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芃芊在钱塘江海塘上观潮,不巧被嵩山“大嵩阳手”费彬逮了个正着。芃芊先是以“银索金铃索法”,尽破费彬的“嵩山剑法”,并让他的“大嵩阳神掌”全无用武之地。然后她又凭着一副伶牙俐齿,硬是忽悠的观潮百姓把费彬当成了一个好勇斗狠、草菅人命的恶汉,纷纷对其口诛笔伐、强势围观,最后竟还要将他扭送见官。费彬见形势于自己不利,便意欲脱身,在遭到芃芊拦截后,把心一横便往钱塘江中跳去。
原本芃芊并不是非要取了费彬的性命,可见费彬竟要投江遁走,就把之前为防止费彬逃跑,而暗中扣在手中的绣花针掷了出去,结果绣花针正刺中了费彬后颈的“大椎穴”。费彬当时一只脚已触到江水,不想忽然之间自脖颈以下完全没了知觉,顿时坠入江中没了踪影。想他身子、手脚皆动弹不得,八成是被活活淹死了。
海塘上的一众百姓见出了人命,皆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尖着嗓子首先说道:“哎哎哎,大家伙可都看见了,是那汉子自己往江里跳的,对吧!”此番话一出,立时有一些人点头称是。
接着一个富态的中年人说道:“正是如此!这厮手持凶器,罔顾我等性命,我等欲扭送他见官,他自己畏罪投江送了性命,却是怪不得我等!”这番话又博得不少人的认同。
“是极是极!”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在芃芊面前冒出来说道,“姑娘,你乃是见义勇为,那莽夫死不悔改、咎由自取,倘若真有人追究起来,我等愿为姑娘担待一二……”
芃芊往旁边一跳,躲过公子哥伸过来的咸猪手,强笑道:“呵呵,多谢公子和众位关爱,小女子实在受之不起!”
“哎呦,哪儿那么多事啊!”这时一个猥琐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一穿着得体的老者,点划着周围的人,悠然自得的说道,“不就是死了个人嘛!这钱塘江边哪年不死几个人?大惊小怪!”
“就是就是……”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不知为什么,连我都觉得这费彬好可怜!国人的某些尿性啊,当真是一脉相承、亘古不变……呵呵!真想看看一群南美洲的羊驼飞奔而过的情景,那该是何等的***呀!”
自穿越以来,一向都是把古人整无语的芃芊,这回被一群古人给整得彻底无语了。当即片刻也不想再在那海塘上多待,在寻得向大年和曲非烟后,她便径直回了海宁县城的客栈。
到了晚上临近子时,海宁钱塘江畔已是夜深人静。江边码头,一艘不大的三桅海船泊在那里,船家在这深夜时分却没有休息,而是在立于船头翘首以待,似乎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三个人影不疾不徐的自黑暗中行来,登上码头来到船家面前。为首一人与船家交谈几句后,三人便依次上船,随即船家解开缆绳,也回身上船。不一会儿海船就驶离码头消失在钱塘江的夜色中。
这连夜登船的三人正是芃芊,以及前来迎接她的向大年和曲非烟。之所以在午夜登船,一是防备再被嵩山派之类的人盯上,二是要借着退潮出海以节省船力。
海船行了大概约半个时辰,芃芊嫌船舱中憋闷辗转难眠,便独自出舱来到船头透气。芃芊立于船头,放眼望去只见周遭一片如混沌般的漆黑,看不到天,见不得海。伸手在自己眼前晃晃,若不是感觉到一丝手掌扇出的微风,芃芊还以为自己根本就没挥过手,刚刚只是产生了幻觉,此时此刻一双眼睛当真是睁着和闭着全无分毫差别。
见此,芃芊索性闭上了眼睛,听着海浪的低吟,嗅着海风的咸腥,感受着海船的摇曳,一时间只觉得身体通泰,说不出的舒服。
“什么人在那儿!”芃芊正出着神,忽听得身后有人喝问,细细一分辨听出是船家的声音,转身看去,见有一盏灯火闪动,便回应道,“船家,是我。”
灯火渐近,船家的身形自黑暗中显现出来,“我当是谁,原来是芃芊姑娘,夜色已深,不知姑娘为何立于这船头?”船家举起手中的灯笼,端详了片刻,认出芃芊便问道。
“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芃芊问道,“船家这么晚也不休息吗?”
船家答道:“黑夜航船,需时刻校正航向,此时正轮值到我守夜。”
“哦?”芃芊一听来了兴趣,便问道:“敢问船家,你们是如何保证航向的?”
船家答道:“当然是用’海道针经’了。”
“‘海道针经’?”芃芊被勾起了兴致,便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啊?不知能否让我看看?”
“呵呵,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姑娘要看请随我来。”船家说着转身往船舱里走去。
芃芊随着船家来到一间较大的舱室中,刚进门就见室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砚台大小的黑色圆木盒子。船家走到桌边指着那木盒子说道:“姑娘,这便是’海道针经’了,你但观无妨。”
芃芊走近后细看,见那盒子看上去十分陈旧,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在贴近些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只见盒身上还隐约能识别出暗红色的花纹,想必当初应该是做工十分精美。打开盒盖,就见盒面一圈被用除去“戊”和“己”的甲、乙、丙、丁、庚、辛、壬、癸八个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地支,以及取自八卦的艮、巽、坤、干四个方位分为24等分。中间是一个圆形凹槽,槽中盛水,一枚细小的磁针漂浮其中,一直指向“午”字附近。凹槽之上还覆有一面晶莹剔透的挡板,既可防止槽内的水溢出,又不影响使用之人读取指针识别方向。
“这是指南针!”芃芊见到实物,这才知道所谓“海道针经”其实就是古代用的航海罗盘。
船家说道:“不错,这是又叫水罗盘。”
“这是玻璃?”那块透明的挡板引起了芃芊的注意,用手轻敲了几下,感到其质地似乎比玻璃更加坚硬,随即心中恍然,“明代的玻璃工艺还不纯熟,应该做不出如此纯净的玻璃……”
芃芊又摸了摸那挡板,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惊讶道:“这挡板是用一整块水晶磨制出来的!”
