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法式餐厅里,昊倾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
宥恩看着他,轻轻地笑出了声,她笑起来很美,很像封面模特。
“吃吧,我们不是该拘束的关系。”宥恩冲昊倾说道。
昊倾出于礼貌,把她的盘子端过来,为她把牛肉切好,再放过去。
“谢谢。”宥恩用左手拿起叉子,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叉起一块放进嘴里。
“你的手臂…还没好吗?”他注意到了她的左手。她不是左撇子。
宥恩摇摇头,忽然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医生说…我再也不能拉琴了。”
昊倾彻底怔住了,他的刀子掉在盘子里。
当初的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那一天,他拿着离婚协议书去找她。她发了疯似的求他不要离开她。她试图抢夺并想撕掉那封离婚协议书,却无济于事。
“没关系,反正不拉琴我照样可以活下去。”宥恩的声音很淡定。
“对不起……”昊倾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内疚的心情,不管宥恩是不是一个精神病,但她都是一个令人痛惜的女人。
“可是,对我来说,不能拉琴不是罪致命的,但是没有你,我一刻也活不下去。”宥恩突然之间变了。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凄厉,手脚变得慌乱起来。
“宥恩…你……”
昊倾突然想起了当时的画面,他一生都不能忘却的画面。
“为了你什么事都可以做……只要你不要离开我。”宥恩看着离婚协议书几近哀求。但昊倾的脸,是那么的冷酷,那么的不屑一顾。他只想赶紧摆脱这个女人,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她。
“这里应该是四楼,你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吗,如果你敢跳下去的话……”他的声音冰冷而轻蔑。
宥恩看着昊倾,她的眸子里有什么在打转,那酸涩的液体像是从心里涌出一般,苦到了舌尖。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哀求,她深爱着的这个男人要她跳下去。她的神经开始不听使唤,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到一个只有唯一的出口的死胡同,她想要逃出来,想要呼吸,想要找到自己,于是她不顾一切地踏出了那一步。但现实中的那扇门,却是一座高耸的楼层,还有那被撞碎的玻璃窗。
昊倾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昊倾只当这是个玩笑,可没想到这个玩笑对于宥恩来说却是一个可悲的承诺。那时的温昊倾,是一个根本不顾别人死活残忍冷酷的坏男人。
他曾经自责过,内疚过,可是他并没有放弃过离婚的念头。潘母最终逼着宥恩签了那封协议书。
时隔这么久,他还是对她深感抱歉。他不能推脱责任,如果不是他提出离婚,宥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昊倾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无言地望着宥恩噙满泪水的眸子。
“没事的,这次我来就是来见父亲的好友,阮博士他医术高超,我的手臂或许还有复原的机会。”宥恩抬起头安慰昊倾道。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昊倾说。
两人吃完了饭,昊倾送宥恩回去的时候,宥恩对他说:“其实,我这次来最最重要的事。你说的,我已经做到了,我们复合吧……”
“可是,我…伤害了你……”
“没关系,就算为你跳一百次我也愿意。”
说完,宥恩趁昊倾不止一次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印下深深一吻。
昊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自己面前。
回到家,昊倾看到善男正在客厅里教小赖做作业,便示意小赖先回房间里。
“怎么,有事啊?”善男看他的脸色有些郁闷。
“没有啊。”昊倾的喉结一动。
“你呀,演技太假了,都写在脸上了!”善男嫣然一笑,用纤细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真的没事。有你在,我还能有什么烦心事。”昊倾说着把善男揽入怀中,微微地笑着说。那笑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什么滋味,让他感觉心烦意乱。
他突然觉得好累。
第二天,善男上楼的时候左脚刚踏上一节台阶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影,有人故意当在了她的面前。
善男缓缓抬起头,原来是潘宥恩。
她的棕色卷发垂下来直到腰前,两只丹凤眼直直地瞪着她,嘴唇的橙色唇彩光泽诱人。善男只觉得一股令她反感的香水味吸入她的鼻尖。
善男轻轻地咳了两声。
潘宥恩用细细的嗓子说道:“我知道你,殷善男。”
善男正要从她旁边绕过去,又听见来人这样说,便知道是故意来找她的。她将右脚踏上去,站在她旁边,冷冷地说:“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她对没有交情的人是这样的。
潘宥恩上下打量着她,双手抱臂,眼神高傲:“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们见过吗?小姐你找错人了。”她并不像这样和一个陌生人打着暗语,她不舒服,也不屑,“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是说,昊倾看上的女人,我以为她至少身材高挑脸蛋漂亮家世显赫…这么一看,你不过就是个穷丫头……”潘宥恩总是舌尖卷着说话,让人有种想要扇她一耳光的冲动。
善男实在不想继续这种无厘头的对话,于是她微微侧过头,冷冷地向身后的潘宥恩说了一句:“看过环球小姐选美吗,评委们…都很丑的……”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什么!你敢骂我……”宥恩站在原地望着善男的背影,眼神里有一股怒气。
善男坐在办公室里,昊倾早就注意到他今天有些不对劲儿。
昊倾走到她面前,把她手里的文件一抽,笑道:“喂,傻瓜,怎么了,谁惹我们善男不开心了?”
