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圜水交汇,二龙滩上低矮茂密的灌木丛,沿着黄河水道,婉转伸展直到天边的天台山(陕西神木县)下。
藏身灌木丛中的李定、王宝和卢北,透过浓密的绿叶,紧紧的盯着远方尘土飞扬处。
“嘀哒……嘀哒……”
隆隆的马蹄声中,两匹神骏的骏马,载着骑手,直奔二龙滩而来。
李定视力超好,定眼一看。
跑在前面的骏马,肤色纯白,眼神光亮,四蹄有力。马上骑士,身穿皮甲,腰胯长刀,身材健壮,额头刺有一凶狠醒目的苍狼,褡裢中还有角弓和羽箭。
目测大概十六岁左右,嘴上的绒毛还没长出,却浑身凌厉、萧杀。
紧跟着的黄骠马,体格高大,马上骑士雄壮如牛,横刀带盾,眼睛四转,精光四溢,扫过之处,让藏身灌木的李定心里发毛。
那是什么一种眼神?
冷漠,嗜血,凶狠,疯狂,不一而足。
绝对是杀人如麻,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物,才带有的眼神。
“屠……各……人”王宝眼睛紧紧的盯着白马骑士,凶狠而暴虐,搭着手指粗的灌木枝条,被肌肉群起,紧紧握住的右手带动得微微抖动。
“沙……沙……”
轻微的树叶抖动音,在紧张安静的环境中,特别刺耳。
李定转头狠狠的瞪了王宝一眼,示意不要弄出声音,然后疑惑的望着卢北,希望解析。
卢北身体抖动,脸色苍白,嘴唇紧紧闭着,紧咬牙根,不敢开口,小心的抬起抖动的厉害需要左手稳住才能稳指额头的右手。
李定一愣,马上就明白,少年额头上的凶狠苍狼是屠各族人的标志。
不怪的!
王宝早前闻屠各之名而暴起,还历历在目。
李定深深看了王宝一眼,还好,愤怒中还存有理智。
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免流血冲突的心态,李定决定撤退,并示意卢北和王宝从灌木丛中退走。
茂密的灌木丛,可以有效的阻挡马匹的追击,从容脱身。
卢北会意,抖动着身体缓缓爬着离开。
王宝却如同钉子一样,蹲在树丛中,左手握着大弓,右手已经放下树枝,抓着一支木箭,凶狠的望着外面的两个骑士,特别是白马骑士。
李定焦急,轻轻的推了王宝一下,微声道:“走”。
王宝摇头,不语。
李定再次加大一点力气,推推王宝,示意离开。
王宝坚决摇头,并从嘴唇冒出阴狠的声音:“要走,你们走。我要杀了这两匈奴杂X种。”
李定傻眼,却不愿意胡乱杀人,只好继续努力:“别傻了,他们有马。你一出去,还来不及开弓,就能杀到面前。打不过的,听我的,走吧。之前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么?”
