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沙心说,这眼神,难道他认识我?这家伙仙气飘飘的,看起来不是凡人啊,不会是天庭的人吧?
头脑风暴了半晌,也没想起来是谁。“算了,索性不管他,只是看了我一眼而已,何必惊弓之鸟。”
回到沈府,未央见父亲正坐在大堂正座品茶。
“你们先回屋吧,明早走时叫我就行。”遂摆了摆手坐到父亲身边。
沉沙见父女二人似有话要说,便向沈伯卿问了声好,回屋睡觉了。
“今天怎么样啊?没惹事吧?”
“爹,我又不是为闯祸而生的,您干嘛总嫌弃我?”
“唉。爹也没办法,把你留在身边,做事总是有顾忌。灵岐门谢长宜我还是信得过的,他要有所行动,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搭把手,为这国家做点事。总不能浑浑噩噩就进了棺材,只落得个清廉这无用的名声。你这么小,还是姑娘家就有心打抱不平惩强助弱,何况爹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呢。”
“可是我也可以在您身边......”话未落音,却被父亲一只手挡了回来。
“别,你离我远点儿,我还放心呢。这会儿你娘也不在了,你随灵岐门去,我倒干净利落了无牵挂。你爹我虽文官出身,也是习过武的人,你还信不过?我都信得过你这半吊子功夫。”
沈未央一时无言,望着父亲沟壑纵横的脸,鼻子一酸。
“回去睡吧,早点休息,明个不要顶着你这蜡黄的小脸出门。”
“嗯。”沈未央再不能多说什么,只得站起身。“您也早些歇息,这么晚了,别喝茶了。”
沈伯卿也站起身。“好,听女儿的。”说罢起身弹弹衣摆,向卧房走去。沈未央还站在原地,准备等她爹离开再走。
“未央。”沈伯卿复又转过身来。“有空的时候捎封家书回来,旁的...没什么了。”说完快步走出了厅堂,消失在沈未央的视线里。
她终于没忍住,眼里包了很久的泪冲破眼眶,蹲在墙角抱着膝缩成一团,很久没有起身。
沉沙靠在沈未央看不见的门框边,沉默良久。忽见天空划过一道彗锋,落在沈府院子里,沉沙忙追过去,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好久不见,沉沙。陛下和娘娘来托我来问问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水幺大人。”沉沙心中总有那么个结,横在自己与天庭之间,如今答这位天宫司水的女官,也是不冷不热,带一丝嘲讽。他恭敬地抱了抱拳,又向面前的仙女鞠了一躬。
“殿下,您这礼我可受不起。”
“殿什么下,仙骨都给剔了,如今我就是个凡夫俗子。”
“您明明知道这是陛下有意安排的,否则,这世间岂有用堂堂二殿下的命偿还区区一个小天孙的命的道理?”
沉沙自知理亏,便不多计较,只得问她来为何事。
“自然是奉了陛下和娘娘之命而来。如今您以凡人之躯,除人间之祸患解恩师之愁,自然不能缺了天庭的帮助。或者说,命令。”说完扔给他一卷羊皮纸,“此乃龙魂穴向,待走到尽头之时,你且参透它,即历完人劫。”
只见那图上画着些许山川河流,似是灵山自玉山的走向。沉沙正欲上前问个清楚,水幺却早已不见踪影。他仔细寻了遍所谓的龙魂,未果,正准备将它折起揣进兜里,那羊皮纸却忽然被透明人施了法术一般化为灰烬,还冒着缕缕紫烟。
沉沙嗤了一鼻子:“老套路。”幸亏他默不作声早将那破画牢牢记在脑子里,否则真是无法交代。他一个使劲将地上的石子踢到木桩上,却听到了除石子之外的窸窣声音。
“谁?”沉沙猫似的蹑步过去,却发现木桩背后什么也没有。
看来今晚的风波终于结束了,真是一浪接着一浪舍不得闲会儿。沉沙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沉沉入睡。
睡了一夜,养足了精神,四人同沈伯卿道了别便上路了。走的时候沈未央一直冲在前面,说是怕自己在最后会越落越远,最后一定会折回家去照顾她老爹。
“你还真是粘你爹。”沉沙盯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沈未央说道。
“是啊,哪里像你们,潇洒自在,了无牵挂。”
“我也不是孤儿。从前,我也有父母,只是他们早就丧生于一场黑暗的屠杀。”
沈未央看着他的眼睛,“噢,对不起。我说过,我是因为很羡慕你们...”
