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隶属咸阳外围的一个小村落,因属秦始皇的兄弟‘长安君’的封地,故名长安。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市井出生刘邦完全领会灯下黑的精髓,没有完全听从项羽的吩咐领军去汉中镇压反叛,而是让大军自行去,自己领着十来个近卫就藏身这咸阳不起眼的小村落长安。
说是藏身,刘邦一行人却没有像通缉犯似的藏得那么严实,搞什么昼伏夜出的,反而相对比较高调,对外宣称是去咸阳的一伙商贩,因咸阳暂时不太平,故在此地落脚,所以长安的村民都知道有刘邦一伙人的存在。
一袭简陋衣裤装扮的刘邦,放佛岁月并没有在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点,完全不像快五十的人,头枕着右手,平躺在院子里的草堆上,几缕没有束紧的散发落在脸上,嘴里叼着跟草,出神的眺望着天空,说不尽的谐意。
“大哥真是好兴致啊!大哥的这份从容莫非就是张先生所说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来人一袭褐色交领长衫,生的燕颔虎须,豹头环眼,十足的彪形大汉,人还在院子门口,话音便若巨雷般传了进来。
刘邦盘坐起来,笑着对来人道:“你这厮啊!不是让你在前面守着吗,怎么跑我这来着了。莫不是以为我偷偷在这吃着酒肉,嘴馋了。这么一说我都有些想念你那狗肉的味道了,有些日子没尝过喽,还是以前在沛县的日子舒心呐!”
来人正是刘邦的连襟樊哙,刘邦娶了吕家的老大,老二嫁给了樊哙。早年起兵樊哙就跟随在刘邦左右,在鸿门宴上,更是连项羽都欣赏其勇武。
樊哙来到刘邦身前打趣的道:“要不小弟这就去打一只来给大哥打打牙祭。”
刘邦笑道:“你啊,从一进院子就挖苦我!”说着收起了笑容,直盯着樊哙接着道:“说吧,究竟什么事。”
樊哙被盯得心里直打鼓,刘邦虽然市井出身,可近些年南征北战,磨砺出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势。这樊哙看似五大三粗,但心思细腻,见刘邦如此严肃,反而打起了哈哈:“小弟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听说大哥在观天象,琢磨着反正也没啥事,来跟大哥学学,要是学会了,咱也回去给婆娘显摆显摆。”
被樊哙这么一打岔,刘邦的气势来的快也去的快,又胡侃了起来,道:“这天象一道,玄妙高深。别看你我都身属农家,观天象,测风雨本就农家擅长之事。有些东西还是看天分的,或许你在农事上胜我一筹,可这测风雨你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作为农家,看不懂天,这收成又能好到哪去!”
樊哙连连点头,献媚道:“大哥说的是。可话说回来了,要不说大哥为什么是大哥,就因为本事大啊!”
被这么一通马屁一拍,刘邦这心里舒畅的。见时机成熟,樊哙低声道:“大哥,底下的弟兄都在议论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到什么时候,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着大军去镇压叛乱呢。”
刘邦低沉道:“这才是你今天过来找我的原因吧!”
樊哙继续添油加醋道:“大哥,弟兄们都憋着股怨气呢!”
刘邦笑道:“怨气?你不起头,弟兄们会议论?这就坐不住了,就这样,怎么做大事!”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樊哙,认错般的低下头。刘邦没有理会,自言自语道:“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该到动起来的时候了。”
听罢,樊哙眼中露出一道精光,抬头道:“莫非不去汉中,是大哥和张先生早就商量好的。”
刘邦道:“还不算笨,我且问你,这汉中和咸阳离得怎么近,要真有什么叛乱,以他项羽的性子,自己早就去了,还会找我去。”
樊哙惊讶道:“这叛乱难道是对付大哥的圈套?鸿门宴后他项羽还不死心?”
“这叛乱吗?或许只几个山贼闹闹事。我和先生商量过,或许不是项羽,应范增对我还是不放心,既然先前我伪装成贪图享乐,那就索性装到底,这暴秦都灭了,还打打杀杀干吗,该是我享受人生了。这不是有叛乱吗,我怕死,死了还怎么享受,那就只能不去了。到时再寻个理由,出现众人面前,他范增总不会犯天下之大不韪,冒险杀一个推翻暴秦的功臣。况且如果一切顺利,未尝不能迷惑范增,让他以为我是个贪生怕死,安逸享乐之徒。”刘邦托着下巴道。
樊哙面露喜色道:“是不是我们露面时候到了。”
刘邦道:“快了!不过要先见个人。”
樊哙泄气道:“啊!还要等个人,那人什么时候来?”
刘邦笑道:“我不是让你在前面候着吗!”
“大哥是说那人今天会来!”