船家在一旁点头道:“姑娘好眼力,这的确是一块水晶。”
听了船家的话,芃芊问道:“这’海道针经’做的如此精致,还是件古物,不知船家是从何处得来的,是否方便告知?”
“祖上曾随三宝太监出使西洋,得了此’海道针经’,便传了下来。”船家说到这儿,一脸自豪的神情。
“郑和下西洋啊……唉!要是我能再早生几十年该多好!”得知这’海道针经’竟还有如此来头,芃芊禁不住幻想起当年郑和船队在大洋深处航行的壮丽情景,一时间心中充满无尽的神往。
“当年三宝太监率领祖上等一众人,凭此’海道针经’扬帆远航,何等威风!”船家说到这儿,神情低落下来,唏嘘道,“时过境迁,我等子孙后代却只能用这’海道针经’,在近海浅滩捕些鱼虾以裹口腹之饥,唉!”
芃芊问道:“船家为何不效仿先祖,出海远航?”
船家无奈的说道:“谁不想啊!可朝廷的一纸禁海令,使得我等连在近海打渔都受限制。”
经船家这么一说,芃芊才想起来历史上明清两代实行“闭关锁国”的禁海政策,但因为当年的历史课已经学过去很久,加之有关闭明朝关锁国的内容,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上也没有多大的篇幅,是故芃芊对此知道的也并不太多。
鉴于此,芃芊便想进一步了解这段历史,于是便继续问道:“朝廷为何要禁海呢?”
“这禁海令自太祖时便有,至于他老人家为何要禁海,这岂是我等平民百姓所能知晓的。”船家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太宗即位后,海禁便宽松了不少,直到近几年这禁海令又严苛了起来。”
芃芊想不到竟能听到这后世历史课中未曾学过的细节,便追问道:“为何又变得严苛起来了呢?”
“还不是让倭寇给闹的!”船家恨恨的说道,“那群恶贼,不事生产,只知在沿海烧杀抢掠,端是可恶!”
“日本人!”芃芊心中一沉,在后世只要是没毛病的人,有几个对那个国家有好感的?
只听那船家接着说道:“想那太宗皇帝,亲率大军五征蒙古,打得鞑子闻风丧胆;遣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使得西洋诸藩万国来朝,何等的雄才大略!”
“原来这‘太宗皇帝’就是明成祖朱棣啊!”
事实上,朱棣一开始是被尊为“明太宗”的,直到后来他的后代朱厚熜当了皇帝后,才改尊他为“明成祖”。后世的历史课本不可能面面俱到,这种细枝末节在课本里自然是不会有,因此芃芊听船家说出“五征蒙古”、“郑和下西洋”时才知道,这“明太宗”就是朱棣。
把这些事理顺了后,芃芊接着船家的活茬儿点头道:“嗯!且不问那朱棣初衷是为何,又给这国家带来了什么,这两件事的确是涨了国威。”
船家听芃芊直呼老皇帝的名讳,不由得愣了一愣,可一想芃芊年纪轻轻,又是江湖中人,定是对那礼教不甚了解,随即也就释然了,于是接着说道:“可你看看现在的皇帝,区区生藩小国的几个毛贼,几次三番前来滋事,朝廷非但没有发兵剿灭,反而又搬出了那禁海令,当真是窝囊!”
芃芊虽没学过,却也知道明朝禁海,缘由错综复杂,倭寇仅仅是其中一个极小的原因。事实上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禁海,迫使明朝的商绅为求利益,走上了走私之道,并渐渐与倭寇勾结在了一起。与虎谋皮终被其害,倭寇见有利可图,被勾起了贪欲,这才开始频繁的劫掠东南沿海。
芃芊对明代的历史所知甚少,此刻虽知这“禁海令”并非像船家所说的那样,是因倭寇而起,却也不会点破此节,只是点头说道:“这倭寇确实可恶!”
“倭寇是可恶,这朝廷更可恶!每每到了交租纳税时不请自来,倭寇打来了怎么不见朝廷的人了!”船家气哼哼的说道,“前些日子,若不是刘员外率乡勇打退了那群倭寇,我们岛上还不知要被那群畜生给祸害成什么样呢!”
芃芊问道:“这刘员外,可是刘正风?”
“不错,这刘员外便是刘正风刘大善人。”船家说到这儿,看了一眼那“海道针经”,伸手轻轻转了转木盒,让原本稍有些偏移的指针再次指向“午”字,然后对芃芊告罪道,“航向似乎偏了一点,得去调整一下,在下不能再相陪了,请姑娘见谅!”
芃芊对船家回礼道:“我才是,叨扰船家了,您请自便。”说罢便出门回了自己的舱室。
“看来刘正风和曲洋到了舟山岛,也没捞得清静啊!”回到自己的舱室,芃芊躺在床上,开始回味刚刚的谈话。
“倭寇,日本人……呵呵!姐当年可是被戏称为‘大龄女愤青’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