“懂的,别解释。”
她眼里的颜色放缓和了些。“我们现在去哪儿?”
“英山。之后还要回竹山,去看看岳叔叔。”说着转头对着琳琅笑了笑。其实,竹山也是所谓龙魂穴向的一个节点,沉沙这么说只是想让琳琅开心,顺便对自己增点好感。
沈未央玩味似的看着他俩,皱着眉头却又带着笑地摇摇头,似在感叹世风日下,流氓撩妹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离英山还有五十里路,四人却发现一路上都是匆匆逃难的村民。沉沙捉住一个老伯问道:“大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去,英山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伯摆了摆手,“唉,娃娃们,不要往那里去喔,都是虫子,漫天都是虫子,啃得一棵好苗子都没得了,不逃怎么活啊...”
四人相视一眼,看样子英山是闹了虫灾。但是那地图上明明白白的标着英山是必经之路,估摸着这虫灾也是上头留给他们锻炼身体的差事。
没法停下脚步,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越靠近英山,空气越浑浊,将将还是蓝天白云,这会儿已经漫天黄沙。沈未央掏出一块巾子,撕成四瓣分给其他人,自己利索地折成三角形将它蒙在脸上。
现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最木讷不过谢重言,他也只迟疑了一下便接过来学着沈未央的样子将它捂住口鼻。
四人找了间正要打烊的客栈,沉沙死乞白赖求了伙计放他们进去,没办法,送上门的银子任谁也不会拒之门外,何况现下在英山脚下,经济如此萧条的时候。店家看他们四人气质不凡,寻思着有银子可赚,便挑了上好的客房亲自领他们进去。
“四位吃点什么?小店有好些下酒菜,给几位果果腹?”
“把你们这好吃的好喝的都拿上来吧。”
“好嘞!”
真是稀客晚来,一店的伙计们都抄起手下了厨房。这蝗灾的光景里,身为打工的也离不开店里去逃灾,只能陪着老板刮尽剩下来往客人的油水。除了猖獗的蝗虫,倒也没其他作乱之物,客人减少许多,他们整日倒无聊起来。
“店家,这英山上的蝗虫泛滥了有多久了?就没有法子治一治吗?”沉沙灌了口白水,想寻点路子解决这个事。
“哎哟,年轻人,不是没有法子,只是没人赶去找啊!虫害都发生了三个月了,该啃的庄稼都被啃完了,你以为我们愿意在这里干等着被饿死啊!”
“哦?店家说说,是什么样可怕的法子?”
“传闻啊,这英山上住了一种神鸟,叫...叫什么肥的,名字古怪得很,专吃害虫,只是谁也没见过。之前我们这里的巫师有作过法,保护几个壮丁上山去请这神鸟,却没想到只有那巫师活着回来了,更不幸的是,他也变得疯疯傻傻,没几天自己把自己作法作死了。从那以后,没人敢上山去招惹那神鸟,却也任由这蝗虫糟蹋粮食......”
沉沙三人毕竟出身于修仙门派,见过大场面,纵是锦衣玉食的沈未央,也是个有胆识的女子,断不会被这几句添油加醋的话吓住。一听有路可循,忙问清了那神鸟的住处,准备一探究竟。
“我劝几位别去白白送命了,看那法师的样子,我们都感觉那神鸟可怖,几位这年华正好的...”
“店家莫慌,我等也不是吃素的,必将那神鸟请来为村民除了虫害。”
四人匆匆打扫掉一桌食物,就地住下。
入夜。不知怎么的,沉沙竟有些兴奋得睡不着。他琢磨着明天到底应该用怎样一套计策去对付那神鸟。如果所猜不错的话,店家口中的神鸟,应该指肥遗。他小时候曾在父君藏经阁的古书中瞅见过,凶神恶煞的,脾性暴躁,爱一切种类的美食。不过既然是能捉害虫的益鸟,心性肯定不坏,自己用点小聪明,找它帮个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那个巫师,很大可能是被它颇为粗鲁的长相吓住了,只是村民为何一个都没有回来,倒要好好问一问它。
英山脚下漫天蝗虫寸草不生,而山上——所料不错,肥遗倒真的会挑地方,果林、鲜花、沃草盖满山腰,野味遍地跑,是一个养胃的好地方。
四人花了半天的时间与力气,终于爬到山顶。沉沙毫不迟疑,对着面前那破洞吼起来:“卖鸡爪子咯!冰笋炖猪蹄~玉米排骨汤嘞~!”
转头想叫其他三人一块吆喝,却看见三人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