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的呼吸急促,她在生着很大的气。
她以惊人的速度拐进暗巷,眼睛一下也不眨地进了“地下铁”。她手里攥着一沓钱,嘴角没有一丝感情。
这是殷倩男第几次送钱来她已经记不清了,每一次她总是轻轻敲门然后放在门口很快地消失。善男也总是第二天把钱原分不动地送回来。她不会拦着她送,但她绝对不收。
她以为她已经逃得够远,躲得够深,可是七年了,殷倩男总会找到她的。
她到了快无法忍受的地步,这样下去她害怕自己那颗冰冷的心会一点一点地融化。她撑了这么多年,不想一瞬间崩溃。
善男走进那乌烟瘴气的大堂,拨开抽筋似的的人群,看见殷倩男。她默默地坐在一个扎着辫子的年轻男人怀里,脸上是唯唯诺诺略带害怕的笑容,看起来苦涩得很。
善男看时,那男人左拥右抱,稚嫩帅气的脸上却故意显露着令人恶心的招牌微笑。
善男透过他去看倩男,她坐在他的怀里,却强颜欢笑。她似乎过得不好。她的确过得不好。
善男的火气一下子蹿上来,转身走进后堂。
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剪刀。
她刷地站在那男人面前,眼睛里的火像是要吞噬他们俩一样。
“你是哪个?我叫你了吗?你这小姐懂不懂规矩?”那男人见她堵得严实,语气慵懒地责斥道。
善男冷笑了一声,一把拽过他的辫子顺着根部“蹭地”剪没了。她又接着伸出左手,将那一沓钱在殷倩男脸上甩了个一干二净。一切动作神速之极。
“呀!你,你到底是谁?!给本少爷站住!”年轻的男人愤愤地捂着他可怜的辫子在原地直跺脚。
善男始终没有回头,她已经消失了好久。
“呀!你给我回来——”那男人十分生气地冲着早已消失的背影吼道,仿佛是玉雕一样的脸上憋着红,嘴里吹着气。他不能容忍别人说他的辫子不好看,更何况现在居然有人剪掉了他可爱的辫子!从没这样的恶女,这样欺负在自己的头上,也没个缘由。
施岸泽看着满地的钞票,又看了看殷倩男,一脸无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又是一个阴雨天,善男穿好齐整的职业西装朝巷子外走去。
突然一个黑影窜出来,从后拽住了她的衣角。回头看时,殷倩男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呈现在她面前。她的眼睛轻瞥了一下,立刻转身。
“善男!善男我求你了,让我见见孩子吧…善男……”殷倩男死死地拽住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一次又一次,她试了好多次。没有用。善男的心就像一块千年寒冰,它只会越来越坚硬。
她没有说话,回头看着殷倩男。
那样的眼神,所有的陌生与怨恨,让她一瞬间想起了那个错误的夜晚。她对不起善男,更对不起小赖。
殷倩男渐渐地放开了善男的衣角,善男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殷倩男怔怔而绝望地跌坐在雨里,哭得泣不成声,只一声声地哭喊着:“小赖,我的小赖啊……”。
自从她生下小赖一星期后,善男将孩子带走并藏了起来,她一天天在酒吧里糜烂下去。
善男的原话是,我会让你永远活在对我的愧疚中,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善男就像一块千年寒冰。那么坚硬地,一直痛苦着。她又何尝不是。
看了看表,已经7点53了。
善男收起雨伞,向温氏大厦跑去。
这时,一辆白色的宝马车从她的身边飞驰过来,险些将她撞倒。她极敏捷地躲了过去。
停下脚步,低头一看,西装的裙子上溅满了泥点。善男闭了下眼睛,转身要走。
“喂!……多少钱,我赔你!”车子停了下来,一个身穿黑色精致皮夹克,红色花格里衬,脖子上缠着发亮的荧光水晶带子的年轻人走过来说,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
近了一看,他有一双如此深情的眼睛,纤长卷翘的双睫,厚厚的、棱角分明的双唇,每一处都透着高雅的贵族气质,其间还有些小小的不羁。
善男没有说一句话,仍自顾自往前走。那年轻人皱了下眉,后而露出招牌的笑容:“喂,小姐…哦,你的裙子!我带你去买条新的……”说着作势要搂善男的肩。
“是你!剪我辫子的……”善男回过头的时候,施岸泽浑身一震,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酒吧的那一幕瞬间浮现在眼前,这女人的手里仿佛还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剪刀。