善男一文件砸在他头上说:“你的工作都做完了?”
昊倾看了她一眼,把窗户打开了:“今天是阴天呢。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个得做完啊。”善男撇撇嘴,“工作第一啊。”
“哎呀,工作工作,我好想变成你手里的工作,永远成为你的第一。”昊倾无奈地喝完剩下的咖啡开门出去了。
善男坐在办公室里,有些闷闷的。
突然一个人推门进来。
“谁啊?请问你有预约吗?”她抬眼瞥到一双女人的高跟鞋冷冷地说。
“我是温总的太太,还需要预约吗?”潘宥恩大步流星地走到温昊倾位子上慵懒地坐下。
“前任温太太…你好!请问,你来这里有事吗?”善男一挑眉,站起来问。
潘宥恩听了脸色立刻阴冷下来,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坐在那瞪着善男。
“我实话实说了吧。我这次回国就是来和昊倾复合的。你没机会了。”潘宥恩说着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来演独幕剧我不会有任何意见,只是害怕你没办法收场。”善男的话里也不知怎么今天多了些颜色。
“你…连杯咖啡都不会倒吗!我口很渴啊!”潘宥恩没有办法只能命令善男来解心头之恨。她见善男不动,又说道:“你就是这么当秘书的吗?我好歹也是昊倾的客人!”
善男淡淡地扯了扯衣领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到楼下倒了一杯咖啡端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潘宥恩死死地盯着她,微微抿了一口就把咖啡放下,冲她笑道:“这么苦…替我重沏……”
善男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无可救药的品性。在常人看来,甚至家人看来,她都是个患了五年忧郁症的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宥恩能做出来的事,只怕别人连想都不敢想。
善男二话没说转身出了办公室,走到咖啡机前,突然一个人从后拍了她左肩一下。
“臭小子,有事吗?这几天都去哪了?”善男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人。
施岸泽撅嘴问道:“没劲,你怎么每次都能猜出是我?”
“你身上喷的香水能开一家香水店了。”善男淡淡地笑着说。
“你呢?要开咖啡店啊?…都两回了,再喝就拉肚子了…”岸泽调侃地说。
“不是我,是有一个客人没有喝过咱们这里的咖啡,硬要每个口味都尝个遍…不和你说了,我得给她送过去,等久了她会犯病的。”说完,善男就上楼去了,留岸泽一个人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潘宥恩看见那端来的咖啡里有一圈白色的纹理,想到是牛奶咖啡,忽然笑了起来:“我不想喝咖啡了。我们聊聊昊倾吧。”
“前任温太太,我还有工作,没事的话,您可以明天再来。”善男只觉得下半季度的报表还没有弄好,只得先打发她走。
潘宥恩正要说什么便听到朝这里来的脚步声,于是冲善男说了一句:“把这咖啡端走,味道简直是令人作呕……”
善男定了定神,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端起咖啡正要走,却被潘宥恩一把拽住自己的手腕。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善男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潘宥恩突然间像是着了魔一样蜷缩在地上,四肢狂抖,两只眼皮向上翻着,更可怕的是她的口里竟有一股股白沫接二连三地倾泻出来!
这分明就好像是……羊癫疯!
在善男完全愣住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昊倾从后面跑过来一把将宥恩扶起,口里不住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善男眼睁睁地看见,潘宥恩狰狞的表情,如今得见,不难想象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从四楼跳下去了。善男彻底心服口服了。
“啊——”潘宥恩忽然大叫了一声,一把紧紧抱住昊倾,全身抖个不停。
昊倾的脸上慌乱不堪,一个劲儿地用自己的外套替宥恩擦拭那些恶心的唾液。
善男站在一旁,看着温昊倾蹲下的动作,很是陌生。
可是,她注意到,他的眼神很紧张,很专注,专注到没有看到旁边立着的尴尬的自己。
“昊倾,我错了,你打我吧!你骂我,你别生气啊,我再也不敢了!”潘宥恩突然紧紧抓着昊倾的手,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去叫救护车!”昊倾头也不回地冲善男喊道。
善男怔了一下,转身去打电话。
潘宥恩突然喊了起来:“昊倾,昊倾,我好难受啊。”
昊倾立刻说了一句:“算了,还是我送你去医院吧。”他没有看善男,眼睛直直地盯着潘宥恩的动作,额角竟渗出汗来。
善男打电话的手搁置在半空中,随后缓缓地退了出去,把门轻轻掩上。
果然,那个女人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位置的。善男心里想。她只能这么想。
这时,从善男还未关好的门缝中看去,宥恩看着昊倾靠近的脸,趁他不注意亲了他的脸颊。
温昊倾停顿了一下,小声喃喃道:
“别乱动……”
“你那个秘书怎么搞的,人品这么恶劣……”宥恩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正色道。
昊倾看了看她,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别乱说,善男不是那种人……”
“可是你真怎么能看上她那种人呢?”
“你再胡乱说我就把你扔在这儿……”
“我不了。”宥恩小鸟依人地倚在昊倾肩膀上,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先去医院吧,要是真有病怎么办。”昊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