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新一天又开始了,任小军和张丛二人站在阳台上,有模有样地伸伸手弯弯腰,抬头仰望蓝天,迎着朝阳,蓄势待发。张丛称之为光疗,不仅疗了身体,也疗了一天的心情,起得早的话,他都要拉着任小军在阳台上摆一会,听上去,跟两棵植物争着进行光合作用似的。
任小军精神百倍地到了公司,热情地跟同事招呼,刘光荣见了任小军第一句话就是:“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任小军有些摸不着头脑,把公事包往桌上一放:“谁家办喜事啊?”
刘光荣往通知栏上一指:“你呀。”
任小军很是惊讶:“我?!”
刘光荣朝任小军笑了笑:“赶紧去看看吧,双喜临门呢。”
任小军更懵了,赶紧走到通知栏上看,一份是竞聘通知,一份是嘉奖令。通知的内容是业务部的副经理竞聘,最后定夺定在下周的公司例会上进行公开的竞聘演说和全体投票,竞聘名单上总共有五个人,其中有任小军的名字,任小军自己挺纳闷的,我们部门不是有副经理吗?怎么需要两个副经理?再看看嘉奖令,内容是任小军是这个月的业务冠军,特发此令,以资鼓励,另外还会颁发奖金,也在下周的例会上进行现场颁奖。任小军仔细想了想,自己的业务这个月真的是冠名吗?好像也不是啊,怎么就成了冠军了呢?
任小军忙转头问刘光荣:“光荣,我们不是有副经理吗?”
刘光荣盯着任小军:“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副经理早八百年就想走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许多人都多少能听出点话外音来。但是,一个坑得有个萝卜填上啊,这不,昨天走的,今天早上就贴了竞聘通知。”
任小军有些不能接受:“这是什么事啊,我都不知道副经理走了,更没有想法要坐这个位置,怎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竞聘人名单里面呢。”
刘光荣:“这五个人呢,有两个是领导推荐的,有三个是毛遂自荐的,你呀,就是那领导推荐的其中一个。”
刘光荣伸伸手,示意任小军走近点,突然降低了声音说:“小道消息说,你呀,是钱香茗力荐的,总监也满意你,过去几个月业绩不错,这个月更是冠军,其他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啊,副经理的位置,非你莫属。”
刘光荣这一说,任小军更晕,这昨天才把钱香茗给得罪了,看钱香茗昨天那样儿,吃了他的心都有,怎么就力荐他做副经理了呢?不对啊,怎么想怎么不对,怎么想怎么别扭。
这时,钱香茗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任小军正要上前问个清楚,钱香茗倒先开口了:“开心吧?”
任小军有点哭笑不得。
钱香茗又补了三个字:“要淡定!”
钱香茗说完,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一回眸,朝任小军笑了笑。
任小军浑身的鸡皮疙瘩比什么时候都起得高,怎么看钱香茗的笑都笑得很俗气,却又暗藏杀机,意味深长。
钱香茗转过头往办公室走,竟自顾自笑出了声。
任小军一想:完了,到底是我任小军眼花看错人,还是她钱香茗眼花找错门呢,从昨天到今天,24小时都不到,这个女人的态度居然是冰火两重天,太可怕了。
一阵超级玛丽的手机铃声扰乱了任小军的思绪,任小军回过神来,忧心忡忡地忙碌起来。
下了班,任小军没坐车,慢慢步行着回到住所,打开门,一片漆黑,张丛的房门关着,应该还没回家,任小军进门,掏出手机准备给张丛打个电话,才发现有条未读短信,是张丛发的,短信是说昨天的案子被客户挑筋挑刺,老板非常重视,勒令调整思路,明天老板来上班就必须看到最新的方案,所以今天又得加班到很晚了。
本来还打算跟张丛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张丛给分析分析,现在张丛人都不在,时间也不早了,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任小军便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肆意地躺着,想放松放松神经,却不自主地想起白天的竞聘通知、嘉奖令和钱香茗。
耳边忽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任小军忙睁开眼,居然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女人痴痴呆呆地抱着婴儿,婴孩大哭不止,女人机械地拍拍孩子,眼里噙着强忍着的泪水。
一个男人在翻东翻西,家里被翻得一摊糊涂。
男人拿了抽屉里的现金、存折和金银首饰,拿下了衣柜里面所有的男式衣物,塞到一个包里面,然后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掉,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这“啪”的一声让那呆呆傻傻的女人回过神来,也让任小军回过神来。
任小军转头猛的发现那女人已经抱着孩子坐在自己的旁边,任小军猛然坐起身,有些惊,头皮有些发麻。
女人却开始旁若无人地自说自话,一边很有节奏地轻拍着怀抱中的婴孩:“孩子,你真幸福,那么小小的,水灵灵的,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不用想,呵呵,不过,你也还不会想,都还没有记忆呢,还没开始记事呢,又怎么会想事呢。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怜,从你爸爸关上那扇门开始,你就注定变成单亲家庭的孩子,他关上的是你的幸福之门,关上的是我的感情之门。妈妈以为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会是好男人,哈哈,妈妈错得离谱啊,不抽烟不喝酒又能代表什么呢,哈哈。”
女人停下来有气无力的想一会事情,又笑一阵,又想一会,又笑一阵。
突然,女人把手中的孩子丢到任小军的身边,猛地站起来,情绪很激动。
婴孩的手脚在空中闹腾,哭声震天。
任小军感到很突然,心中一抖,想伸手拍拍婴孩,却又缩了回去。
女人嗓门大起来:“我为什么要管你呀,都没有人管我,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没有人,没有人!我做错了什么?我陪那个男人吃了半辈子的苦,从来没怨过什么,只要他爱我就够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够了。作为一个人最平常的要求对于我来说却是奢望,为什么?啊!!??”
女人满脸怒气,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子愤怒地砸到地上。
杯子的碎片飞到任小军身上,漂亮的弧线划过,在任小军的手臂上划出了个口子,鲜血慢慢渗了出来,任小军忙用手捏住伤口。
女人咆哮:“哭什么哭,有什么用?再多的眼泪有什么用!”
女人突然瘫软地坐到地上:“再多的泪,都滴在自己心上,每滴一颗,就像是拿把刀捅了一下,我流了多少滴泪,那个臭男人就朝我的心捅了多少刀,孩子,你妈妈的心不仅是伤了,不仅是死了,是一滴滴被人伤透,伤到死了之后还要被人戳得千疮百孔。”
女人接着又激动起来,站起身,指着门口:“是他!明明是他喜欢那个女人的钱,抛弃我们母子,还要设计我,让别人都以为是我红杏出墙,是我给他戴了绿帽子,全是我的错,而不是他忘情负义。”
女人痛苦起来,边哭边喃喃:“他害了人还要让被害的人来给他顶包,呜呜呜呜,这个天杀的,呜呜,千刀万剐啊。”
女人抱起大哭的孩子,擦了自己的眼泪:“孩子,别哭,别哭,你还有妈妈,妈妈还有你,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认那个人做爸爸,他不配。你妈妈的青春给了他,最好的时光给了他,他拿最难熬的日子跟我交换,最后还毁我名节来作为回报。我也回报回报他,我会的,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会的,下辈子不会,总有一辈子我要他也尝尝被毁的滋味。”
女人的眼睛愤恨地看着任小军。
任小军一时间毛骨悚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骨头里伸出来。
突然,任小军被拍了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