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沈未央看了一眼还在吃早饭的肥遗,转头又看向沉沙,“谢掌门…”
“要我们出发,继续西行。”
“可是…”
“我也这么说,师父说有大师兄在。”沉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而自己一向不喜欢谢重言,更谈不上信赖,这会儿心里慌慌的。
“重言要留下来?”琳琅此时却进来了,这事她听见了可不太好。
还没等四人回话,她又跑了出去,直奔护灵殿前厅。沉沙只觉得头疼,累。
“会没事的。”沈未央拍拍他的肩。
“不行!”岳山南这几天见着琳琅,状态恢复了很多,这会儿他一听琳琅说要留下来,立刻气得跳脚。
“你必须给我走出去,不准留在这里。”琳琅还想争取一丝机会,但见岳山南背过脸去,便也不再说话,神色恹恹地出了殿门。
她有些恍惚,一个人不明方向地踱着步子,却不知不觉走近了谢重言的屋子。她想上前去敲门,却又迟疑地收回手,一时徘徊不前,不知所措。
她从小就喜欢谢重言,明里暗里都有表示,只是那个冰山一样的青年从没温柔地与她谈过心,有也是似长辈一样一板一眼地说教,反正就是没将注意力主动放在她身上过。
谢重言待她,真是与旁人没有丝毫差别。有时候她也会累,也会想要不要放弃。可是岳谢两家如此亲近,谢重言不论理不理她总在她身边的,她总能看得见他。如此一想,时光长远,她也就不再在乎结果,只要一直爱他,哪天他多看她一眼,让她开心个好几天,这样循环往复,也让她很安心。
可是现在不同了。沉沙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成为了谢家的一员。他看起来很喜欢自己,带着尊重和崇拜的那种喜欢。他没有跟自己表白过,但是就是感觉得出来。她有些动摇,爱了这么久没有回应,她想歇一歇感受一下被爱。可是这样放弃了,谢重言也不会觉得少了什么,自己的离开对他来说是无关痛痒的。她有想过投进沉沙的怀抱刺激一下谢重言,但是很明显他不会有感觉。所以这种放弃自己追求的而去选择其次的做法,显然不可取。
岳琳琅琢磨着,迟迟没再敲响谢重言的门。门里也没有任何声响察觉到她在这里。她想,算了,还是保持一如既往的关系吧,就当是自己为爱做出的牺牲。
之后离开灵山的日子,虽然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每日想象着谢重言找不到她的焦急表情,她会略略有些得意,有时又会心疼,这种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喜怒无常的表情着实令人费解。
“那位姐姐最近是怎么了?失恋了吗?”肥遗无时无刻不在吃,饿的时候吃饭,不饿的时候吃零食,这会儿又一边吧唧嘴一边将琳琅当谈资。
“嘘。”未央做个噤声的姿势,眼睛却往沉沙那里瞟去。
沉沙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几步远的琳琅。琳琅手托着腮,独自一人坐在树桩上,另一只手却不停地玩草。她将手中的狗尾巴草打了个圈又弹开,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
“哎,问世间请问何物,直教人目不转睛。”一声阴阳怪气的人声飘进耳朵,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未央。
“说什么呢?”她一巴掌扫过肥遗的脑袋,却被肥遗灵巧一躲。
“说你们呐,一个个的只顾看,都歇了这么久,不赶路啊。”
“你去叫他们啊。”
“咦?”肥遗不怀好意地盯着未央,顿了一瞬,又将脸凑近她,“你怎么脸红了?”
“红你个头。”说罢推了肥遗一把,独自快步向前走去。
沉沙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揪住将要后倒的肥遗,“怎么了?”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感叹一下人间真情。”
沉沙看了前方未央的身影一眼,愣了回神,又立刻转过头唤了琳琅。
“你没事吧?”
琳琅抬起头,见是沉沙,挤出一个苦笑:“没。上路吧。”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了好几天。在路上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可除,大家心里都揣着各自的小九九,只是谁也没有说话。
“听说浑夕大旱,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沈未央突然想缓和一下气氛,便将自己从路边卖柴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肥遗蛇干的好事。”沉沙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看起来并不太惊讶。
“啥?我又不是蛇!再说我还没有让人家土地干旱的本事…”肥遗一听跳了起来。
“不是说你,是跟你同名的一个家伙。我以前看过古书,上面写浑夕常有肥遗蛇出现,而它在哪里出现就代表哪里有旱情。”
众人似有所悟,之前的尴尬也被沉沙的“科普”抛之脑后了。
此时四人已到了山脚下。大旱之地没有粮食出产,真是荒芜得一点不剩。
肥遗两手一摊:“我们晚饭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消耗干粮了。这连根毛都没有,没有饭馆,更不会有野味。”沈未央叹了口气。
沉沙却忍不住补充:“肥遗,你要是想吃虫子,我估计会有。”
“去!”
