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会的边上,有个孤独的小岛,离陆地很近很近,中间只隔了一宛短而浅的海湾,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婴儿,孤零零的看着远处狠心的母亲。
这就是崖山。
岛上本是绿树成荫,一派生机盎然。那一株株形状奇特的山桔,那一朵朵叫不上名的野花,那一片片整齐的营房,那一栋栋堂皇的行宫,那一队队雄武的军姿,让这个小岛活力四射,仿佛整个大宋的精华都集中在这。
然而海战后的崖山确是那么的荒凉,山上那一栋栋堂皇的行宫早已化为灰烬,半山腰哪些鲜艳夺目的野花早已成了枯败不堪的草甸。靠近崖边的巨石上还有宋朝将士跳崖赴死时留下的,用鲜血写下的誓言。
昨天的雨水仿佛想要冲刷掉小岛的耻辱,认真的清洗了小岛的每寸地方。可却留下了断壁残垣和染遍了整个低洼处,遍眼看去犹如被墨染过的黑水,有的地方还夹着丝丝血红,这丝丝血红让人看了心中泛起阵阵哀伤。
只有那一株株长像奇特的山桔还坚强的站立在那片废墟周围,似乎还在守护这早已焚尽的行宫。
作为行军副指挥的李衡看到这一切,他第一次感到胆寒。
他还清晰的记得海面上浮起的一具具尸体,可只要一看到眼前的凄凉,那些浮尸就会出现在眼前。这里正是那些亡灵生前最后逗留的地方。
那巨石上用鲜血留下的誓言,就像一道急流在不断冲刷着心中沙土堆起来的防线。
他怕了,即便是行伍多年,看到过无数次尸横遍野。
他怕了,甚至不敢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小岛。
可他今天是陪同张鸿范来此的,作为下属他必须陪同这位总指挥视察战争的胜利果实。
何况这位总指挥对他还有救命,提携之恩。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恒一直忠心不二的跟随着张鸿范。
即便是张鸿范给自己的甲胄换了个颜色。他虽反对,也只是私下和张鸿范说说,可最终还是痛苦的追随着这位救命恩人和伯乐。
今天早上旗船靠岸后,他陪同张鸿范来到崖山岛,想看看这个崖山上的一切。
可在张鸿范眼里,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看着眼前的废墟,他心情很激动,就如同看到自己的功劳簿一般,似乎前程和福禄就在废墟中伸手向他挥动。
也许眼前的风景才是他这两年看到最美的一次。
几年来他常常在梦中惊醒,倒不是害怕汉人的诅咒和同族的反目。
反倒是担心自己会被蒙古人认为没有价值,那么他将是个棋子,等待的只能是死亡。
今天他得偿所愿,一举灭掉了南宋,他就是伯颜手下一条最好的猎犬,今后高官厚禄自是不在话下。
他心情大好,即便是昨晚在海上的追击,结果很是遗憾,也没有影响到他,因为他已经做了完美的补救。
看着手下的副将,这位手下最能打仗,最会打仗的副手李衡,面容有些促不安,他很不以为然。
张鸿范对李衡的妇人之仁,很是不屑,只是喊着李衡的字,淡淡的问道:
“守正,今天我们能看到此番场景,你功不可没啊!”
“属下,不敢揽功,全凭大人指挥如神!”李恒谦恭的作揖回道。
“守正,多日苦战,当珍惜身体。我观你面色苍白,是否身有不适?”
李衡听了,心中思绪不断,自是不能将心中所思,所惧说出来,只能将昨晚的一件要事做拿来做借口搪塞:
“多谢大人关爱,属下身体安好。属下只忧虑一件事,今日靠岸之前,巡视士卒来报,格日勒图将军不见踪影,遍寻不得?我恐生意外啊!”
张弘鸿听完却并不吃惊只是看着李衡,淡淡道:“守正此事我已知晓,昨夜回船崖山之时,就有士卒报于我知。格日勒图将军在甲板上不幸失足坠海。船员虽入水相救怎奈浪大风急,加上格日勒图将军又不熟水性,殉国了。”
“这……大人,格日勒图名为偏将实为监军啊,伯颜对大军的一举一动怀有戒心,才将亲信格日勒图,一个从未上过战船的莽夫派来做大军的偏将,恐怕只是为了监视大军的一举一动啊?万一伯颜严令追查,我们要如何应对啊?”
“守正无须忧虑。哼……查又何妨,那格日勒图只是一草原莽夫,生性嗜酒如命,大战在即,他却敢违我军令,喝的酩酊大醉,才至溺亡。此是自取灭亡,怪不得我张某人!”
说完张鸿范又看看李衡,颇有深意的接着道:“昨晚,我船只是途中遇到海面障碍,耽误了行程,倘若我船能快速到达崖山,或许格日勒图将军就不会坠海了,是吧?李将军?”
“大人是说昨晚追击张世杰的事情……?”李恒疑惑的问道。
“追击张世杰,何来的张世杰,本总指挥怎么不知道啊?”张弘范微微怒道。
李衡听了心中一惊,联想到昨夜追击不成,张鸿范并没有发怒,加上格日勒图的消失,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难道是格日勒图就是因追击不成而死吗?而杀死他的就是眼前这位总指挥吗?他的死就是为掩盖昨晚的失败吗?
想到这些李衡心中顿生寒意,接着道:“属下明白,昨夜并无敌船一事,可万一此事若被伯颜得知……。”
“嗯,无妨,李衡将军,你传令下去,昨夜我们在回船崖山的途中,为避开海上漂浮物,而调转船头,怎知格日勒图胆大妄为,违抗军令,在甲板上喝的酩酊大醉,不幸坠海。”
微微停顿,张鸿范双眼微合接着道:“战船几次调头搜救,怎奈海面杂物太多,遍寻不得,以致格日勒图将军殉国。最终战船为格日勒图将军鸣炮送行!将此话传令全员,若有妄传流言,说追击敌船者,定斩不饶!速速理此军报给伯颜。”
“是,如此当无纰漏。也请大人放心,旗船上众军士跟随大人多年,都是忠心不二的!定不敢妄言!”
“哼……我料想他们也不会胡言乱语,这可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