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雕虫小技难为业附凤贱躯最顺心
贾似道幸脱祸患之后,急忙回到下处略作收拾,然后径出西门;因恐被人追赶,又于半途转投西南,朝京城临安一路进发。贾似道早盘算好了:“欲寻亲娘,听说嫁在维扬,为石匠之妻;无权无势的,有甚奔头?倒是姐姐在京为妃,怎么着也有希望啊!”
一路无话。不则两日,那临安城已是遥遥在望。贾似道大喜,疾趋而入,逢人便打听皇宫所在及贾贵妃行踪;不料却频遭白眼,哪有一个肯开口答理的?因此问了半日,竟然毫无所获。贾似道不禁低声叹道:“偌大一座京城,放眼人山人海,怎地连皇宫都无人知晓呢?”
只听身后有人接茬儿道:“兄弟,许是初到京城的吧。不是我说你呀,凭你这样,如何找得着皇宫呢?况且,即便找到了皇宫,又一定能见着你姐姐么?”
贾似道听他说得投机,回转身来看时,见那人年纪身形都与自己差相仿佛,不免顿生亲切之感,便问道:“却是为何?”
那人道:“兄弟想想看,你初来乍到的,有甚相识么,有甚消息么?”
贾似道摇头道:“只此一个姐姐,听说是入了皇宫为妃;除此别无消息!”
那人道:“这就是啦!无人引荐,等于没有眼睛;没有消息,等于没有耳朵。这就是‘耳目失聪’啦,便是那人从你身前走过,你又焉能知晓?”
贾似道听他说得在理,又问道:“那岂不是毫无法子?”
那人道:“那倒未必,我便认识皇宫,也愿意帮忙带你去;至于能否见着你姐姐,那就看你的造化啦!不过,咱们大可一试,对不?!”
贾似道大喜道:“多谢兄弟成全!”
那人也不客气,当即领着贾似道东弯西绕地来到一处。贾似道急忙环视,只见那里一带黄墙,周遭屋宇连栋,一片金碧辉煌;一座硕大的门楼高耸眼前,加上肃立着的两队持枪佩刀的金甲武士,令人顿生敬畏之心。贾似道知是皇宫禁苑无疑,便问那人道:“能问到么?”
那人伸手道:“拿来。”
贾似道愣了一愣,随即掏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二两来重,递了给他。
那人哂道:“就这些?”
贾似道极不情愿地又掏些出来,道:“够了么?”
那人这才笑道:“没钱如何成事?”这便悄悄地卷些入在衣袖中,将其它的递给一名看似为首的武士道:“敢烦大爷通报一声,就说有人求见贾妃!”
那武士接钱在手,却一口啐道:“凭你们也想去见贾妃?得了吧!”
贾似道急道:“我乃是贾玉华的弟弟贾似道······”
那武士不等他说完,当即怒喝道:“小子真是‘蹬鼻子就上脸’了么?滚!”说着,即刻拔出腰间的佩刀来,呛啷啷的,好不怕人。
贾似道兀自还想争辩,却被那人极力扯开,低声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兄弟,咱莫吃眼前亏了,好不好?”随即不由分说,拉了贾似道便走。
那人边走边问道:“你叫贾似道么,真是贾妃的弟弟?!”
贾似道气得瞪眼道:“这还有假,你不信么?”
那人道:“我信我信!但你要见贾妃,如何能得?”
贾似道听了,沉吟不语。
那人见状不忍,随即劝道:“算了,这事就别放在心上了吧!得,兄弟,实话跟你说吧,我姓陈,人称二郎;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贾似道一来无依无靠,二来喜他爽直,当下也未多想,只与他小指一勾,从此便算混作了一处。
陈二郎顿时高兴地道:“似道,你初来乍到的,还是先熟悉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便于日后的进退旋回,怎么样?”
贾似道重重地点头道:“正要二郎教导哩!”
陈二郎嘴一咧道:“咱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这便带他就这一带逛了一日,且边走边说道:“咱脚下这条石板街,名叫‘御街’;不消说,这当然是因为与皇宫相关而起的名字咯!你看,这条街因为一眼望不到头,又号称‘三十里长街’;乃是由朝天门一路向北,穿越皇宫,傍过太庙,交汇于荐桥街和三桥街,平行于西面的后市街和东面的市河,堪称整个都城最为繁华之处······”
贾似道边听边看,不禁一步三叹道:“啧啧,果这御街,比我到过的诸多‘名城’都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哩!”可不是?只这一路行来,但见沿途屋宇高耸,店铺绵延,接栋连檐,寸尺无空,尽有那茶坊酒肆、绸庄金铺······;兼之街巷交错,市集散布,多的是肉市、米市、卦市、药市······,以及鱼行、果行、木行、竹行······。加上如此繁荣,直引来车马如流,人烟辐辏。
贾似道见逛了近一整天,这御街似乎仍然望不到头,倒先给弄得晕头转向了,便问道:“我说二郎啊,咱这是逛到哪儿了呀?怎么一天都过去了,这街还看不见头儿呢?”
陈二郎听了,揶揄他道:“这才一天呢,能逛多远?没有十天半月的,岂能游遍?这还没到西湖呢,要在那儿,怕是一天还走不了三寸路哩!”
贾似道听了,一时嘴巴张得大大的,呆若木鸡啦!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道:“既是西湖如此美绝,咱们早该前往才对,何必巴巴儿地在此逛了这一整天?!”
陈二郎道:“那咱们今晚再去,也不迟呀!”
贾似道讶道:“今晚?夜来人稀的,有啥好玩?不如明日再去!”
陈二郎闻言笑道:“这你就说得大错特错啦!你是不知道呀,咱这杭城大街,向来是昼夜不绝地有人做买卖;常常是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稍后五鼓钟鸣,又开早市啦!至于西湖么,那就更是‘斗转星移,灯火永不绝’哩!”
贾似道听了大喜道:“当真如此么?咱们这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