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郑虎臣的生死定夺,杨太后思虑再三,正想顺应民意,让郑虎臣投军文天祥处,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呢;却忽然听说:郑虎臣畏罪**了!
杨太后大觉奇怪,当然,朝野上下也无不大感惊诧:“这不朝廷都在过问的么,你郑虎臣‘畏罪**’干嘛呢?!”
张世杰首先忍不住了:“这不明摆着是你陈宜中给加害的么?”
陈宜中气极,顿足道:“我是想杀他来着;可是,我是公开了想法,并未私底下用事啊!”
时陆秀夫复为签书枢密院事,见状劝道:“还是先勘察,后定论吧!”
众人乃不复争执,公推陆秀夫负责侦破此案。
陆秀夫奉旨来到福安府衙,与王刚中王知府等亲自下到监狱,反复推勘了不到两个时辰,回朝禀报说:郑虎臣已然越狱潜逃,狱中死者乃狱卒某某。
推勘过程、理由与结论如下:
分审重监室四名狱卒,口供完全一致:四人同时在岗,吃了前来探监的、郑虎臣的义子郑毅“孝敬”的酒菜后,先后“睡”着;对其后之事一无所知。可见:这四人绝非虚言,定然是郑毅早有预谋,在酒菜当中做了手脚,从而越狱成功;
欲拘郑毅审问,不见踪迹,定然已经畏罪潜逃;
牢笼中的死者,据验尸官和仵作推详认定:其为重伤而死,然后遭焚毁尸;同时现场遗留兵刃一件,据狱中诸人认定,正是刚刚失踪的狱卒某某之物。可以推断,此必是某某发现郑虎臣父子正在实施越狱,于是欲加干涉,不意却反而被郑虎臣父子所害,最后被伪装成“郑虎臣畏罪**”的假象!
郑虎臣父子最后伪装成狱卒,又纵火障人眼目,然后趁机逃离;有多人事后回忆为证。
事实俱在,推理缜密,不由人不信!
可是,张世杰不服气:“说得像是那么回事!可是,凶犯何在?”
陈宜中也不服气:“郑虎臣父子制造凶案,畏罪潜逃,这是罪上加罪啊!”
又是陆秀夫一语惊人:“全力缉拿郑虎臣父子!”
“哎,等等,”陈宜中忽然想起,高个子军官曾经禀报过郑虎臣如今的隐居之所,于是搔搔脑门子道:“要抓郑虎臣父子,赶快派人径赴福建路长溪县柏柱南山,保管将他二人手到擒来!”
陈宜中不但要抓郑虎臣父子来杀掉,更想借此将郑虎臣诛灭九族——毕竟自己“一错再错”,对贾似道“恩将仇报”:将他赶下了台不说,更让他因此丧生在郑虎臣手上。若能成功地抓郑虎臣父子来杀掉,更借此将郑虎臣诛灭九族,那么,自己便能以此洗刷掉“负义”的罪名,以免遗臭万年了!
可惜陈宜中“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全然未曾想到,倘若这样做了,则更将加重他“负义”的罪名,以至遗臭万年哩!——为什么?毕竟贾似道这奸佞已是人神共愤,郑虎臣杀之雪恨,正好顺了民意,因此而成了大英雄;这时再去杀郑虎臣,不是“负义”是什么,又岂能不遗臭万年呢?!
郑虎臣父子一旦逃脱樊笼,重获自由,心里面最牵挂的,当然是远在福建路长溪县柏柱南山的家人了!他们星夜赶回村子,郑毅自告奋勇,留在村口放哨;郑虎臣赶回家中,将一家老小全都赶出热被窝,集中起来道:“我因为国为民除奸,终于引来杀身之祸;此次赴福安府后错投陈宜中府上,险些被拘杀于狱中。如今我父子二人甘冒奇险越狱归来,为的乃是要尽力拯救咱这一大家子,莫使绝了香烟。大家赶快收拾一下,趁夜逃离这危险之地!”