只听一个坚实的声音重重地落下去,善男一个过肩摔把他撩在湿漉漉的地上,至于他那玉雕般的脸善男看都没看一眼。
善男只觉得这家伙的影子和声音在脑海里匆匆闪过,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她也并不是讨厌这种花花公子,除了殷倩男和安辰佑,谁都不配给她讨厌。只不过,善男不会无故浪费自己的时间,尤其是现在,7点59分。
“喂!你……你居然两次都无视我!”岸泽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地弹了弹肩。看着善男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他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原地,一直笑个不停。
如果你是一个人的时候笑了,那么,你是真的笑了。
善男两三个健步“飞”上了四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自然地推门。
“7点03分……”温昊倾已经坐在那里了,“整整迟到了三分钟。”
“对不起。”善男自然地道了歉。
“对不起。”温昊倾也说了这么一句,善男正纳闷的时候,他的声音万分淡然地补了一句:“你被解雇了。”
“就因为这三分钟吗?”
“三分钟对你来说或许只能喝一杯咖啡,但是对于温氏……是签一份合同的时间。我没有理由让一个损害公司利益的人继续留在这儿。”温昊倾眼里云淡风轻。他的机会别人不能轻易拥有,即使这一秒拥有,或许下一秒就会失去。
“我以为温总会是一个聪明人。”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因为你的特别而让你留下吗?你想错了,我不喜欢这种方式。”
“从来不信任任何人,不给任何人多一次的机会,也不会给自己一次机会,温总活得可真谨慎。既然我是损害公司利益的人,那么最聪明的做法不是应该把敌人留在自己身边吗?…今天我浪费了一份合同,今后会还回来,多少倍都可以。”善男不管他说什么,仍继续说下去。
“好了。”温昊倾打断了她的话。
“把这些资料交给萨利,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我这里。”温昊倾饶有兴趣地大喘气了一下,看着善男云淡风轻的脸,竟有些惊愕,他惊愕这孩子的淡定。
善男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这表情温昊倾丝毫没有察觉。善男正要离开,被温昊倾叫住:“等一下,希望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
“我可没有承认什么,你能留下是因为……至少,你没有把迟到的理由当做借口。”
善男抬了一下头,没有说什么,很迅速地退了出去。
温昊倾的脸上似乎是晴朗的,没来由的晴朗。
突然间,门外有许多女同事的的尖叫声传来。温昊倾随即微微一笑,将转椅正对门口。
一双深情的眼睛。
“怎么,今天没有‘活动’?没事干才想起来这里?”
“温大少爷,你有必要这么调侃你这个表弟吗?我是无业游民吗?…人家可是大忙人。”施岸泽一脸欠扁的招牌微笑让温昊倾哭笑不得。
温昊倾丢给他一叠杂志,说:“你自己随意,我可没空招待你啊。”哪知施岸泽把杂志放在一边,自顾自地坐在窗口,不时低头傻笑。温昊倾先是以为他又在想什么好玩的事情,可是在他一直这样了半个钟头以后,他终于被他打败了。
“小子,这次的女人…这么有趣吗?”温昊倾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施岸泽又笑了起来。“哥,你被人摔过过肩摔吗?”
温昊倾抬起头笑了笑,开玩笑地说:“哈,我们的‘富贵闲人’居然被征服了。…那得长得多漂亮?”
“不漂亮。…也不是,一点点吧。她…就像一块千年寒冰,让人难以靠近。可是,却让人…让人放不下她。”
温昊倾的动作忽然停止,手心一阵酥麻的感觉,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的那一幕。当她俯首的那一瞬间,原有的卑微却显得那么不卑不亢,自然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