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陈吊眼捐躯诏安许夫人亡命峒寨
“寻宝圈套?”郑虎臣听了伍术之言,顿时大吃一惊。
伍术又是一叹,道:“都怪我们见钱眼开!
只因我们有事耽搁,来得晚了些,便占不到山寨了。于是嘈嘈嚷嚷一阵,心想还是放抢来得快些,于是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谁想走到南岭河上游,大家忽然想到:这些人不顾要道,占山为寨,倘若将他们的汲水道路断绝,不须二日,其必自乱矣。我们于是动起了手。
结果两天刚过,他们便都熬不住了,纷纷冒死下山抢水。
我们哪里肯让?于是双方动手相残!
这一来,对方拼了命了,我们却也伤亡甚众!
不想此时,鞑子自武顿山方向偷偷掩袭而至,抄了我们的底儿!”
“真是趁人之危呀!”郑虎臣虎吼一声,震耳欲聋。
伍术道:“岂止如此!原来他们早有预谋,同时准备了大量骑兵,向我们大肆冲击······结果,就成这个样子了!”
郑虎臣闻言叹道:“早知如此,咱们若能同心协力,屯兵当道,筑起城垣,譬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鞑子纵有十万,其奈我何?可惜,现下已是来不及了!”
岂止来不及,而且,天大的浩劫已然迫在眉睫!
“报——四当家的,大事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鞑子,还运来了十多台‘回回炮’!”
“什么,‘回回炮’?!”对于这个威力极大的玩意儿,郑虎臣虽然没有领教过,但也早听过它那“襄阳炮”的别名,知道它曾经对于鞑子收服大宋襄阳城产生过莫大的“功劳”!
群雄自也知道它的厉害,于是纷纷进言:
“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冲杀出去!”
“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
郑虎臣沉吟片刻,当机立断地道:“向对寨‘许夫人’她们发讯号,立刻展开最后决战!”
三束红色进攻信号箭发射升空,对寨立刻进行了回应!随即,所有两寨的头陀军将士,和以郑虎臣为首的天下群雄,全副武装,大开寨门,同时高声呐喊着往山下冲来。
“回回炮”立刻发动了,分两边狂轰滥炸:百多斤的圆石弹,就像一个个的大皮球一般,被“轻而易举”地甩过来甩过去。有的直朝人群搂头压下,霎时惨呼连连;有的砸进山寨,将寨房碉楼砸个稀烂,又顺着山势翻滚而下,不分敌我,一概毁灭!
头陀军将士和天下群雄面对如此危境,实亦无可退避,只得舍了性命,奋勇向前。
双方先是一阵弓弩对射,霎时嗖嗖有声,犹如飞蝗蔽空,有来有往。
鞑子使的全是大型弓弩,威力惊人,当者披靡;哪曾料到头陀军使的竟然全是喂了毒的机弩?而且明摆着是两面同时夹攻而至!
不用说,鞑子这回输得够呛,霎时把那“前锋”倒下了大半!
头陀军将士和天下群雄随即不失时机地冲入鞑子队伍当中,展开生死肉搏。一时间,双方刀枪剑棍,各展所长,混战成了一团。
鞑子虽然尽皆亡命之徒,头陀军将士和天下群雄却也绝不吃素。双方你砍我杀,咸愿争个你死我活!就这样激战了将近两个时辰,鞑子终于不敌,抱头鼠窜。
郑虎臣不敢大意,立时整顿残余人马,趁着夜色正浓,悄悄地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郑虎臣和“许夫人”等暂别群雄,带领着侥幸逃生的小部分头陀军将士,颇感狼狈地回到武夷山大寨中来。
他们不意这番征战回来,却只觉得寨中冷落萧条至极,全然失去了昔日的威风热闹气氛:只见宅内蛛网散布,满眼灰尘薄积;黄华不在,高日新和高从周眼里失了光彩,似是久病伤神!
“怎么了这是?”“许夫人”快人快语,出口相询。“你们占着大本营,会比我们还糟糕么?”
高日新和高从周对望一眼,都不开言。
“你们倒是说话呀!真的急死人啦!”“许夫人”就是没耐心。
郑虎臣踱到“二高”中间,一屁股挤了进去,又张开双膀相挽,亲热地道:“我说兄弟······”
“兄弟?兄弟都他妈死了!”高从周终于忍不住开腔了。
“哦!这才几时不见,兄弟情谊怎地就烟消云散了?”郑虎臣说话连逼带诱,只为探知真相。
“哼!此事须瞒不到头,我就直说了吧,两位可别生气啊!”高日新终于也说话了。
“究竟是什么事,你们这么藏藏掖掖的?”“许夫人”真是急不可耐。
清了清嗓子,高日新终于以沉重的语调道:“黄华······他降元了!”
高日新甫始说出“黄华”二字,郑虎臣和“许夫人”便觉不妙得很;只因“二高”和他情逾手足,却又对他十分敬重,每每以“大当家的”相称,从来也不直呼其名的。待到后来那几个字入耳,郑虎臣和“许夫人”便似晴天听到霹雳的一般,不由自主地重复起了这半句话:“他降元了?!”
“不是他还有谁?日他奶奶的!”高从周终于忍不住开骂了!
高日新这回却也不阻他骂人,只是接着愤愤地道:“黄华这一降元,立马就成了征蛮副帅,与完者都和高兴同列了,要来征讨我们这些‘蛮子’哩!”
郑虎臣道:“怎么会这样?”