这一回,郑夫人虽然怕极,却连一句怨言也没有了;赶紧挽了几个包袱,坐在厅堂发呆。
郑虎臣见了,心中有愧,却不知说什么好;来回踱了几转,终于想妥了安慰之词,正要说时,子孙辈都到了。郑虎臣只得隐忍不说,赶紧安排大家往南进发;随后叫来郑毅,让他殿后,自己则飞身上前,领路前行。
当这一大家子迤逦攀上就近的制高点——虎头山巅、回首眺望时,只见夜色之中,远处火把成行,正向他们的隐居处快速移动······
郑虎臣为国为民除奸,致不得不隐身求安;欲投军抗元复国,竟险些导致杀身之祸······消息不胫而走,终于传到文天祥耳中时,文天祥忍不住仰天长叹道:“奸佞当道,忠良蒙冤;抗元复国,几失前路。此诚所以亡宋难复之源也!”
元世祖忽必烈闻文天祥忠心不改,仍汲汲于复兴亡宋,郡县豪杰争起兵应之;心甚敬佩,乃召宋降将问曰:“汝等何降之易耶?”对曰:“贾似道专国,每优礼文士而轻武臣,臣等久积不平,故望风送款。”忽必烈听了,甚为鄙夷,不屑与语,遣中书省符郎董文忠语之曰:“似道实轻汝曹,特似道一人之过,汝主何负焉!正如汝言,则似道轻汝也固宜!”众降将大惭而退。
元军为追歼南宋残部,于鄂州、临安设尚书省,下设诸路宣慰司。命诸路将帅继续南进。阿刺罕、董文炳及忙古歹、唆都以舟师出明州,塔出及吕师夔、李恒等以骑兵出江西,分道略闽、广。
元世祖忽必烈此次放手任用屡立战功的左副都元帅李恒,命他统率军兵南下,全力清剿宋朝残部。
李恒不久即率元兵自浙江南下,进入福建。阿刺罕率元兵首先攻破建宁府,执守臣赵崇釠;进而占领邵武军,知邵武军赵时赏弃城去。南剑州都督张清配合文天祥准备收复建宁府,被元兵击败,南剑州失守;宋福建制置使、知南剑州王积翁弃南剑,走福安,遣人纳款。至是,军集城下,积翁为内应,遂与知府王刚中同降。
元军以降将王世强为乡导,破福安。王刚中既降,使徇兴化军,宋知军事陈文龙斩之而纵其副使,持书责世强、刚中负国,遂发民兵固守。阿剌罕复遣使招之,文龙复斩之。有风其纳款者,文龙曰:“诸君特畏死耳。未知此生能不死乎?”乃使其部将林华御于境上,华反为乡导,引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孙开门降。文龙被执,劝之降,不屈,左右凌挫之,文龙指其腹曰:“此皆节义文章也,何相逼耶!”卒不屈,乃械送临安,文龙不食死。其母系福安尼寺,病甚,左右视之泣下,母曰:“吾与吾子同死,又何恨哉!”亦死之。众叹曰:“有是母宜有是子!”为收葬之。
文天祥闻听战况不利,只得将都督府转至汀州、莲城等地,遣督谋赵时赏、咨议赵孟瀯将一军趣赣以取宁都;参赞吴浚将一军取雩都,刘洙、萧明哲、陈子敬等皆自江西以兵来会,声势大振。
至此元军迅速逼近福州。此时赵宋小朝廷还有正规军十七万,民兵三十万,淮兵万人,拥有的兵力远比元军为多,本来完全可以与之一较高下,可惜由于朝政由陈宜中、张世杰二人主持,陈宜中一直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张世杰也“惟务远遁”,不思拼搏,因此小朝廷在福州立足未稳,就又开始了逃亡。
陈宜中、张世杰护送着端宗赵昰、卫王赵昺及杨太妃乘一艘海船逃亡,刚刚入海,就与元朝水军相遇;幸而天气阴沉,大雾弥漫,小朝廷君臣才侥幸得以脱身。
