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地方,还是没有动静。
杜青衿其实也没有因此而失望。因为她知道,夜梦草要在这里破土而出,也只是谷主的推测,准不准那都很难说。再说了现在是十四,还有十五十六两天,她也不能妄想在第一天就能遇上。
很快,月亮还在西边,可是已完全失去了光辉,黑暗慢慢的充塞了天地,只有无尽的虚空那无数的星星,还在闪烁着星光,黎明前的黑,终于来了。
就在卯时即将到来之时,前方的雪地上,突然迸出了一道紫光,如石入水,以杜青衿一丈外为中心,散开方圆两尺。片刻,紧接着一物从雪中钻出。
先是冒出雪地一团竖着的圆环形物品,粗如人指,大似月饼。全身散发紫光,而它本身也是紫色。
夜梦草!杜青衿内心狂跳,表面上却大气都不敢出。她小心的细细呼吸,看着那株植物慢慢在向上窜,一寸,五寸,一尺,一尺五寸,二尺……足足长到三尺左右。
然后那团圆环慢慢的打开,随着它的打开,它的枝叶也一起一一展现,最后从顶到中部成了倒伞形的一棵小树,而不是草,不过这就是夜梦草。
成形的夜梦草周围,很快杜青衿就感觉天地的灵气空前的充盈无比,居然以肉眼可见的被它吸纳进伞形枝叶中,如雨落地汇集成溪,从主杆上直接注入雪下的根。
在这个时候,紫光可真是越来越强,但是杜青衿却发现紫光居然被夜梦草自己设下的疆界给完全遮挡了下来。
真是不可思议,这草都变妖成精了,还知道设下疆界阻挡光芒的暴露,不但有办法而且有心机。杜青衿见到这一幕,心情是无比的激动。到了最后,天地灵气渐渐稀薄,那株夜梦草通体由紫变雪白,完全跟大雪一般无二。
天,也在半个时辰后,东方现出了鱼肚白。
倒伞形夜梦草这个时候却如水中植物,开始摇摆舞动。
片刻后,夜梦草一下消失,随后变成了一个五寸高的雪白小娃娃,看样子还是个小男孩,杜青衿的脸一下感觉烧了起来。
小娃娃跌坐在雪地上,光屁股身无寸缕,双手托起下巴,抬起个光头向天看,似乎在看天空或者是满天星斗。
谷主得到的只是伞形夜梦草,这个小娃娃可怎么办?
杜青衿这下可犯难了。她原本是要将长成伞形的夜梦草挖出雪地装瓶带走就行,可现在居然变成了个小娃娃,她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个时候完全不能去问师门,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前例,也没有那个时间。
太阳很快就要出来了,杜青衿可不敢想,半个时辰后这个夜梦草变的小娃娃会不会在阳光下不消失。
于是杜青衿准备野蛮出手了,她悄悄的从巨石后爬出,再慢慢的向小娃娃爬过去。她计划等到足够的距离后,就猛扑过去将雪人小娃娃抓住。
但是她才爬两了三步,就爬不动了,因为她的一双脚,被人从后面同时抓住。
杜青衿又惊又怒,但她不敢发作,也不敢动手,她只能慢慢的回头,于是她看到了又一个小男孩。抓住她双脚的,正是一个九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倒是衣着整齐,一身蓝衣,小脸圆圆,眼睛大大,长得十分漂亮。
杜青衿一回头,就看到小男孩对着她就是甜甜一笑,接着松开了她的双脚,慢慢的爬到了杜青衿身边,跟杜青衿来了个齐头并进。
然后又见小男孩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一抓,抓出了一朵花。
“彼岸花!”此花鲜艳如血,无叶,花蕊奇多,十分妖冶。杜青衿虽然没有见过彼岸花,但是她却是没少从医书和师门中知道这一奇花的存在。
杜青衿当然没敢将“彼岸花”这三个字当面说出来,要不然惊走了雪人小娃娃,那就得不偿失。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看了看身边的小男孩,倒是想看看他拿这个花来有什么用。
“你拿了一株曼珠沙华,却不想将你的爷爷带走了!尽管他其实不是你的爷爷,但是他始终是你的爷爷。”一声叹息,雪人小娃娃声音如来自九幽,他的双眼看向了两人,那一眼,无限紫光。
随着他的话音,山下突然一声“轰隆”巨响,端的是惊天动地。
杜青衿身边的小男孩将手中的花抛向雪人小娃娃,爬起来就冲到了山崖边。但见龙角南村的最东头,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爷爷!……”小男孩一声大叫,就要跃下山崖,杜青衿翻身一伸手,将他拉了回来。
“来不及了。既然你能带来曼珠沙华,那么,就给你这一世的夜梦草吧!”咻,雪人小娃娃连同彼岸花一起消失,伞形夜梦草,再次出现。