“说正事。浑夕大旱不是天灾,所以这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肥遗蛇一定要除,为避免不能知己知彼的错误,我们几个不能再堂而皇之地攻上山去为人鱼肉,这次要有万全的准备。”沉沙一脸正色,看的三人也精神警惕起来。
林间风声簌簌,到处充斥着萧瑟的气息。沉沙狠狠嗅了一口空气,睁开眼睛直盯着前方:“来了”。
嗯,空气中,有种湿湿黏黏的腥味。大概就是蛇?沈未央这样想。从前她生活在京城,就算有蛇也只是擀面杖粗细的小蛇,这深山老林里的蛇…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揪着沉沙的袖子。
然而沉沙发觉后并没有阻止她,反而偷偷坏笑一瞬,没人发现。沉沙顺势将她护在胸前,也拉过琳琅,将一只手挡在她前面。
肥遗看这人左拥右抱的,撇了撇嘴,唏嘘了一声,却突觉后颈一凉。
他立刻被吓得定在远处不敢乱动。沉沙扭头一瞧,原来肥遗的脑后,正挂着一条一头二尾的生物,如碗口粗细,丝丝吐着红信。
四人一身冷汗。肥遗一动不动,用眼神期盼着沉沙能做点什么改变处境。沉沙心里骂着娘,想这玩意儿到底群居的还是单独行动来着,一时记不太清,急急思索着要怎么做才能不让肥遗被咬。
四个人一条蛇就这么对峙了很久,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硬是让额头渗出了汗珠,四个人腿都要站僵了。
这么下去依然还是死路一条。沉沙手中紧握着琅琊锏,可这东西虽然重而有力,却没有刃,打不了蛇这种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关键是得有把能见血的剑。沉沙悄悄将手背到后面,示意未央把幻灵交给他。
未央立刻晓然,轻轻将剑柄放入沉沙手中,生怕惊动蛇。
肥遗蛇有双头,能看到更广的视角。很不幸,这种交换武器的场面让它察觉了。但是它一个扭身窜到树顶,倒把肥遗吓个腿软。
不知道它要干什么。
“不好!它是去叫同伴!快跑!”沉沙大喝一声,拽了未央就跑。
也不知道跑的哪个方向,沉沙只觉天旋地转,可能是刚才站久了吧。自己手中还握着幻灵剑,琅琊锏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夹杂着蛇身快速移动的窸窣声,一直没停下来过。
完了,沉沙心说,蛇这东西,邪气得很,一直跟着人跑,听起来数量还不少,不管有没有毒,这么多蛇,自己就四个人,咬都能给咬死了。
说实在的,若是遇到豺狼虎豹沉沙都有办法对付,最多暴力解决,但是蛇的智商很高,爱玩阴的,听老人们说,有的蛇还会记仇,你杀他一条他灭你全家。
身上的冷汗一直没干过,手掌中未央的手也是一直冒汗,湿滑得几乎把握不住。沉沙捏紧了她的手,此时此刻也不怕弄疼她了。
想着琳琅还有苍玉在手,自己也是修仙之人,会些剑遁之术,便时时照看几眼也没停下来。琳琅跟自己身后面一直在跑着,肥遗殿后,还好一个都没掉队。
四人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树林长在山中,必傍崖而生。
果然没多久,在体力耗尽之前,他们遇到了一个崖口。
怎么办?只能硬碰硬了。之前还说要有万全之策,此刻想想真是弱智,自己这点小九九连蛇都玩不过。
沉沙一怒,对着扑面而来的浓烈的腥臭味一顿乱砍,一手拿着剑,一手拽着未央。这场景着实血腥,琳琅虽然害怕,却也不得不加入战斗。肥遗此刻已化了原形,欲以巨大的翅膀甩飞那些蛇,一边扇一边骂:“叫你们跟老子取一样名字,打不死你们,小玩意儿的!”
蛇的数量众多,可见浑夕山已经旱了不止一年。沉沙觉得胳膊泛酸,一个松懈却被一条蛇钉了一口。沉沙痛得跳起,挥手一剑斩下了一个蛇头。
四人渐渐被逼退近崖边上,眼看就要掉下去,却被一片宽大的棕褐色衣袖揽住。那片衣袖轻轻一扫,所有蛇顿时化作血雾,铺天盖地洒在了干裂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