得到刘邦点头确认,樊哙告了个罪,跑了出去。看着樊哙离去的背影,刘邦笑了起来,瞥到墙角搬家的蚂蚁,喊住跑到门口的樊哙,道:“告诉前面的弟兄注意点,要下雨了。”
樊哙应了声,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有些不可思议,晃了晃脑袋暗道,算了,不想了。
七星阁,坐南朝北,上下三层,在繁华的咸阳依然显得很华丽,和地处南边的望月楼并称咸阳两大酒楼。在秦朝没一统时,这一南一北两座酒楼就因为客源明争暗斗不断,可是七星阁又哪里斗的过有秦相吕不韦做后台的望月楼,就在七星阁分离崩析时,有人接手了七星阁。
换手后的七星阁不仅安然无恙,更是在吕不韦死后稳稳压过望月楼。说也奇怪,压过一头的七星阁却一直没有赶尽杀绝。反而在六年前,七星阁突然收拢力量,让一直被压一头的望月楼从新成为咸阳城酒楼的老大。而鲜为人知的是七星阁的大掌柜居然是个女人,而收拢力量,正是这个女人六年前接任七星阁大掌柜下的第一个命令。
后院,七星阁大掌柜一袭素衣,妇人装扮站在一颗老槐树下,细细打量这手中一块巴掌大的令牌,只见令牌通体青色,上面篆刻着‘神农’二字。
就在大掌柜打量令牌时,走来一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淡青色交领长衫,手持一对四尺短枪,虽非面如冠玉,可也棱角分明,特别是那一股子英气,别有一番滋味。
来人正是大掌柜的儿子,名唤刘飞,六年前随母亲一起来到七星阁,手中一对短枪颇有功底,不过和其母亲一样也鲜少露面。
刘飞走到大掌柜近前恭敬道:“娘,车马备好了。”
大掌柜点了点头道:“嗯,这就走吧。对了,这件事是不是只有潘叔知道?”
刘飞道:“依娘的吩咐,此事没有外人知道。不知是去见什么人,需要如此小心?”
大掌柜收起手中的神农令,叹道:“一位故人!”
坐在前院樊哙看着天空飘落的大雨,感慨刘邦还真一语中的。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的空气中有着别样的清新,放佛一场大雨洗净了这尘世的污浊,就在樊哙贪婪的呼吸这雨后的空气,一辆简陋马车出现在视野里。
埋伏在前院的四个暗桩,盯着来着的马车,紧了紧手中的兵刃,如上紧的发条,只需樊哙一声令下,便会四人齐动,齐手狙击。
看见马车的第一眼时,樊哙便已起身,右手习惯性的按在腰间悬挂的佩剑的剑柄上。刚刚还无精打采的三个侍卫立刻如临大敌,向樊哙靠拢。
驾车的潘老头,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艺高人胆大,向着如临大敌的樊哙等人,驾车又走了几步,方才停下马车。停车后,潘老头浑然不在意樊哙等人,自顾自的掀开车帘一角,告知车内大掌柜到地了。得到吩咐后,潘老头把大掌柜给的令牌掷向樊哙。
樊哙眯起眼,见飞来的是块令牌,抬手便去摘。抓到令牌的瞬间,令牌上传来的巨大劲气,令樊哙内息为之一震,暗自咂舌。樊哙也非常人,连忙运气,抵消手中的劲气,方才稳稳地握住手中的令牌。
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老头,樊哙知道如果是敌人,这必定是个劲敌。这才细细打量手中的令牌,看到令牌中‘神农’二字,樊哙露出了笑容,挥手示意手下不要惊慌,没有危机,都散了。
收起令牌,樊哙走上前,哈哈笑道:“不知道贵客降临,有失远迎。”
“樊将军有心了!”车内传出女子的声音。
樊哙听到来人一语道出自己,有些诧异,但也不疑有他,毕竟是大哥刘邦约见之人。而且据自己所知,这是大哥成为农家魁侠后,发出的第一枚神农令,能接到神农令的,无不是真正的心腹之人,知道自己也属正常。
农家、诸子百家十二大家之一,据传农家由炎帝神农氏所创,头领称之为魁侠。农家主事农耕生产,所以农家大部分都是些平头百姓,能属十二大家之一,只因教众多。然而正因教众多,上代农家魁侠陈胜起兵反抗暴秦,才能在短短时间里聚集一大批人。起义失败后,陈胜惨死。失去魁侠的农家一度分离崩析,还好在一众元老的联手下才堪堪度过危机,可毕竟元气大伤,已不复当年。然穷则思变,就这样刚露峥嵘的农家小人物刘邦进入农家核心的视野,获得大力支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农家的支持下,再加上刘邦的确有能力,势力越来越大,终于在两年前坐上农家魁侠的位置。
刘飞下车后,扶着大掌柜下车道:“娘,小心!”
待看清来人时,樊哙惊讶道:“是你!”
虽然已过二十多年,相貌也有了变化,可樊哙还是看到当年的影子。随即不相信摇了摇头暗自想到,不可能,当年她就……,大哥为此还伤心了好久。
看到樊哙的变化,大掌柜笑道:“多年不见,樊将军可还好?哦,我听说樊将军已经成了亲,三娘在这恭喜樊将军了。”
“真的是你!可当年不是……”樊哙不可置信道。
曹三娘笑而没有回答,转而道:“樊将军,该带路了!”
尽管樊哙心里有好多疑问,可曹三娘不愿说,樊哙也不会自讨没趣。既然是大哥请来的,想必大哥定然清楚,看来只能从大哥那知道了。想通了的樊哙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曹三娘瞥了眼心底同样有好多疑问的刘飞,转而对潘老头道:“劳烦潘叔再此等候,有飞儿陪我进去就行了。”
“大掌柜尽管放心,老潘头心里有数。”潘老头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