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中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
武者四境,圣境,天境,地境,玄之境。
玄武之境玄玄,入得其境则精凝、气聚、神守而道孕。
是以玄境之武者,健行,善养,神明,寿延。
入得玄境,便已窥得众妙之门。
地武之境渺渺,入得其境则精洗、气焕、神一而道生。
是以地境之武者,精盛,气厚,神灵,力强。
入得地境,便已行到众妙之门。
天境茫茫不可知,圣境妙妙不能言。
莫名此番以天武境界之茫茫道武,来强行将一个玄级武者提升到地武境界,虽然有七位地武境界大半武道的资助,也是不易完成。
所以莫名说要十二个时辰,这其实只是一个约数,莫名也不知道真正的需要多久。
任何一个武者突破自己原有境界都离不开三点,体悟,能力,机缘。
有人天生神力,但一世沉沉,终不过凡武之列,不入众妙之门。
有人体悟天道,但能力不足,终不免百年之数,一朝白骨。
有人上体天心,下锻筋骨,但了无机缘,也终不免一世昏昏。
此时,莫名的道悟可以资助吴鸿的体悟,七位地武境界武者的大半武道可以资助吴鸿的能力,但是机缘一说,实在更是玄玄,只是羚羊挂角,根本无迹可求。
莫名所言十二时辰,正是一日一夜,是阴阳交汇互生,乾坤轮转周始,机缘若在,吴鸿便能一举突破地武境界,机缘若不在,便只能再等十二时辰,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是东风不来,便不能一举功成。
莫名与吴鸿在山洞之中一坐便是数个时辰,此时吴鸿需要跳入地武境界的一切准备都已准备妥当,正待那东风吹来。
沈三与秦娥非武道中人,自然不能了解莫名的用心。他二人眼见莫名与吴鸿一坐便是许久,虽然相依相偎并不显得无聊寂寞,但是久坐之下终显单调。
秦娥乃是温柔乡中不二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能手到擒来。此时与沈三坐的无趣,便拿了古琴,就要抚琴。
沈三以为唐突,怕打扰洞中的莫名与吴鸿,便出言制止。
莫名却突然言道:“让秦娥姑娘弹奏吧,一切顺其自然,或者对吴鸿兄有大帮助。”说着便已睁开了双眼。
沈三疑问,道:“我见你们一坐便是数个时辰,想必吴鸿兄正在紧要关头,我虽不通武道,但是也有些听闻,说是这闭关修炼玄功之时最忌外物打扰,莫名兄如何就让秦娥她抚琴呢?”
莫名笑道:“以为枯坐便能得道者多半为世所悟,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我辈武道取法自然需要阴阳相济,如此方能有成。倘若固守一端,不知动静之妙,便坐的百年也是枉然。”
说到此,莫名顿了顿,转而对旁边风姿绰约的秦娥道:“秦娥姑娘只管尽兴,若能出的人籁,抚出地籁,便也是对吴鸿兄有诸多好处,若是能抚出天籁,那吴鸿兄今天便就大概万无一失了吧!”
“这……”秦娥颔首低眉,心中终是不能决断,她将双眼看向身旁的沈三。
沈三对秦娥微微一笑,道:“既然莫名兄如此言谈,娥儿你就尽兴的弹奏吧,希望可以为吴鸿兄奏出天籁之音。”
秦娥语笑嫣然,轻轻颔首,在一块白石之上盈盈坐定,然后将怀中的古琴轻轻放好,沉眉颔首一阵,十指便放到了琴弦之上。
“铿!”秦娥拨动了第一根琴弦,桐木金线,竟然声如鸣凤。
莫名静静的听着,抱剑倚墙,神情看起来十分的闲逸。
沈三见状,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了秦娥的旁边,静静而又专注的看着秦娥的一颦一动。
少时,秦娥已然抚弦成曲,她双眼澄澈的看着前方,朱唇轻启,莺喉婉转,徐徐唱出。
“拂彼白石,弹吾素琴。幽涧愀兮流泉深,善手明徽高张清……”
一试清音,便是青天如黛,流水如琳,明月当空,长风动衣。
这一声唱罢,秦娥十指忽然一沉,琴声也随之变换。
她继续唱道:“心寂历似千古,松飕飗兮万寻……”
好似古井无波,却净照千古,又若宝镜对人,落花风吹。
这一声却是数载风尘,万千往事,于今诉诸七弦,正是善手明徽。
秦娥悠长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在万里长风吹动高楼明月之后,她卓然的身影一声可以泣鬼神的太息。
她继续唱道:“中见愁猿吊影而危处兮,叫秋木而长吟。客有哀时失职而听者,泪淋浪以沾襟……”
琴声与歌声全都一变,高激商羽之弦而变徵的秦娥,在沈三眼中的忽然变得无比的澄净,不,不是澄净,是千疮百孔,历尽千万劫,能有不死心,玲珑千窍,那澄净的是心的明透!
