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是一样的沙,天是一样的天,龙卷风是一样的龙卷风,在与世隔绝的世界的尽头,在这原始得一如天地洪荒的地方,联合国、海牙国际法庭、民族自决这些陌生的名词,在许多生活在此地的人的身上,都只青烟似的淡薄而不真实罢了。
我们也照样的生活着,心存观望的态度,总不相信,那些旁人说的谣言会有一天跟我们的命运和前途有什么特殊的关联。」〈三毛《哭泣的骆驼》〉
我要说:没有一种幸福是轻易获得的,只要真的爱着,就会不畏惧贫穷、分离乃至战火硝烟。
之所以世人无法理解这份爱,只是世人并不了解她们的经历。
今时不同往日,如此一番行程尽然费尽了周折,好在异域风情总算还是让人得陇望蜀。突然发现,我已经习惯了西班牙的言谈笑料,行动坐卧。在BJ的时候,还惊叹沙尘暴如此暴殄天物,到了这里我才发现一沙一世界的意思不是大家认为的那样,而是这里的沙简直就是神的画笔。
翻着相册,这些用我的角度,我的领略拍下的影响过世界的圣地,原本是圣经上轻描淡写的勾勒,却使虔诚的人如此的耗尽才华:原本只是贫穷的人仰望神灵的道场却让政治家或者统治变成了金碧辉煌或者雍容华贵。于是虔诚的人不得不远离,而伪虔诚的手将它肆意的篡改。
贝林塔、自由大道、罗卡角、仙达皇宫、塞维利亚大教堂、西班牙广场、黄金塔、龙达斗牛场、格拉纳达、阿尔罕布拉宫、圣约翰修道院。我一路走过,早已忘记了它们,我只记得那些困于疾病或途中的人对我的眼神或者动作。
我不是虔诚的教徒,我只是一个去往他乡的过客,哦唯一能留下的就是那句:你知道ECHO吗?有时还有共同的一餐。
庆幸地事有时候并不多,但有时候却接踵而来。
2010年12月29日。当我望着摩洛哥--拉庸(Laayoune)
这个完全被沙漠包围的小城,广袤的沙漠中凸显出一大片由四方平顶房组成的赭红色建筑。来到近前,看着山坡上当年西班牙外籍军团的营房和工事,扼守着进城的道路的这个地方我终慧心的大笑起来。
三毛在书中这样写道,“为了省出录音机的钱,我步行到很远的‘外籍兵团’的福利社去买菜”,还有“等了四小时才买到一篮子菜,价格比一般的杂货店要便宜三分之一”。当然最吸引三毛的还是这里的文化活动:“每星期天的黄昏,外籍兵团的交响乐团就在市政府广场上演奏,音乐从《魔笛》《荒山之夜》《玻丽路》种种古典的一直吹到《风流寡妇》才收场。”军营,建筑的风格和形式都没有改变,只是穿着制服的军人换了几番。我突然烦起自己来,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木子每一个成长的画面。
快四年了,你就如此消失了吗?这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物是人非的空虚里度过,就连那物是人非的事物本身都已经面目全非了,而我对于你的痴念却越酿越醇!
当年三毛来到拉庸,是跟荷西一起的。她手提着行李,从机场“走了40分钟”后,“才看见了炊烟和人家”,我也是,不过我就是一个人而已。荷西对她说:“这是拉庸城的外围,我们的家就在下面。”三毛则远远看见“搭着几十个千疮百孔的大帐篷,也有铁皮做的小屋,沙地里有几只单峰骆驼和成群的山羊”。37年后的今天,三毛那时的场景已经没有了。现在的拉庸城区,基本都铺上了柏油马路,路两侧与其它摩洛哥城市一样,铺着红白相间的人行道阶石。
三毛生活的区域都在老城,那里的主要建筑都是1975年前,西班牙人修建的;去新城看看,已不是当年三毛刚到此处:三五条街,几家银行,几间铺子,倒是很有西部电影里小镇的荒凉景色
和气氛了。现在街头虽然已经看不到穿街而过的骆驼,随处放牧的羊群,主要场景已与当年大相径庭,但落后仍随处可见。
教堂。这是一座红色的建筑,建筑风格与周围的其他房屋大相径庭,一座高耸的钟楼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在这个奉******教为国教的国度,能够看到一座宏大的异教宗教建筑是件异乎寻常的事。这座由西班牙人设计建造的教堂,上部结构沿袭着天主教堂的风格,但是下部的大门和外面的围墙又融入了******的风格。虽然三毛书中对这座教堂提及不多,但是可以想象,当年包括荷西在内的身处异乡的西班牙人,都肯定将这里作为心灵的归宿,让他们漂泊的灵魂在此与上帝沟通,得以暂时的安憩。
出了教堂,往东南方向走过两条小巷,就来到了邮局。这座西班牙时期的大楼,历经40年风雨的侵袭,已显疲态。原先二楼的法院已经空无一人,那些和蔼的西装革履的西班牙法官和书记早已成为了历史,1976年后在这办公的摩洛哥法院,也随着拉庸新城新建法院的落成而迁走,现在只留着空荡荡的门廊。遥想当年,三毛和荷西就是来到这里,向西班牙法官提出结婚请求的,他们也是第一对在这座法院获准结婚的夫妻。
恍然间,我似乎看到那个“穿着淡蓝细麻布长衣,足蹬一双凉鞋,头戴一顶草编阔边帽子”的中国女孩;手牵着那个“穿一件深蓝色的衬衣,大胡子还修剪了一下”的西班牙男人,花了四十分钟走到这里来结婚。两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年轻人,在“漫漫的黄沙,无边而庞大的天空下,只有我们两个渺小的身影在走着”,历经六年的等待,尽管物质条件艰苦,荷西却觉得“这么简单反而好看”,有“田园风味”;三毛则在激动之余感慨:“沙漠,在这个时候真是美极了”。在现在都市女孩的眼中,三毛在这样的条件下结婚可能近乎愚蠢和疯狂,但是正因为简单,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幸福,也正是在撒哈拉这种物质条件极度贫乏的地方,幸福也就成了很简单的一件事,我们现代人也只有可望而不可及的份了。