高日新道:“此事说来话长······”
——元军前此数度来犯,不得其果;而后陈吊眼在漳州称王,元将唆都又在湖内之役溃败,引起元朝统治者的震惊。元世祖乃从枢密副使孛罗所请,派完者都为镇国上将军、福建等处征蛮都元帅,率兵五千;同时诏命著名开国功臣、帐前的头号猛将、千户高兴为福建等处征蛮右副都元帅,两相会合,坐镇建宁府,调集拨归塔里赤指挥的4省军队进行强攻,率大军围攻畲汉义军。
完者都入闽,先引兵鼓行压其境,军声大震,黄华惊惧不已,随即屈服降元。完者都许以为副元帅,凡征蛮之事,一以问之。且虑其奸诈莫测,因大猎以耀武。适有一雕翔空,完者都仰射之,应弦而落,遂大猎,所获山积,华大悦服。乃闻于朝,请与之俱讨贼,朝廷从之,制授华征蛮副元帅,与完者都同署。
“······我们两个实不愿‘认贼作父’,于是悄悄地回到了此间!”
郑虎臣闻言道:“完者都此人曾经攻鄂州、讨济南、略地荆南、围攻襄樊、攻沙洋、新城,战于丁家洲、攻泰州,战扬子桥,战焦山,破常州,入临安,下扬州,可谓罪大恶极,这我早听说过;只是这‘高兴’,又是什么来历?”
高日新递上一份敌情通报,道:“这是从元军那里弄来的,四当家的请看!”
郑虎臣睁眼细看,只见上面记载道:
高兴,字功起,蔡州人也。其先自蓟徙汴。曾祖拱之,祖子洵,世以农为业。金末兵乱,父青又徙蔡而生兴。兴少慷慨,多大节,力挽二石弓。尝步猎南阳山中,遇虎,跳踉大吼,众皆惊走,兴神色自若,发一矢毙之。至元十一年冬,携唐元带等八骑诣黄州,谒宋制置陈奕。奕使隶麾下,且奇兴相貌,以甥女妻之。
十二年,丞相伯颜伐宋,至黄州,兴从奕出降,伯颜承制授兴千户。从攻宋,破瑞昌之乌石堡、张家寨,进拔南陵。行省上其功,世祖命兴专将一军,常为先锋。十一月,师次溧阳县,阵斩大将三人、士卒三人,虏四十二人,遂破溧阳,斩首七千级,授金符,为管军总管。从战银墅,斩宋将三人、士卒二千人。继至建平县境,拔之,斩其总制二人,虏知县事黄君濯;遂由间道袭夺独松关,进至武康县,擒捉了曾杀使者严忠范、廉希贤等的守将张濡。
十三年二月,宋降,伯颜北还,留兴以兵取郡县之未下者,乃随参政阿剌罕、左丞董文炳等经略浙东,招降建德守方回、婺州守刘怡。衢、婺二州已降复叛,推章焴为守;兴率五千卒往讨,七战,至破溪,相持四十余日。兴兵少不敌,力战溃围出,至建德境,与援兵合。复进战兰溪,斩首三千级,复克婺州,擒章焴斩之。复进至衢州,斩首五百级。连战赤山、陈家山、江山县,斩首三千级,虏五百人,献魏福兴等七人于行省,余尽戮之,衢州平。追宋嗣秀王赵与择至福安县,敌据桥隔岸而阵,兴率部出其不意夺桥冲阵,杀宋观察使李世达;宋军败,斩首三千余级,擒与择父子及小王二、裨将二,获印五、马五百。未几,往攻兴化军,降其参政陈文龙、制置使印德傅等一百四十人、军兵三千、水手七千,获海船七千余艘;以功迁镇国上将军、管军万户。
十四年春,兴佩虎符,充衢、婺二州招讨使,还守婺州。九月,东阳、玉山县群盗张念九、强和尚等袭杀宣慰使陈佑于新昌县,兴率军讨平、捕斩之。复从都元帅忙古歹平福、建、漳三州,破敏阳寨,屠福成寨。
十五年夏,诏忙古歹立行省于福建,兴立行都元帅府于建宁以镇之。
十六年秋,召入朝,侍燕大明殿,悉献江南所得珍宝,世祖曰:“卿何不少留以自奉。”对曰:“臣素贫贱,今幸富贵,皆陛下所赐,何敢隐俘获之物!”帝悦,曰:“直臣也。”兴因奏所部士卒战功,乞官之,帝命自定其秩,颁爵赏有差。迁兴浙东道宣慰使,赐西锦服、金线鞍辔。奉省檄,讨处州、福建及温、台海洋群盗,平之。
······
郑虎臣看罢,不禁咬牙切齿地道:“原来此人不仅认贼作父,而且更是血债累累,我大宋人人得而诛之;黄华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也是一样该杀!”
高从周猛地一捶交椅,怒吼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这狗日的自当了官儿,就和我们分开,都不知死哪儿去了!我几次三番地想杀他,都没地儿找去!”
高日新道:“如今他们三个狼狈为奸,兼且势力庞大得很,这一时半刻地想要除掉他们,谈何容易?必得忍耐些时候,等到咱们重新羽翼丰满了,才有希望成事!”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南岭宝藏”之事来,乃问郑虎臣道:“对了,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们寻宝的情况呢!”
“许夫人”忍不住插话道:“还谈什么寻宝的情况呢,可真把我们气死了!”
高日新道:“被别人抢先了?”
郑虎臣道:“那倒不是,只是那宝藏么,咱们谁也没有见过!”
高从周嚷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四当家的倒是快说啊!别老像个娘们儿,吞吞吐吐的,叫人闷得慌!”
郑虎臣点点头道:“原来那是鞑子有意设置的圈套,欲将天下武林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