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五月初五,晴,哪克集市。
虽然已是夏天,但是气温还不是很高。集市上的大多数人,都还穿着厚衣服。尤其是这些一大早就从各地来赶集的人们,更是不敢穿得太少。他们很多人出门的时候,天都还没有完全的亮开。
哪克集市七天赶一次,人们从四面八方的山上山下大老远赶来,在这里进行交易,换取自己的所需。这个镇上分成三条土街,两边是物品交易区。在这两边你可以买卖牲畜,家禽,水产,粮油。中间则是消费一条街,在这里你可以吃,喝,嫖,赌,抽。
很多人早的时候在两边,晚些时候就会到中间的土街来。
此时艳阳当空,凉风习习。已是中午时分,两边的交易区已没了之前的热闹,人们不管买卖做没做CD已经往中间土街聚集。
想吃喝的,除了很多无名小店铺,就是仙客楼;想嫖的,那就只能去风月楼,在哪克镇,除此一家,别无分店;想赌的,除了街上各种小摊,斗鸡斗鸟斗棋等之外,就是万合楼;抽,在这个年代无非都是老叶烟,不赚钱,没有专门的地方。
女人们急急往家赶的时候,男人们却开始在这里疯狂。当然大多数能在三座消费楼的,绝对没有一个是粗布衣。粗布衣如果要进去,那回到家里一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每逢赶集,也是打架斗殴发生最多的时候。
这不,在街东头的一处十字路口北面,四个身着绸缎织就衣衫的男人,三十左右,一胖三瘦,两高两矮,一身酒气,正围着一圈子对一个人拳打脚踢。
被打的人因为将土黄的粗麻衫包住全身,谁也看不到是男是女,长相如何。
“他奶奶的,敢不给我们让路,打不死你。”四人中唯一的矮胖子长得就完全是猪样,肤色惨白,脚短手短,小鼻小眼,蛤蟆大嘴,耳尖如狗。
他打别人,拳头都捏不紧,打一拳喘三喘,踢一脚,自己都差点摔倒。身着一条绿色丝绸长袍,活脱脱一只绿皮蛤蟆。
“哪里来的乡巴小子?哪克四大天王你都不认识?真是找死!”瘦得跟棵竹子似的瘦高个,双眼深陷在眼眶中,朝天大鼻子,兔唇暴牙,一身黄色缎子长袍,整个人像个吊死鬼。他可能不习惯弯腰,一直在用脚踢,也是踢一踢都快站不稳的人。
“就算你不挡道也一样揍,只怪你今早出门没烧香,运气太差。”这也是个瘦高男,相貌平平,很是普通。不过他一身红衣又红又花,像个新郎官或是状元郎,三人中也就他打得最凶。
“******,打得老子也累了,最后一拳,不,最后一脚。”紫衣的瘦小个,离开了,又回去。尖嘴猴腮,如同雷公下凡。只差脸上没长毛了。
路过的,远远围观的,没有一人表示要去帮忙或者做点别的,粗麻布衣者一经发现还得远远的绕开了去,生怕惹火烧身;穿得人模人样的倒是也不少,可大都是一脸冷漠。
这四人一直打了差不多一刻钟方才收手,被打的人却不从哼叫一声,如果不是人一直蹲着,看的人都以为给打死了。
四人收手后相互相搀扶着,嘴里叫嚷着要去“风月楼”。一路歪歪扭扭哼着小调的向西而去,路上很多人都不敢与他们挨得太近,远远避开。
等到四人已经远在十数丈开外,蹲在地上的人才一把掀开包在身上的粗黄麻衣。原来是个蓬头垢面的少年,看样子也就十来岁。脸上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大眼非常明亮有神。穿在身上的粗布黑衣裤虽然很破,但却很干净。裤子裤脚太短,护不住小腿,裸露的小腿很白,脚下是一双稻草编的草鞋。
这少年站起来拍了拍抓在手里的粗布麻衣,扫视了周围还没来得及散去的人一遍,轻轻一哼,甩衣上肩,也朝西边而去。看不出挨了一顿打还居然没事人一样,围观的人们甚至在他的身上没看到任何伤痕。
要不是都知道哪克“四鬼”不学无术,到处惹是生非,逮到软的就欺负一番,人们都不禁要怀疑刚才这少年与四鬼是在合演一场戏。
“一,二,三,四。”离开人群的少年,突然从那披在肩上的粗布麻衣里,拿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荷包,都是鼓鼓的,一绿一黄一红一紫。少年先后掂过荷包后笑了:“敢莫名的动手打本少爷,这就是你们打我的代价。嘿嘿!这点钱,先去仙客楼吃一顿,剩下的拿回去埋起来。”