元招讨也的迷失会东省兵随即长驱入闽,攻占福安府,福州知府王刚中变节,开城投降。元军主将阿剌罕随即率军进至瑞安,秀王赵与择与敌逆战。曾经批评朝廷“忠臣和义士虽多,却缺乏一个真正的领袖人物。张枢密虽然忠勇无双,只可惜似乎达不到那番境地”的后起之秀、秀王赵兴榫之骁勇可谓是亡宋之华:
这位贵公子带领着仅五百名兵力,面对着拥有数万兵马的阿剌罕,在高地之上沉着布阵,乘在马上挥舞着长枪深入血战,并且独自击败阿剌罕之部将四人:
一个名为楚程之汉人将领,手持大刀立于秀王之前;于马上交锋二十余回合之后,落居劣势,惊慌之余正欲旋转马首向后逃逸,却被秀王之长枪趁势由背后贯穿,顿时血流如注地跌落地面。纪意和郭云二名元将见状,同时由左右向秀王冲刺夹击。秀玉仅仅一回合就将纪章由马上推落,立刻转而追击郭云。此时一位名为孙金之元将,从背后偷袭,以矛尖猛然刺向秀王。秀王以左手单手执枪应战郭云,右手则从腰间迅速拔出长剑,扭转上半身疾向背后挥剑一斩。孙金顿时口喷鲜血、后仰倒地而亡;郭云见了,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收枪逃逸。这时,或许是斩击之力道太强的缘故,秀王之长剑竟然牢牢地卡在孙金身上拔不出来,秀王不得不弃剑继续追击逃逸之敌入。
由于秀王一人已将元军先锋部队冲散打乱,因此阿剌罕下令全军出动,将宋军团团包围,自己则持矛向秀王挑战。
秀王之枪和阿剌罕之矛激烈交会。在交手互击约莫三十回合之后,两人之兵器在尖锐的声响之下交缠着飞入空中。两人竟毫不畏惧,继续赤手空拳地扭打并双双从马上跌落。在尘土中翻滚了五六圈之后,秀王翻身在上。秀王本欲立刻拔剑将对方刺死,岂料先前在击毙孙金之时,剑鞘已空。他伸出左手想要捡起摔在地上之长枪,却在此时被郭云投射而至之长枪深深刺中背心,顿时一命呜呼。阿剌罕推开秀王之身体,拔出自己的剑朝着强敌颈部一砍,温热的血雨刹时溅湿了阿剌罕的上半身。
“呜呼,秀王以金枝玉叶皇族后裔之身,亲临血战压倒阿剌罕,斩其大将,谓之勇猛,谓之忠义,回者无不为其痛惜。”
此役失败后,观察使李世达死之。赵与择及其弟与虑、子孟备、监军赵由葛、察访使林温被执,皆死。
时参赞吴浚复聚兵于广昌,取南丰、宜黄、宁都三县。
李恒遣将破吴浚兵于南丰。世杰遣都统张文虎与浚合兵十万,期必复建昌。恒复遣将败之兜港。浚走从文天祥于瑞金,恒又破之,入汀关。宋文天祥欲据城拒战,汀州守将黄去疾闻帝驾下海,拥郡兵有异心,天祥乃移军漳州;恰值恒遣镇抚孔遵追浚,并破赵孟瀯军,遽取汀州,以黄去疾为守。时赵孟瀯等军还,吴浚不至。未几,浚与去疾俱降。
此时元帅府罢,元世祖授李恒昭勇大将军、同知江西宣慰司事,加镇国上将军,迁福建宣慰使,改江西宣慰使。
至此,文天祥被迫屯兵连城朋口,又转到龙岩,旋移屯漳州。吴浚既降,因至漳州说文天祥降,天祥责以大义,斩之,又往惠州。进攻江西之军也相继退出。不想于途忽然夜遇贼兵,文天祥正待挥师剿杀,只听对方大叫停战,并且声调甚熟,令文天祥大感奇怪;亲自问之,原来却是吕武。天祥大喜。——天祥开府南剑,武以武功补官,遣之结约州县起兵相应。道阻,复崎岖数千里而至,终于挺身患难,化贼为兵。
不久,文天祥率军攻复南岭下的梅州,斩杀跋扈大将二人,随即整训军队。至夏,又亲率大军由梅州出兵,再次向江西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