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不过几秒,但对于席之璟而言,却像半个世纪那样漫长。
周子健惊恐的瞳孔周围散乱着血丝,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倒映出。
“果然普通人是看不见我的……”
席之璟黯然神伤地盯着面前这个曾经最熟悉的男孩,忍住了伸手去触碰他的念头。
周子健瞪圆了眼睛,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足足呆滞了半晌。
“靠!再这样下去我非得精神病了!”
他重重地喘着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都不想开门出去了。他的眼睛时不时打量着身前,什么都没有,可他总觉得心里极度不安,仿佛有什么人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盯着自己。
席之璟浅浅一笑,就站在周子健面前,他紊乱的呼吸清晰可闻。
人死后的世界竟是这样……
她本来就做了必死的准备。她来自单亲家庭,父亲早亡,是母亲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大。可以说,她既和同龄的女孩一样天真烂漫,又比普通女孩多了几分敏感与执拗。她渴望美好而永久的感情,就像她父母一样,尽管父亲去世了十多年,但母亲始终爱着他……
所以,当她下定决心与周子健在一起时,她是真的准备把一生交给他的。尽管在任何一个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小儿科的闹剧,青春期常见的筹码。可是对于当局者而言,却又是那样的真实和不可抗拒。
所以,她没有办法面对周子健的背叛。她甚至抛下所有的尊严,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可这只换来一句冰冷的抱歉。
更让她绝望的是,这个时候,她妈妈忐忑不安却又带着一点兴奋地告诉她,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她找了个很老实本分的男人,希望席之璟可以接受这个后爸。
晴天霹雳大概就是形容那时这个单薄瘦弱的女孩的感受吧。
周子健抛弃了自己,而妈妈终于忘记了爸爸。
所以,她觉得生无可恋,决定一死了之。
不过,一定不能便宜了那个无情的人。
于是,席之璟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可怕的计策。她不想杀了周子健,那样太便宜他了。就像那只小灰猫之前问过她的:
“那么,你是要去杀了他吗?”
席之璟苍白的脸上似乎起了一丝波澜。
“你觉得报仇最好的方式就是夺走他的性命吗?”
让他活着,让他背负着罪孽与恐惧,一辈子好好地活着,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于是,她开始准备。她有写日记的习惯,特别是在和周子健交往后,她几乎用力记下每一个与他相关的瞬间,现在翻一翻还是让人觉得口里噙满了甜蜜……而现在她要做的,是把最近几篇撕掉,重新写,慢慢写出周子健的变化,隐约透露出他的暴力倾向,最后在多次争吵中甚至提到过杀人的字眼……
相信在自己死后,妈妈在整理遗物看到这本日记时,会是多么的震惊。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重要的是,要和他见面,并让他杀死自己。
最后,需要一个目击证人。在约周子健老地方见后,席之璟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发了消息,让她在与周子健约定的时间后半个小时来琴房。
这样,只要自己控制好时间,就可以让她亲眼看见周子健用匕首刺死自己的场景。
席之璟低头打量魂不守舍却又拼命企图镇定下来的周子健,看着他曾经英俊的面容此刻抽搐得有些猥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厌恶。
“喵?”
一声猫叫突兀地出现,吓得周子健整个人从椅子上猛地弹起来,头颅拨浪鼓似的左右打转,久久才发现在窗台外不知何时蹲着一只灰猫,两只湛蓝的眼睛在深夜里却像火一样,看地他浑身发毛。
“妈的!哪来的野猫?给我滚!”
周子健隔着玻璃挥舞了几下拳头,而那只猫却视若无睹,这时,稍微冷静下来的周子健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快要刺破皮肤了。
他觉得,这只猫根本没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身后空无一人的房间。
……
在雪灵反复的唠叨、时不时的呵斥以及偶尔的嘲笑中,小夜气喘吁吁地爬在冰冷的地面,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断气。他浑身的毛好似被刀子割了一般,有些地方甚至都被割破了,渗出丝丝血迹,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他才清醒了一点,撑着前爪勉强坐了起来,一只爪子慢悠悠地擦拭着自己的脸。
“这是什么步法啊……扭来扭去骨头快散架了不说,怎么用一次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撕碎了。”
“哼哼,用一次?你以为像你刚才那样扭一遍就算使用了一次碎风步?笑话!”
小夜完全习惯了雪灵的冷嘲热讽,此时浑身疼得厉害,根本无意去理睬他,只是翻了翻死鱼眼。
雪灵跟没看到似的,继续说道。
“跟你说了八百遍了,碎风步碎的就是风,就是以步法的灵巧和变向时的速度著称的。要不是你有个猫的身体,你以为你能这么快达到初级的碎风状态?”