少年收好荷包,在人群里穿来钻去,一路向西。很快就到了另一个十字路口,这路口连通前后两条交易的市场。路口西北面,坐北朝南耸立着一座漆得非常艳红的三层木楼,占地几达一亩。
前面路口边设有一处小广场,宽一丈余。
少年来到这里,分腿叉腰,抬头向上一望。
三层的向南门楣上,挂着一块宽三尺长两丈的黑色大匾,匾上书:“仙客楼”三个苍劲的行体金字,凸在匾上高出寸许。旁边还落得有写书人的名字:万年达。
万年达,仙客楼的老板,哪克镇的大员外。万家的财富在这里,如果说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传说万年达五十上下,能文能武,又通商道。不过很少有人看到过他,神秘得不行。
“没错!就是这里了!”少年低下头来,自顾自的点了点,接着他昂首挺胸,迈开大步,直向仙客楼大门走去。
“喂喂喂……哪来的小要饭的,不准进去!这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门口其中一位中等身材的灰衣店小二本来一直在那里笑脸拉客迎客。突然看到这么个又脏又破的小孩直往店里闯,那脸一下就黑了,将少年拦住直接往外推。
“喂你大爷,本少爷不是要饭的,是来吃饭的。”少年被人拦住又往外推,大眼一瞪,掏出一锭大银直接拍在灰衣小二的黑脸上。
灰衣店小二都不敢相信这银子是真的,一把抢过去放在嘴角咬了一下,立时黑脸变红脸,直腰变弯腰,马上从一个训人大爷跌成了听话乖孙子。也不再赚少年的手脏兮兮的了,主动抓着往店里引,点头哈腰的道:“这位大爷,对不起!小的有眼无珠,您莫要跟小的一般见识,您请进!您想要吃饭住店,尽管吩咐一声,小的一定为您办到!”
少年一手抓着肩上的粗布麻衣,一手背在身后,斜眼看着店小二,鼻子哼哼,从小二手里拿回那锭银子,迈开四方步,无视一楼,蹬蹬蹬……直接上二楼。
楼上大多都是穿着考究的人士在用餐,看到他这么一号人,有些人开始作捂鼻呕吐状。
“小二,哪来小要饭?怎么放他进来?还不赶他出去?”其中北面靠窗一桌人,两男两女,看样子都很年轻,二十有余,好像是两对恋人,男的不怎么样,女的长得还够看。其中那粉衣女子就站起来指着少年大声叫嚷。
少年看了她一眼,不屑哼一声,老气横秋的道:“你不就是有钱吗?我也有钱,凭什么不能来这里吃饭?谁规定来吃饭一定要穿好衣服的?你吗?你是谁?天上的王母娘娘还是当今的太皇太后?”
“你……”那女子被他问住了,一时语塞,气呼呼的坐下,还不忘了狠狠的瞪了她的对面那紫衣男子一眼。
果然紫衣男子马上就站了起来,离座而去,还顺走了桌上的一把紫鞘长剑,径走向此时已坐在向南靠窗位置的少年。
紫衣男子这是要去为心上人出气,不过对付一个小孩子需要带上剑吗?虽然很多人也觉得那小孩子脸上脏兮兮的,但是也犯不着对人家刀剑相向吧!不过这种年代,武力,好像总是能很好的解决一切。
“小朋友,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可以坐这里吗?”少年的对面,有人比紫衣男子抢先一步,已经站在那少年的桌子边,就差坐下了。是个白衣如雪的少女,二八年龄。柳眉杏眼,樱桃小口瓜子脸,挻直小琼鼻,唇红齿白,肌肤如雪。比起方才那两个女子来,尤如仙女下凡。
少年本来在那里拔弄着空荼碗玩儿,他也注意到紫衣男子正向他走来,但是一点都不为所动。猛然丝丝清香入鼻,一个仙子般的女子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吐气如兰,声似百灵。
少年原本明亮的大眼明显暗淡了一下,很快他就又是一付欠揍的小爷样。嘿嘿笑道:“本来是不可以的,但是看在你是个仙女的份上,当然可以。不过,顺便帮我赶走一下烦人的苍蝇。”
少女也不客气,落坐在对面,笑着对少年道:“谢谢!小女子药王谷杜青衿,并不是什么仙女。很高兴认识你。”
少年嘿嘿一笑:“我叫大宝,大元宝的大,大元宝的宝。”
杜青衿!?……
原本喧哗的二楼静了一下,然后好多双目光投到了紫衣男子身上,那目光中三分期待七分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