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响马出现,到响马逃窜,时间并不长,但响马造成的麻烦,却需要大半天才能收拾好。而现在,大商队是走不了了,响马留下了十七具尸体,还有两个重伤昏迷的,需要向当地官府上报情况,看来今天得在这里露营了。
伙计和脚夫们在忙着收拾,令狐楚派一个伙计骑快马往回赶,通知那些小商贩响马已被打跑了,可以回来跟大商队继续赶路了,毕竟拿了人家银子嘛。
“你们离开长安的时候,我去东都洛阳去办差了,没赶上送你们,现在正好,送你们一程,”崔天浩和令狐楚肩并肩,走到无人的沙碛中,“打算真到撒马尔罕?”
“是的,先到撒马尔罕,后面的事情再说吧,”令狐楚有些坦然了,担心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了,好像结果没有想象得那么坏。
“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凉州的安其道了?这个人很阴险,他好象要挡你的路啊。”崔天浩突然抛出了这个话题。
“不是我得罪了他,是所有跳过凉州的长线商队都得罪了他,是不跟他做生意的人都得罪了他,我要西行,他要我把货全卖给他,再买他的货,我傻啊?我贱啊?出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我还真不怕他。”
“你这么说,响马是他招来的?”崔天浩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问。
“十有八九,一般沙里飞还是不敢招惹我们的,这次很诡异,事情肯定出在安其道身上,还不知道他在后面使了什么绊子呢?”
“那你们多加小心,这个姓安的确实是个祸害,要是能抓两个活口,我就能办了这个王八蛋,让他在大牢里过一辈子。”
“真的?要这样的话,我可要替丝路上的商旅们好好感谢您崔大人了。”
“哎,听说了吗?红蝎子又出来了?”崔天浩不经意地向令狐楚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知道,令狐楚需要这样的信息,起码他是关注的。
“真的?”令狐楚的眼睛瞪了起来,一个红艳艳的身影顿时浮现在了眼前,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韩琨,你终于出现了。
“崔大人,今晚我们要在野地里过宿了,你们两个马快,应该能赶在日落前赶到永昌县,要不……”令狐楚微笑的背后,似乎另有目的。
“你小子,这么快地赶我走,在打什么鬼主意?说吧?”崔天浩很了解这个年轻人,见他的这脸微笑,便猜到了不只是关心他的过夜问题。
“嘿嘿,我想,今天我让沙里飞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家伙肯定会狗急跳墙的,我担心他明天在十五里山口伏击,那里的地形对商队不利,今天幸亏是在这空旷地方。我想,请崔大人帮我到永昌城搬点救兵来,只要过了十五里山口,就都好办了。”
“这个,”崔天浩有些为难,“永昌的徐知县我还熟悉,可他那几个捕快也不顶事啊,至于军队,我也没权利调动啊?”
“这个你放心,只要能找到知县大人,让他象征性地派几个捕快,城里的带队军官陈龙校尉,我认识,只要拿我的信物,他知道该怎么办的。”
“就这点事,还需要我亲自跑一趟,我叫小伍子跑一趟就可以了,说不定啊,今天晚上你有麻烦需要我给你摆平呢,”说完,崔天浩转身往回走,边招呼他带来的年轻捕快仇伍,“伍子,你现在乘快马去永昌,连夜见知县徐大人,就说我的意思,让他派几个捕快,明天一早出发到十五里山口来接应我和令狐公子的商队,不得有误。再拿上令狐公子的信物,到永昌军营找陈龙校尉,把情况说一下,陈校尉知道该怎么办。”
“是,大人,”仇伍透着年轻人的灵透,答应了一声,又转向了令狐楚,“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你一个人跑不过来,这样吧,我给你找个伴,”令狐楚转身招呼,“王林,王林,你过来一下。”
王林是胡杨家的一个伙计,屡次跟随胡西原的商队来往于长安和沙州之间,小伙子虽然才十八岁,但很精炼,头脑相当聪明,嘴巴还天生的甜,很会说话。令狐楚很看重他,他也特别喜欢跟令狐楚在一起。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跟仇捕快一起,骑快马往永昌城赶,争取在天黑关城门前赶到。拿着这把短刀,去和仇捕快先去城西的军营去找校尉陈大人,把这里的情况简单和他说一下,希望他能带一队骑兵到十五里山口来救援,如不出我所料,沙里飞肯定会在那里劫杀我们。现在响马们被我们逼得急了,很是疯狂,我们人少,老掌柜在商队里,我们不能硬拼,赶紧去,拿着这把短刀,”令狐楚从腰里拔下一把短刀,连带刀鞘交给王林,“赶紧去,越快越好,去吧,我给胡掌柜说。”
“是,公子,”王林也知道事态的严重,答应一声就和仇伍一起牵马,很快,两个人打马而去,一阵烟尘消失在了西去的官道上。
看两个年轻人远去,崔天浩用胳膊肘碰了碰令狐楚,“哎,怎么,凉州城的大美人,就这么被你拐跑了?”