“哦……嗯?你这是在夸我吗?”
小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掌握了碎风步的初级状态?
这回轮到雪灵翻白眼了。
“废话,不然你浑身上下至于被风割成这样吗?”
“诶……?!”
小夜一阵欣喜,喵喵乱叫了两声,不过随即有些沮丧。
“可这步法有什么用先不说,难道以后每用一次都要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吗?”
“唉。”
雪灵很是哀伤地叹气。
“蠢货就是蠢货。你现在的问题是,步频、速率、技巧都还马马虎虎,但是身体强度太次了……而且要不是本大人帮着你,你现在早就变成一只秃子猫了。”
“诶?秃子猫这个比喻用得不错,赶紧记下来,本大人当真是才华横溢啊。”
雪灵自说自话,甚至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让小夜觉得背后一股阴风袭来。
不过,看来一副新的身体真是迫在眉睫。
“啊,至于碎风步的厉害之处嘛,对于你这个刚刚进入新月境的小孩来说。”
小夜浑身一战栗,竖起耳朵,全神贯注。
“主要用来逃命。”
“……”
小夜几乎有破口大骂的冲动,要不是还得仰仗雪灵,他早就想揍他了。
“诶?你不要用这个表情啊。你可能不明白,掌握了碎风步,虽然对于你攻击没什么帮助,但至少,在面对同等级甚至略高一点的等级时有了自保的能力。换言之,我来算算,哦,大概你现在只要不是遇到上峨眉境以上的,都可以全身而退。虽然你不能打败他们,而他们也打不到你。”
小夜愣了半晌,忽然觉得这是这几天除了自己突破新月境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只要是上峨眉境以下的……
小夜拼命回想自己有限认识里的几个人,琴玥姐,十年期的游侠,她亲口说过她现在处于新月境九段,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和她正面打而不用落荒而逃了……还有那个混蛋,炎棋,他可是早就突破上峨眉境了,恐怕现在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小夜始终记得在界门时,那人鄙夷地看着自己的眼神,他不屑一顾的辱骂,以及他一掌将自己掀飞……最重要的是,正是服下了他给的药自己才阴差阳错从魂界来到这里,体内还留有毒素,真不知道,现在在魂界,自己是不是早就被认为死了呢?
想到这小夜心里一阵绞痛,胖子、琴玥姐以及游侠队伍里的熟人们……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你们……你们都是战士,我不担心你们会因为过度伤心,毕竟这是游侠生活里和吃饭睡觉一样熟悉的生离死别……只是,姐姐呢?还有清清……
小夜猝然觉得时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紧迫过,自己必须竭尽所能,争分夺秒。
他奋力从地上站了起来,认真地看着魂殿里自在旋转的雪灵。
“雪灵,我们再来一遍。”
雪灵一愣,旋转因此延误了半刻。
“臭小子。勇气可嘉,不过嘛,你现在的身体快到极限了,我不建议你继续。”
小夜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还没到极限咯?”
雪灵冷哼一声。
“不要以为你这样可以让本大人高看你。不要忘了你还得赶紧找到那个席之璟。”
小夜听后陷入沉默。
“要是现在练习碎风步太拼了你还怎么去找她?哼,那个女人之前可是把你骗的团团转呐。”
“你懂个屁。”
小夜虽然习惯了雪灵的冷嘲热讽,但此刻听到他说起这事,忽然变得极为愤慨。那人长得实在太像清清了……看见她便不由得去信任她……
出乎意料的是,雪灵没有暴脾气地回答,而是不屑一顾地一笑,悠然飘在魂殿的上空里。
“乳臭未干的小孩总以为自己的世界有多特别……对了,虽说今日训练到此为止了,但是从今往后每日你必须勤练碎风步,不到头破血流不准停。”
小夜咬咬牙,郑重地点点头。
“早日掌握碎风步后,本大人再引导你去学习它的上层步法。”
“上层步法?”
“那是当然。你以为本大人只会教你点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吗?”
雪灵颇为自豪,同时继续表达了对小夜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的鄙夷。
“碎风步练到极致,便可学习碎声步,顾名思义嘛。你要是掌握了碎声步后,往上就是碎光步了。”
“你可知道魂界有多少死卫?”
雪灵突然问了一个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让小夜一头雾水。
“有多少?”
“这个我也不清楚。”
雪灵诚恳地说着。
小夜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那你说这个干什么!?”
“可是我清楚魂界一共有多少可以完全掌握并熟练使用碎光步。”
“嗯?”
雪灵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小夜忽然觉得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腾起来。
“那样的人,两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