“匈奴杂X种,就两个人,甚至还有一个小的,能杀。”
“不能杀,走”
“要走,你走,我留下。嘿嘿,以匈奴人的高傲,那两匈奴杂种检查完篝火堆后,一定会下马追进灌木丛。到时候,胖爷我一箭射死丫的。”
李定眉头快成一个川字了,王宝简直就是茅坑长的石头,又臭又硬,冥顽不灵。
当然,李定并不知道王宝的悲惨故事。
王宝以前有个幸福美好的家庭,母亲姐姐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父亲出门打猎,是不是都能吃到鲜美的山货,一家在雁门郡的一小县城,安稳、宁静。
直到一次屠各一族汇同鲜卑拓跋部入寇雁门、代郡,攻破小城,肆意抢掠、奸X淫X妇女,把王宝宁静的生活毁于一旦。
那时候,五六岁,天真活泼的王宝跟两三岁的妹妹小丫,被十来岁的姐姐塞到坑底的一个洞里面的时候,还天真的以为是姐姐又带他们跟母亲玩躲猫猫游戏。
十来岁的姐姐,细心的在妹妹口中塞入一团麻布,然后用珍藏的手绢,封住小丫的小口,并叮嘱王宝:坚强,任何情况都不可以张口,之后盖上木板。
木板一盖,漆黑一片。
天真的王宝,还不知道大祸临头,蹲在小小的坑洞,抱着小丫,心底默默数着绵羊。估计要过多久,母亲才能找到他两。
直到外面一群喊着‘叽里咕噜’王宝听不懂声音的男人,打破小屋子,然后在母亲、姐姐哀号痛苦中,小小的王宝意识到灾难临头。
害怕,抖得像筛子的王宝却紧紧记着姐姐的叮嘱,咬着牙根,抱着小丫,紧缩一团。
两天后,饿得头昏眼花,犹自一声不吭,默默抱着昏迷的小丫的王宝,才在外出打猎途中,惊闻县城陷落,赶回家的父亲双手中,离开生活两天的小坑洞,倒地昏迷。
之后,王宝幼小的心灵,在小丫牙牙学语,父亲越发的沉默寡言中,饱受摧残。
终于半年后,外出的父亲带回一张刺着苍狼头的人皮,指着上面的苍狼,悲痛的对幼小的王宝说:“长大后,看到刺着这苍狼头的人,杀无赦。”
“苍狼头,杀无赦”一直伴随着王宝长大,并得知额头刺着苍狼头是屠各一族贵族特有的标记。
那时候起,‘屠各’两字也进入了王宝心底的禁区。
现在。
骤然,看到刺着苍狼头的图屠,埋藏在王宝心底的伤痕,重新撕裂,血红血红一片。
所以,当李定示意退走的时候,给仇恨撕裂得满身伤痕的王宝,坚决的留下杀奴。
王宝坚决不退,李定只能示意卢北,赶紧先离开。自己却紧握铁弓,蹲在王宝旁边,盯着外面已经策马爬上土坡的图屠和铁伐力。
坡地。
策马奔腾而上的铁伐力,感觉非常不好,就像给阴暗中一条毒蛇盯着一样。
百战余生,对危险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直觉的铁伐力,对直觉相当信任,所以还没上土坡就提盾横刀,警惕的警戒不知名的危险。
灌木丛中的李定和王宝不由一呆,难道给发现了?
还好,铁伐力只是直觉不对劲,小心警戒,而没有采取其他动作。
同样策马奔上土坡的图屠,应该没有感觉到威胁。
安坐马上,低头周围一扫,马上就留意到地上残存的三堆骨头。心底一紧,翻身下马,抓起一个带着零星肉末的骨头,仔细观察,最后还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雁骨”年纪小小却经验丰富的图屠,马上得出结论,周围一扫,鹰眼一紧,吩咐铁伐力:“小心戒备,有三个南人,带弓箭。”
“少主,放心。某带着铁盾,专门克制弓箭手,南人弓箭,嘿……嘿……”铁伐力咧嘴,有点不屑。
“盯紧点,南人能射落大雁。”
铁伐力一愣,有点不相信,“哲别?”
图屠不语,侧耳倾听,不远处的芦苇荡传来阵阵雁鸣,紧绷的心情一松,呼一口气道:“不是哲别,旁边芦苇荡有雁群觅食。”
“呼”铁伐力,松了一口大气,开始观察四周。
“少主,好久没见血了。宰了那三个南人,乐一乐?”铁伐力,头一撇,示意李定三个藏在灌木丛中。
毕竟是百战余生的战士,直觉和观察力都非一般的灵敏。从踩矮的狗尾草上,轻易的就得出了李定三个跑过的路线,判断出李定三人藏身灌木丛,而且没有走远。
“走,注意点,别阴沟翻船。”
铁伐力提盾横刀在前,图屠弯弓搭箭在后,两只狼一般的眼光紧紧盯着远处浓密的灌木丛,缓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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