远处,白笑玉正在和越儿嬉笑追逐着。
早春的西北温差很大,夜晚更加寒冷,除了几顶简单的帐篷,大部分人都必须在露天的沙碛中过夜了,当然帐篷是首先留给老人、女人和孩子的。
点了几堆篝火,每个人都穿上了比较厚重的衣服,来抵挡晚上的寒气。
护卫们围坐在篝火边,互相之间传递着酒壶,一人一口酒。值班的伙计和护卫,不时地举着火把,沿着骆驼来回走动,警戒着。
崔天浩坐在令狐楚和马龙的中间,三个人在说着悄悄话。
“子羽,你和红蝎子之间到底是什么过节?”崔天浩憋了半天,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光听说你和她之间有档子事,但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这个贼女人偷了我一件东西,害得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脸,现在还时常被人耻笑,所以我必须抓到她,折腾不死她。我就不是令狐楚。”
崔天浩笑了笑,“这么深的仇恨啊,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折腾死她啊?”
令狐楚恶狠狠地说,“二话不说,先抽她一顿鞭子,再送给你崔大人,让你把她送到大牢里,你也算是又立大功。”
“哈哈哈哈,”崔天浩一阵大笑,“子羽的这份盛情,崔某可领受不起啊,不过要是红蝎子落到我手里,肯定会先给你报下私仇的,起码抽她几鞭子还是没问题的,谁叫她欺负到我兄弟头上了呢,啊,哈哈哈……”
马龙也跟着一阵大笑,只有令狐楚没有笑,他的眼神中浮现出郁闷和哀伤。
闭上眼睛,那个一身红艳艳的衣裤又出现了在眼前,笑眯眯地向他展示着一个锦盒,“想拿回去吗?可要凭自己的本事哦。”
说罢,一挥手,一条乌黑色的长鞭挥了过来,“啪”地一声,抽在令狐楚刚站的地方,此时令狐楚已经身形一闪飞了出去。
“令狐公子,找个厉害的老师,多练几年你的剑吧,可惜那么好的剑了,始终打不过我的这对护手钩,看来,钩真是剑的克星啊,不服不行哦。”
“红蝎子,你别得意得太早,早晚有一天,我会用鞭子打得你叫爹,我令狐楚对天发誓!”令狐楚恶狠狠地叫到。
“好啊,我也期待有这么一天,我身上正痒呢。希望你能有这样的本事,别象现在这样,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多丢你长安游侠儿的脸啊,唉。”
那对亮银护手钩舞动起来,一团光彩,无懈可击,剑无从进攻。为了破解这对护手双钩,令狐楚拜访了很多高手、武师和游侠,都说,剑遇到用钩的高手,只能自求多福。
难道,这个女人是自己这辈子无法克服的一道障碍不成?不,我不信这个邪!
“啪”一巴掌,崔天浩拍在了令狐楚的肩上,打断了他的沉思,“想什么呢,别想了,赶紧到帐篷里照看一下你的大美人去吧?”
令狐楚“嘿嘿”傻笑了两声,并不想起来,被崔天浩推了一把,便将他推了起来,“去吧,别不好意思了。”
看着他走远,崔天浩低声问马龙,“这次你们打算到哪儿?”
马龙也低声回答,“我们给护卫们开的条件是到康国的撒马尔罕,到了那里,他们就可以回来了,至于我,呵呵,子羽兄妹到哪儿,我就陪他们到哪儿。”
崔天浩重重地拍了下马龙的肩膀,“子骏,真是好兄弟啊,崔某佩服。”
夜,逐渐深了,天上的星星点点,比长安城的要亮多了。
越儿能透过帐篷的边缝,看到天上的星星,“好美啊。”
子夜时分,外围警戒的伙计令狐义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从东南方传来,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里听得特别清楚,越来越近,听声音,只有一匹马。
“没事,是赶夜路的,”令狐楚和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可能是驿卒,一般不分昼夜急忙赶路的也只有他们,而且是独自一人一马。
沿着官道,那匹马的声音更近了,但不管是谁,值夜的伙计都必须提高警惕,即使是驿站的信兵,也应目送他离去,这是商队里伙计所必须具备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