当年,三毛在邮局租的那个信箱,每天都要走一个小时左右去镇上看信的画面渐渐清晰了。
“这个小镇上的人大半都认识了,尤其是邮局和法院,因为我天天跑,都成了朋友”(《结婚记》)。
这里是她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桥梁。一方面,她在这里源源不断收到着的来自台湾父母那里的后勤补给:一份份中国食物及原料,使得她的“沙漠中国饭店”声名鹊起;另一方面,她也是在这里寄出一篇篇动人的小说,为远隔万里的台湾乡亲捎去撒哈拉的气息。
我慢慢走进去,用西班牙语和他们交流,然后我接过信封,把我写好的诗邮寄给偶的经纪人。我在感觉那种沉静在书写故乡地址的快乐里她的欢乐和希望。然后我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然后朝老城走去。
继续往南走,就来到了拉庸最著名最古老的饭店“帕拉多尔”【HotelParador】。当年在西属撒哈拉地区,这是最好的饭店。“那是国家旅馆,四颗星的,给政府要人来住的,不是皇宫。”三毛和荷西不仅在此出席过许多当地上层社会的招待会,也在《**渔夫》里来这里卖过鱼。
不妨进去看看吧,如果它经营的话换可以饱腹。门口很安静,乍一看它似乎更像是一座富豪的私人庄园,而不是一间对外开放的高级宾馆。
走进宾馆,身着当地服饰的门僮,摩洛哥传统的问候。西装革履的大堂经理彬彬有礼的迎上来。但关于哪位来自神秘东方的奇女子在此的生活他去全然不知。一侧身,我就看到旅馆的柜台,至少它可以证明她的从在吧。《**渔夫》里,三毛和荷西捕鱼归来,本想卖鱼给国家旅馆的伙计安东尼奥,又怕遇到旅馆经理的柜台吗。
旅馆的餐厅,一切与40年前完全一样:“布置得好似阿拉伯的皇宫,没有尘土味,刀叉擦得雪亮,桌布熨得笔挺,若有若无的音乐像溪水一似地流泻着。我坐在里面,常常忘了自己在沙漠,好似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些好日子里一样”。一对历经苦旅的恋人,在日日夜夜的白手起家的辛苦中,在这赏心悦目的地方来品尝一顿美味佳肴似乎就是枯燥生活唯一的调节。
“炸明虾,葡萄酒。”
我想象着荷西,好像大亨一样掏钱买单的样子,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一笑让一旁买单的小姑娘瞪着大眼珠子把我研究了好一会儿。那时的拉庸,在《**渔夫》里“这个可怜的小镇,电影院只有一家又脏又破的,街呢,一条热闹的也没有,书报杂志收到大半已经过期了,电视平均一个月收的到两三次,映出来的人好似鬼影子,一个人在家也不敢看,停水停电更是家常便饭,想散个步嘛,整天刮着狂风沙”她周围的西班牙移民中,“许多欧洲人酗酒、夫妻打架、单身汉自杀经常发生,全是沙漠逼出来的悲剧”。撒哈拉的严酷击垮了许多人,三毛和荷西也只有在这里,通过享受相对奢的一顿美餐,才算懂得‘生活的艺术’,苦日子也熬下来了,任何一点点现实生活上的享受,都附带的使心灵得到无限的满足和升华。
此行的寻访之旅,最困难的莫过于寻访三毛当年租住的故居。
“连在一排的房子最后一幢”,“很小的,有长圆形的拱门的”,“这个家的正对面,是一片垃圾场。再前方是一片波浪似的沙谷,再远就是广大的天空。家后面是一个高坡,没有沙,有大块的乱石头和硬土”,这是她给我的所有信息。不过专门寻访三毛的可不止我一人。
但他们在哪里?
网上。
金河大街上的44号。
《白手起家》里还提到“我们住的一带叫坟场区,以后如果你叫计程车,就这么说”。还有“唯一快捷的路径就是穿过两个撒哈拉人的大坟场”。向北,五分钟后发现了一个坟场,有围墙与周围居民区相隔开。
三毛的故居,小楼,与周围的平房并无二致。还有当年的“沙漠最美丽的家庭”生活在此的那对苦旅夫妻的传奇爱情。
「我蹲在远远的沙地上,不停地发着抖,发着抖,四周暗得快看不清他们了。风,突然没有了声音,我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屠宰房里骆驼嘶叫的悲鸣越来越响,越来越高,整个的天空,渐渐充满了骆驼们哭泣着的巨大的回响,向雷鸣似的向我罩下来。」〈三毛《哭泣的骆驼》〉
我想用这句话表达我当时的心情!
就在这时,我对面走过来一个当地中年妇女,但让哦惊奇的是她在用极其有限的几个汉字想表达我早已明了的意思。
她指着对面坟场边上的小矮房,说“中国,女孩。”
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他乡遇旧知的莫名感慨!
然后她又说“昨天,中国,女孩,死了,去了哪里。”
我立马作用西班牙语和她交流,她才轻松下来,不过她用西班牙语告诉我的信息让我兴奋又感激的抱着她转了一大圈。
原来,这个被念成死了的就是她的名字--奚落。
然后我给她一打钱让她随意的去购置东西,她才答应给我她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