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气,春光明媚,一身官袍的雪霁月和沈御医在种满了药草的庭院里漫步。
沈御医忽然停下脚步,弯下腰恭敬地对雪霁月深深揖礼,恳切地说道:“王爷,此药虽药效不假,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臣不建议王爷使用,也恳请王爷不要将此药流传出去。”
“本王也是这个打算,沈御医……”
“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木哈哈哈哈!”
雪霁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欢快的笑闹声打断,接着便觉得怀里一沉,一个明亮的粉色身影撞进了他的怀里。
等雪霁月反应过来,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吟吟的俏脸,波光潋滟的眼睛快乐的弯着,清澈黑亮的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雪霁月伸出去准备推开她的手,就这么有了片刻的迟疑。
?少女抬头看见雪霁月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目光扫到站在雪霁月身边的沈御医后,露出大事不好的表情,吐了吐舌头,用袖子遮住脸撒腿便往回跑。
雪霁月:“……”
冲着一溜烟已经跑没影的小女儿的方向摇了摇头,沈御医赶紧弯下身准备磕头认罪:“小女顽劣鲁莽,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无妨。”
雪霁月伸手拦住了沈御医的动作,又交代了几句有关秘药之事,便告辞离去。
沈御医不知道的是,出了沈府,雪霁月就递给站在马车旁的知礼一根银针,冷静地吩咐着:“查一下针上可有什么不妥。”
“是。”
正准备上马车,雪霁月忽然又叫住了知礼:“知礼,我要有关沈御医所有的资料。”
“好的。”
握着纸张的手指关节泛白,雪霁月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那白纸黑字上,上面写的什么他早已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刻意被遗忘的过去,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痛苦,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细小的出口,一点点蔓延而出,一点点吞噬着他。
知礼效率很高,不到一天的时间,有关沈府、有关沈暄的所有资料都已经全部搜集来,分门别类整齐的摆放在他的面前。
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小姑娘,从令人头疼的小淘气长大成为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的过程跃然于纸上,逐渐清晰。
调查有关沈暄的资料,这不是他第一次做。只不过,那时候他是为了确定她的接近是恰巧还是别有目的,判断她可不可以当他的心上人,而如今,他却是在寻找杀害她的凶手。
为什么会这样?
雪霁月灿若寒星的眼睛里忽然闪现一抹怒气,握拳狠狠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便听见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哎呀,霁月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倒下了吧?”
推开门,入眼就是张扬的大红色,一身红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到雪霁月后露出夸张的失望表情:“呦,没事啊。”
红衣男子本就生得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如今穿着一身耀眼的大红色喜服,更是丰神俊朗,英气逼人,随便一个动作都带着闪瞎眼的光芒。
看着屋子里这个多出来的发光体,雪霁月难得露出头疼的表情,挥挥手让跟在后面告罪的仆人下去,问道:“叶词,你来做什么?”
“我能来做什么?”叶词十分自来熟地找椅子坐下,倒茶、喝茶,然后翘起二郎腿,嬉皮笑脸地说道,“昨天不是你让明善去找我的么?可惜小明善还没找到我就傻乎乎地跑回去救你了,啧。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本小王爷还是决定主动来探望你一下。”
雪霁月的目光在叶词大红色的喜服上扫了一圈:“我不记得你今天大婚。”
“小明善还在你家我跟谁成亲去?”叶词不开心地撇了撇嘴,义正严辞地说道,“我是来给你冲喜的!”
“……你知道冲喜是什么意思么?”
“不是冲掉不好的运气么?奉命保护的王爷都开始闹自杀了,我的小明善运气能好了么?我当然得来帮她冲冲。”
“我没有要自杀。”
“那就是你要杀我的明善,我更要来阻止了。”
“我也没有要杀明善。”
“没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叶词收起笑容,坐直身体正色说道,“雪霁月,你以前是我见过最理智的人,公正严明不讲情面的大理寺卿。现在呢?满脑子只剩报仇的疯王爷?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竟然独自一人跑去找罗刹报仇?罗刹啊!那可是武功高强的杀人狂魔!”
“呵,知礼告诉你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试探下罢了。”
叶词拍手鼓了鼓掌:“拿自己的性命去试探,明正王爷,你可真是理智啊!”
雪霁月斜了叶词一眼,手指着门口的方向:“你可以回去了。知礼,送客!”
“别别别!”叶词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飞速地蹿到门口把门关上,背抵着门压低了声音对雪霁月说道,“快让知礼走!”
果然,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三声过后,便是知礼一如既往慢条斯理的声音。
“叶小王爷,请不要堵门。”
叶词:“……”
满意地看着叶词的表情由惊吓变成了惊恐,雪霁月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对门外扬声说道:“知礼,你先退下吧。”
“是。”
叶词一直保持背抵着门的紧张姿势,直到确定知礼的脚步声走远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雪霁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来给我冲喜的,嗯?”
叶词肩膀垮了下来,一脸挫败:“好吧,我坦白,我是想让明善看看我穿喜服的样子有多么英俊,没准她就会愿意嫁给我了。”
“你就这么傻?”
“非要戳穿我好玩么?”
“好玩。”
“你你你……要不是看在明善的份上我真的要和你割袍断义了你信不信?!”
“知礼,拿刀来……”
叶词赶紧一个飞扑,趴在桌子上试图伸手捂住雪霁月的嘴:“我错了我错了,别叫知礼。”
偏头躲过叶词的手,雪霁月嫌弃地拍了拍他:“闪开,别压着我的资料。”
叶词从桌子上跳下礼,站直了身体,随意地扫了眼放在桌上的信件:“你在调查小暄?”
“嗯,”雪霁月一边整理着被叶词弄乱的纸张一边头也不抬地淡定回答着,“我怀疑杀害小暄的人针对的是沈家,不是我。”
“你该不会被打到头了吧?”叶词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沈家有多干净,你不是早就查过了吗?总不至于沈家隐藏太深,连你都没看出来吧?”
雪霁月摇了摇头:“沈家没有问题,也没有具有威胁性的仇敌。”
“所以?”
“所以才有问题。”
叶词:“……”为什么每次来明正王府都有种怀疑自己智慧的感觉?
“你可以走了,明善这会儿应该在练武场,知礼跟着我,不会打扰你的。”
闻言叶词立刻抬腿朝门外走去,踏出门口前,还是理智尚存地回头问了一句:“你呢?又打算干什么?”
雪霁月的目光变得沉寂,沉默了片刻,才叹息着说道:“去拜访几位老友。”
叶词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老友是谁,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而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不曾被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