国王宫,德馨殿内正坐着一位苍须老者,他坐在一张宽宽的大木椅子上,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卷帛书,神情有些复杂的望着没有人的前方。他是鲁国的国君段靖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