杜青衿左手抓着小男孩,走向了那三尺余高的夜梦草。
“小弟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但是你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你一定活不成。现在我先取了夜梦草,再与你一起下去。”杜青衿运气出掌,瞬间封锁了小男孩的全身经骨,让他动弹不得的靠在巨石上,这才取下身上背篓,背篓里装有一支白底蓝纹的尺高大瓶。
打开塞住瓶口的稻草瓶塞,杜青衿跪在夜梦草前,先拜了三拜,这才用手扒开夜梦草根部的雪。此时的夜梦草主根粗如人臂,雪地上它的根部小半圆形露出外面。
挖土,挖土……
好家伙!居然是个小孩脑袋大小的根茎。掏出土来,三尺余的夜梦草猛然缩小,最后不足一尺。看来药谷谷主真是所料不差,带来的瓶子刚好装下。
小男孩全身不能动,但是他嘴巴可以叫,不过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杜青衿在忙,并没有叫喊。
直到杜青衿装好夜梦草背上背篓走向他时,只能看到他满眼的泪水。
“好吧!现在我带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杜青衿很高兴,但是又想到小男孩可能遭遇了不幸,她可不能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解开小男孩身上和筋骨封锁然后就不由分说的带起他脚踏红绫,飞下山巅。
“就像他说的,来不及了,早在那一声巨响的时候,我爷爷就已经遇害了,冯爷爷,大宝对不住你!”两人来到地上时,这里的火势已在村民们的扑救下熄灭,只剩下一堆烧得不成形房子残形,小男孩轻轻的抽泣,跪在地上,向那房子磕头。
身着土布粗衣的村民们,看到小男孩,更注意到这个如仙女般从天而降的美貌少女。他们的手里都还拿着木盆木桶,树枝扫帚等救火工具。看着小男孩,更多偷偷看着杜青衿,没有乱说一句话。
有的,也只是很轻很轻的叹息。
药谷常年有弟子外出行医,大多为女弟子,龙角南村也经常有她们的身影出现。所以这些村民大多认出杜青衿的身份,这可是经常为他们治病的恩人,他们可不敢随便造次。
“乡亲们,有没有发现屋里有人?”小男孩跪在地上一直没起,杜青衿只能向村民们询问。
“回仙子的话,我们仔细找过,没有任何发现。”
“大家赶到这里的时候,火势已经吞没了整个小屋,就算有人在里面,恐怕也都……”
“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
村民们七嘴八舌,显然不可能从他们嘴里知道事实的真像。因为压根他们真的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小男孩好像比村民们知道很多。
“谢谢各位爷爷奶奶,叔伯婶嫂,大哥大姐,大宝感谢大家!”大宝直跪了半柱香时间,这才慢慢的爬起站直,然后向村民一一鞠躬致谢。
不难看出。他年龄不大,却非常懂事。
一个九岁的小孩,居然比很多成年人还世故?杜青衿心里不由对大宝起了很大的好奇,看样子大宝除了这被烧毁的房子和那位冯爷爷,他没有奶奶和其他亲人。
爷爷和房子没了,大宝从此成了龙角南村的一个小游民。
杜青衿并没能从大宝口中知道大宝的过去,也不能将大宝带到药谷。森严的门规让杜青衿对大宝有心无力,而且大宝这个人也很倔强。别看他到处在村里打游击,但是他却不肯住任何一个村民家里,而是带上购买得来的被褥住到了村北一里外的山洞里。
可别小看大宝,年方九岁,却是个武道四重的小怪物。这在杜青衿动手封他全身筋骨的时候就察觉,后来得到大宝自己承认。他自打会走路起就跟着爷爷修行武道,历经八载,现在在整个龙角南村,已经是个无敌人物。
之前那个冯爷爷第一,大宝第二,现在这位冯爷爷已经故去,大宝成了无龙角南村无敌。
爷爷在世时,大宝常常跟在身边,或到田地劳作,或去山上打猎采药。七岁起,大宝偷偷的采了些名贵药材到哪克卖给一些宝贵人家,两年来,他已经在大火后住进的那个山洞中埋了不少铜钱和银锭。
大宝平时没事就在村里帮这家那家的做做事,诸如劈柴,担水等。在村民的眼中,大宝比同龄人有力气,能吃苦。这其实是大宝没有全力而为,否则他武道四重的力量,连成年牛马都能倒拽一头。
那株夜梦草若非是大宝,可能杜青衿也没法得到。给银子大宝不要,所以杜青衿只能借下山来的时候在哪克仙客楼里请大宝吃最好的。
所以并不是大宝多么有吸引力,杜青衿也不可能那么奢侈随意,而是这一切,有因,才有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