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沐风,冷眼旁观沉浮红尘,一世又一世,我的内心极度压抑,总感觉里边藏着些什么,无法爆发出来。
第一世,母亲告诉我,我出生的时候是夏天,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当时吓了所有人一跳,以为我先天夭折。接生婆说,她当时狠狠地照我屁股一巴掌,我只是愤愤的望着她。她当时茫然无措,尴尬的朝我笑。那一年,特别热,没过几天,我浑身长满了痱子,生下来又胖乎乎,活像一个癞蛤蟆。我生活在一个安静的村落,大家赖以生存的只有那么丁点贫瘠的土地,生活十分艰难,父母对于我的降生十分欣慰,但却又愁容满面。四岁的时候,我的牙齿全部掉光了,所以一直没有断奶,可是母亲那时候已经没有了奶水,我每天都感觉到饿,心里发慌,总是有种要爆发感觉,然而我却感觉到自己的有心无力,我变得害怕,变得恐惧,变得懦弱,所有这些的源头仅仅是饥饿感。我变得面黄肌瘦,母亲望着瘦弱的我,泪流满面,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我。我知道的,这几年收成不好,很多人吃不饱饭,不仅仅是我家。六岁那年,我只身一人去了后山玩,傍晚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对灰色的幼小野兔,母亲满脸的惊容,父亲面漏喜色。我用乞求的语气询问母亲,家里能否收留这只野兔。母亲微笑的点了点头说到,家里并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这只野兔,需要我自己想办法,我兴奋的点了点头。父亲帮忙在庭院里给这对小野兔支了一个窝,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后山给野兔割新鲜的草,采集一些青涩野果。这几年的饥荒,连这种人不能吃的青涩野果都不多见了,当巨大的饥饿感降临的时候,我深深的感觉到人的疯狂,那时我还没有感到恐惧。半年后,小野兔长大了,它们对我很友好,我能感觉到它们的眼神暖暖的,我有一种满足感,物质上的贫困并不能打压精神上的境界。有人说,人穷志短,积贫积弱的物质生活加剧了精神的萎缩,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是我所不能苟同的。
邻居家有位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她在私塾念书,每天放学后总是来看这对小兔,亲切的喊它们小灰宝宝。我很喜欢大姐姐,她明亮的大眼睛,甜美的笑容。有时候大姐姐会跟我一起去后山割新鲜的野草,摘野果。又过了一个月,这对野兔产下了六只兔宝宝,我高兴极了,大姐姐来的时候,我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的十分高兴,她炯炯有神的望着小兔们。我忽然从两只灰兔的身上感受到了警惕与排斥。大姐姐来得更频繁了,几乎天天都来,我其实挺高兴的,因为有人可以与我一起照料野兔们,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野兔们的口粮增加了,我变得更忙碌,大姐姐帮我也变得漫不经心,老是常常走神。饥荒似乎更严重了,后山近处几乎没有什么了,连草都所剩无几,光秃秃的地表,我不得不继续往深处。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大姐姐已经在了,她的眼光,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这绝不是喜爱,喜爱的目光应该是温柔的,和蔼的。我突然感到了厌恶,我仿佛明白了野兔们的警惕与排斥,我变得非常难过,我无法表达自己是一种什么心境。望着美丽的大姐姐,我把自己的心声掩埋,我还无法做到两者其一的割舍,我想全部的拥有,所以我只能卑鄙的忍受。
事实往往忽略人们的感受,直接给与重重的锤击,打得你完无体肤。野兔繁殖的越来越快,仅仅半年的时间,野兔就成群结队了,有了三十八只。而这半年时间,饥荒似乎更严重了,我很高兴,父母也很欣喜,但欣喜中透露出一份担忧,不仅仅是父母,连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村里很多人说,这家人真傻,明明都揭不开锅了,守着一堆肉脯却不知道享用。每当听到这些话,我都会冷着脸,不屑一顾。年底的时候,父亲一脸的忧色,悄悄询问我,过年能否杀几只野兔?我听到后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我不明白我质问父亲,一年来对野兔的照顾与关怀难道都是假的么?如果不是假的,那么为什么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如果你们要是杀野兔,那把我一起杀掉算了,反正我也是你们养的,养的不就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么。”我非常坚决的说出这句话,“啪”,父亲给了我重重的一巴掌,然后久久沉默不语,母亲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过完年,我七岁了,这一年仿佛是噩梦降临的一年,开春不久,就是更残酷的春荒,村民得留着肚子,把粮食当做种子,这样来年才不会忍受饥饿。村民们忙完耕种,就有人饿倒了,是大姐姐的爷爷,他们家人多,越是年纪大的人就越省吃俭用,越不舍得吃,希望留给自己的儿子,孙子。那天,村里来了好多人,围在院外,静待消息。村里的郎中看完后说,是饿的,多吃点东西就好了。村民听后就散开了。傍晚的时候,大姐姐陪我去割草,一路上,她犹豫不定,欲言又止。直到我们割完草,她仿佛做出了重要的决定,幽咽的对我说,“沐风,给我一只兔子好么,一只小的也好,帮帮我,救救我爷爷。”我知道该来的还会来的,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一把抱住我,一边抹眼泪一边不断说谢谢。回去后,我再窝棚前伫立了好久,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它们。我轻声的说了句对不起,在那对野兔不解的眼神下,跳了一只最肥的兔子,送给了大姐姐。我看到大姐姐的父母热泪盈眶,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充满感激,一命换一命,他们就不会背负沉重的罪恶感么?
大姐姐的爷爷吃了野兔,身体很快就恢复了起来。第二天,村长来到我们家,与父亲说了半天话,然后一脸不悦的走了。我似乎感觉到,命运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