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失望,我不知道在撒马尔罕时您是不是也是今天这个样子。”海伦最后的话不多,但分量很重。
“你胡说什么呢?“段英第一个跳了出来。
不光段英,几乎所有人都把眼睛立了起来,门口的卡扎更是把拳头攥得格格响。
“啊,海伦小姐,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我想越儿她一定能接受今天的教训的,你是她最好的老师和朋友。关于今天和撒马尔罕为什么她的表现判若两人,我想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和失去的是什么吧。”
胡杨老人及时地出来打圆场了,同时用眼睛狠狠地瞪段英。
“如果我的话冒犯了主人,请您尽管责罚。”海伦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但她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味了胡杨老人最后的那句话。
“不,你说的很对,该接受责罚的是我,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沉着冷静地处理的。”
越儿说着,轻轻抱住了海伦,海伦也轻轻地抱着她。
“姐姐?”越儿在心里轻轻地叫了一声,脑海里突然泛起了白笑玉的脸庞。
“总督大人派人来了,”卡扎在门口喊了一声。
一个书吏模样的人进来,向越儿施了一礼,“总督大人请娜达小姐晚上去总督大人的官邸去用晚餐,请娜达小姐准备一下,黄昏时候我们会来接你。”
“好,请回禀总督大人,我会准时前往的,谢谢您。”
那书吏又施了一礼,告辞了。
送走那书吏,越儿问胡杨,“爷爷,我们要不要给这位总督大人送礼物啊?”
“要!当然要送!而且越贵重越好!”胡杨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本来咱从长安带来的东西就不多,被古太白将军扣下了一大半,可没多少了啊,到了大马士革,咱就没得卖了啊。”越儿此刻居然心疼起她的货物来了。
“真是个傻孩子,我们现在的目的是平安地走到大马士革,眼下这位总督可是关键人物啊。你放心了,我带得还有呢,回头我让火耳取点瓷器和丝绸,你晚上带过去。”
“那他会不会也送礼物给我们呢?”越儿翻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可不是古太白,送你礼物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他们穆斯林很讲礼数,也有可能会送,不管送什么,欣然接受就是了。”
越儿点了点头。
经过大家商议,决定让越儿和段英代表商队前往赴宴,越儿带着海伦和卡扎,段英带着康风和康雷前往,并做好了一切准备,段英和康风、康雷都把短刀带在了身上,以防不测。
有段英和海伦在自己的身边,越儿觉得心里很有底。
黄昏的时候,总督府果然派人来接他们了。
四十七岁的哈查只?伊本?优素福,作为东部总督统治这个地区已经长达十四年之久。当年那位年轻的教师,在三十一岁时打败了当时著名的阿卜杜拉?伊本?左拜尔,成为了阿拉比亚的长官,深受当时的哈里发阿卜杜拉?麦立克的欣赏,并于两年后,受哈里发委托,来到伊拉克地区平定阿里派的叛乱。
通过多年的征战,哈查只不但稳定住了伊拉克地区的叛乱,稳定住了局势,还积极地向东部进行着征战,把真主的旗帜插到了更远的城镇。尤其是他的爱将古太白和穆罕默德,一个在河中地区,一个在吐火利斯坦,都取得了骄人的战绩。
对阿里派叛乱者的无情镇压,给哈查只带来了许多恶名,残暴,屠夫等称号悄悄流传在库法和巴士拉的大街小巷。对于这些称号,哈查只淡然一笑,从不理会,继续用他自己的方式严酷地治理着这里的土地。
和年轻的哈里发韦立德那位仁慈的堂弟比起来,哈查只的治理方式确实残酷很多,也难怪很多伊拉克的人纷纷逃难去了汉志地区,因为那里有一个仁慈的总督。这让哈查只既生气,又无奈,看来需要向哈里发来施压解决这个问题了。
还有件事情也让他生气,那就是去年秋天的时候,他的爱将古太白擅离职守,居然冒充商人前往撒马尔罕去搜集情报,结果被粟特人发觉了,被人追杀,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孩子救了他,他这个堂堂的呼罗珊总督,就会用一种屈辱的死法让阿拉伯帝国蒙羞。
关于那个孩子,古太白在书信中极力称赞她是如何的勇敢和镇定,面对危机时就像一个将军,还提到申请同意她和她的商队入境到大马士革去经商。哈查只不禁摇了摇头,就算她对你有救命之恩,也没必要这么夸奖她吧,再说了,只是个孩子而已,何必把她描绘成部族英雄一样呢。
后来,关于那个孩子的传言更多,主要从一些东方来的商人们的嘴里传出来的,说得却更神奇了,说什么那个孩子带领少年军和撒马尔罕的粟特人、突厥人的军队相对抗,面对最凶残的将军也毫不畏惧,还说大唐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一个个都豪气干云。以至于这位总督对这个孩子更是充满了好奇,暗中吩咐手下人,如发现该商队,务必留住。
同时,哈查只也想做一个考验,看这个孩子是不是真如古太白所说的那样。
当越儿穿一身白色的衣裙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总督大人着实吃了一惊。
越儿依然是一身粟特人的服饰,白色的长衫白色的长裙,披着一件合体的黑色披风,脚上是一双小皮靴子,最惹眼的是她的腰里扎着一条装饰很考究的腰带,上面镶嵌着宝石,并且别着一把更精致的匕首。
一头浓黑的长发梳理得很整齐,盘成发辨在脑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小嘴抿着,两个嘴角向上翘着,脸上带着孩子纯真的笑,但又显得自信和坚定。
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强壮的黑奴和一个漂亮的白女奴,身边是一个跟她一样的东方少年,那少年身后是两个粟特少年,手里都捧着东西。哈查只看得出来,那是给他的礼物,也许,还是从大唐来的呢。
这个时候,越儿等人向他行了一个弯腰礼,“见过总督大人!”