秦娥的歌声继续传来:“乃缉商缀羽,潺湲成音。吾但写声发情於妙指,殊不知此曲之古今。幽涧泉,鸣深林……”
“幽涧泉,鸣深林……幽涧泉,鸣深林……”沈三静静的沉吟着最后的一句,久久不绝。
莫名睁开眼,看着那已经全然进入无我状态的秦娥,心中恻恻。
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能够承受如此沉闷的故事,这一曲琴歌所带来的震撼,完全不亚于之前那七位地武境界的强者联合发动的真武七截阵,或者还有过之。
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能知此愁苦!
所幸,此时的秦娥已经脱离苦海,方才一曲的沉郁悲凉,正将其不尽愁苦一唱而散,此时的她已然超脱于风尘之中,隐隐有羽化翩跹之感。
“铿!”秦娥的琴声忽地奏出一声裂帛之响,之后便是一段如九天鹤唳,一段如万壑松风,一段如空谷流泉,一段如明月照天!
“这是……天籁吗?”莫名心中一动,他双眼一阵精光闪出。
“没想到她竟然没有去怨恨,直接跳出了大地厚德载物之象,超脱于红尘之外,看来今天确实很适合吴鸿来突破地之境界啊!”莫名心中一阵感叹,暗暗开始注意吴鸿的变化。
而此时的秦娥已然全部进入了无我无物的天人合一之境,以人之体悟,与天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自觉不自觉的改变着自己周围的一切。
吴鸿受益莫大!
虚无飘渺不可捉摸的机缘,正在这时!
莫名已然感到了吴鸿的气息变化,玄黄二气正在被吴鸿从大地之上渐渐引出。
秦娥的琴声依旧在萦萦转转,不过却让人找不到了它的痕迹。
就像无物之物,无状之状,应之而不见其首,随之而不见其尾!
这就是天道之茫茫,绝不可任何刻意。
“吴鸿兄,天时地利人和齐齐坐拥,此时不破更待何时!”沉默的莫名忽然低喝一声。
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吴鸿被这一喝,身体之中当即就发出了一声碎裂之声,全身蓄满的玄黄之气立时骤然膨胀,一瞬间将整个山洞充斥,却又在一瞬将全部又吸纳进了体内。
一收一放之间便是破而后立,玄黄二气融入血脉。
“好!吴鸿兄,你体内的力量还充足,一口气提到地武贰境界吧!”莫名又是一声低喝。
没人回答!
秦娥仍在忘我的抚琴,她已然与天地合一,对于莫名此时的一举一动便如山石一样的静观。任尔恣意。
沈三听得入神,也已然被秦娥带入了玄妙之境,正是元神出窍,魂不附体之际。
吴鸿却听的分明,他当即不再保留,全力的催动自己胀满全身的力量,玄黄二气流入的血脉,流经心脏,流经肺腑,流经脾脏,流到脚底,流到头顶,流遍全身,最后又百川归海,汇入心脏之中。
吴鸿的心脏随之猛地一跳!
地动山摇!
“呼!”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你成功了!”莫名恭喜道。
吴鸿点点头,感受着全身不一样的感觉,感受着从脚下不断涌入全身的力量,他对莫名重重抱拳一拜,道:“今日之恩,此生不忘!”
莫名道:“今日之恩并非在于我,在于天意,若非你我志同道合,岂会有此一遇!”
吴鸿重重的点头,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必然不负这一身载物之气!这苍穹九州,天下苍生,已然与我连在一起,为苍生,我当死而不已!”
莫名执剑抱拳还礼,道:“正是如此!待沈三兄与秦娥姑娘转醒,我们便能为苍生筹谋画计了。”
吴鸿道:“这次也多亏秦娥姑娘那天籁之音的催发,引动了天机才授我了机缘,不然恐怕这次即便有莫名兄帮助,也是不能如此顺利。”
莫名道:“这就是天意!”说完,转而向着秦娥看了一眼,声音戚戚,“秦娥姑娘也是天选之人,她一个女子却是比我们要艰难的多,要承载天下,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当真苦了她了。”
吴鸿也是闻言恻然,黯黯不能言语。
两人便同时静默,少时,秦娥的琴声停止。
沈三与秦娥首先四目相对,直如认识了千万年一样的亲切。
四人唏嘘一阵,便开始筹谋。
……
夜尽天明,既然计议已定,莫名也不再停留,一早就与三人告别。
三人并未挽留,此时各已交心,既然是为苍生谋,儿女情长便可以淡然。
不过三人却远远相送,在莫名上马之时,秦娥也重新唱起了清词。
乃是送别古曲——
踏征尘兮践寒霜,君将行兮有初阳。
携美酒兮值秋光,君将行兮劝一觞。
树连树兮马摧藏,君将行兮西风凉。
山远山兮人不见,君将行兮路长长。
……
一曲未罢,莫名策马而起。
坐马一声壮嘶,响彻云天。
莫名再不停留,一鞭飞马而去!
三人默立久久,秦娥歌声悠悠。
……
莫名一路鸣鞭策马,直往孟州司马氏的根基所在青海城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