就在哈查只观察越儿的时候,越儿等人也在观察他,这个传说中的铁血人物,真的那么让人惊恐吗?
头上是白色的丝帛缠头,一身阿拉伯长袍,扎着腰带,腰带上别着短刀,标准的阿拉伯男人的装束。脸上没有多余的赘肉,相反很是精干,两只眼睛很亮,像是鹰隼的眼睛,在她的脸上一直打量着。虽然额头上有很多深皱纹,但依然不减他脸上所体现出来的那股威严。
“这位就是撒马尔罕来的娜达小姐吧?欢迎你的商队来到瓦西兑,欢迎你来到我的府邸来作客。”哈查只先一摆手,示意客人们免礼,然后说欢迎词。
“总督大人,我是长安来的,我是大唐人。”
越儿先更正了一下,接着又说,“我从我们的长安带了一点薄礼,今天专门呈送总督大人,请收下,这是我们大唐的瓷器、丝绸、茶叶,和一点首饰。”
哈查只笑了,“既然是娜达小姐的一片心意,我当然收下,不过时间仓促,我可没有什么礼物回赠给你哦。”
“不,不用,能来拜访总督大人,已经是我们很大的荣幸了,怎么敢有其他的奢望呢。”
“哈哈哈,”哈查只开心地笑了起来,“看来古太白没有说错,你很聪明,很会说话,如果是男子,肯定是优秀的外交家。”
听到哈查只爽朗的笑声,大家的心安定了下来,也许,这个总督真的没有传说中那么凶残。
献上礼物后,卡扎和康风康雷退了出去,段英和海伦留在了越儿的身边。很快,丰盛的晚餐就端上来了。
哈查只看了海伦两眼后,问越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奴隶应该是古太白送给你的吧?”
“是的,您的记忆力非常好,因为我需要一个阿拉伯语的老师,于是古太白将军就忍痛割爱,把海伦推荐了我,也教我希腊语。”
“哦,这样啊,那她可是一个好老师,娜达小姐的阿拉伯语说成这个样子,确实很难得了,也许你不知道,她可是哈里发赏赐给古太白的女奴啊。”
越儿的心里暗暗地吃了一惊,居然是哈里发的赏赐,难怪古太白这么看重海伦呢,把她转赠给了自己呢。
“总督大人,不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自从她来到我的身边,就是我的老师了,而且还是很好的老师。在我们大唐,尊敬自己的老师,就跟尊敬自己的父母一样的。”
“哦,我已经看出了来,她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教师是一个很高尚的职业,你们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教师呢。”
“真的?那您教学生什么课程呢?”越儿的话提起了哈查只的兴致,同时继续带动他谈话的兴致。
晚宴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晚宴结束,有一股浓香传来,看来是进入餐后的咖啡时间了。
哈查只今天的话特别多,不仅回忆了自己年轻时的教师时光,还讲述了自己刚从军时的艰苦和光荣,后来又听越儿讲商队一路上发生的故事,并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提问,其中问了一下大唐的风土人情。
“娜达小姐,今天的晚宴让我感到很快乐,从来没这么轻松过,虽然你年纪小,但我看得出,你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这样能让你拥有很多朋友,也许,同样能给你带来灾难,但不管怎么样,你是一个优秀的商人。”
“谢谢您,总督大人,我想我还需要学习,不断地向那些真正优秀的老商人学习才可以。”
“真是一个谦虚的孩子,你送了我这么多贵重的礼物,我想也该回赠你们一点礼物,我不知道你们最需要什么,说吧,你们最需要的东西。”哈查只显然是一个很大方的人,他不想只占一个孩子的便宜,毕竟自己是一方长官。
“平安,总督大人,我们商队在这个地区最需要的就是平安了。我们在这个地区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和人说话,不敢买卖货物,生怕什么地方不对,受到您的处罚。如果,您能签发一个特别通行证,让我的商队平安通过这个地区,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还有,您也知道,我的商队里大部分都不是穆斯林,甚至还有其他异教徒,所以,我担心他们……”
哈查只哈哈大笑,“好,这样的特别通行证我可以给你们签发,伊拉克地区没有什么人会阻拦你们的。至于那些异教徒,呵呵,哈里发有法令,愿意皈依安拉的人;我们欢迎,愿意保留原宗教信仰的,只要他们作顺民,不反抗帝国的统治,我们也不会为难他们的。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那境外的异教徒可以随意经商吗?”越儿又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