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垂镇的清晨总是出奇的祥和,空气中有飘着白色栀子花的香气,屋顶瓦片上奔跑着那只花白色的宠猫,当然还有那喜欢渲染金黄色的温暖阳光。
每天天还不是很亮,小镇上街道上。俩旁那些做些小买卖的生意人却都已起床忙碌。
东街尽头的那家孙姓包子店,热腾腾的白气随着蒸笼的掀开而翻腾不已,雪白的肉包衬着阳光的金黄,莫名的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气息。
西市拐角的张家酒楼,虽然店长依然好梦正酣,伙计们却早已操练准备,摆弄着桌椅,擦拭着碟盘。他们做的很认真,因为这家店的老板人很好,从不亏欠工资,也不加班加点,偶尔还会犒劳点他们酒肉。
南铺的那个八岁的孩子叫小虎,为了能让年事已高的爷爷多休息点,也早早的起了床,生火煲粥。
虽说爷爷只是个普通手工艺者,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但镇上大户李家小姐,只是因为不小心碰倒了爷爷做手艺的工具,自感十分内疚,亲自吩咐下人每月都预留小虎家一袋白米,因此小虎家生活虽然平穷,但尚且可以度日。
小镇的镇口有棵极为茂盛的古榕,树干粗的需三五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起来,它的枝叶常年翠绿,繁杂分支向四面延生,仿佛一把大伞,撑起了整个小镇雨幕。
镇上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走了一批又一批,从呱呱坠地到白发苍苍,数百年过去,人不断在变,这棵古榕却依旧存在。村里有个习俗,每个镇上出生的孩子,都要在新生的一个月后带到树前。
那时由镇长领路,父母抱着孩子,家族亲戚也都跟着,他们会齐聚古榕树下,为孩子祈求,希望能得到这颗榕树的庇佑。
母亲会挽着孩子的小手,让孩子那肉乎乎的指尖轻触古榕的枝干。苍凉清冷的古榕,枝干上的树皮嵌刻着的满是岁月痕迹,风刀霜剑,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于那刻它就像一个慈祥的老者,满脸笑意的注视着新生儿,抚着他,看着他,送上自己衷心的祝福。
而孩童虽然都还不懂事,尚不能言语,却也在冥冥之中感觉得到,有一种善意将自己包围。不知道是什么,但极其温暖。
每个老人都有年少的时候,镇上的人,在顽皮的年纪里,他们都喜欢在榕树底下嬉戏玩耍。尤其是夏天,老人们聚在一起于树下下棋,母亲们凑在一旁聊天,手里顺带着活计,孩子们则围着榕树,你追我赶,很是开心。
偶尔有胆大的孩子爬上榕树,向着小伙伴们得意招手,被母亲提醒危险后,看似满不在乎母亲的劝诫,却也乖乖的爬了下来。
也不知道为何,无论孩子们在树上怎么玩耍,却始终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连个擦伤都没听说过。镇里最年长的瞎子爷爷常说这是一颗有了灵智的树,与云垂并生,它守卫着云垂,保护着云垂。
有了这棵榕树在,云垂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灾大难,隔壁的几个镇子,偶尔发生了什么时疫也都从未传染到云垂。几十年前国家燃起战火的时候,白骨露野,流血漂橹,人命贱如草芥,可云垂就像一个世外净土,安然无恙。
村里被征召为兵卒的男人,只要身上带着一片古榕的树叶,无论战况多么凄惨,到最后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安全回家。
云垂这个小镇平凡而又普通,镇民世代安居乐业,偶尔还能出几个有学问的读书人,有青年立志外出闯荡的,不甘偏隅一角的,无论贫富、成败,他们在暮年都一定会回来。叶落归根,对每个镇子上的人来说,云垂就是一切,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老头子!小蝶她就快到镇子门口了,怎么还在磨蹭,你这个镇长赶紧去接她们啊!。”
“哎,知道了,你先去接应,我马上就到。”
“你再快点一点,小蝶难得回来一次,镇里人都激动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在为孩子准备礼物呢。毕竟小蝶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次她又生了孩子,我心里这个高兴啊!”
“慕家的人也一起来了,咱云垂地方虽小,但好歹也出过三品学士,礼数上可不能有怠慢的地方啊。”
“好了好了,终于弄好了,瞧你紧张的,人家慕家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哪次来不是对我们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要知道,那毕竟可是…”
“得了得了,年纪越大话越多,镇子的人都赶过去了,我们快点。”
“好勒。”
这一天云垂镇热闹非凡,老老少少的脸上都面带喜气,妇女们洒水清扫街道,在长满青苔的大理石板上放置了香草盆栽。树木都被精心修剪过,用泡过橘子皮的清水,将镇上每一处角落都染上了清新。
就连孩子们都穿上了,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时才有的新衣裳,那是母亲们连夜赶制的,针脚虽然简单,但却包含了浓浓的母爱。
年长力壮的都在院杀猪宰牛,炮制美餐,张家酒楼的伙计们忙碌的搬出地窖里的美酒,大户李家家主也打发了他们家的家丁全力协助镇长,在镇子中心围出了一块空地,作为晚上举办宴会的地方。
小虎被年迈的爷爷拉着手,一蹦一跳的走向镇子口,一路上看到不少玩耍的小伙伴也都是被自家大人带着,向同一个方向赶去,不由得好奇。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镇子在前几天变了样,几百口人的镇子起码有一半人都在忙活,从大人们的聊天中,听到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人要来。
于是他抬头问道;“爷爷,今天有什么事吗?为什么大家都在忙活啊?”
小虎爷爷听了哈哈一笑,握紧了小虎的手道:“是你蝶姨回来了,就是上次那个给你带了许多好吃的那个阿姨。”
“真的?是那个漂亮阿姨!哦对,她让我喊她蝶姨来着,上次记得蝶姨还抱着一个可爱小妹妹呢。”
“对啊,这次你蝶姨又生了,生了一个小弟弟,这不回来祭祖求名、拜老榕树了。”小虎爷爷高兴地说。
“真的!蝶姨又生了个小弟弟!太好了,我一定要去和蝶姨说要当小弟弟的哥哥。”小虎握紧了拳头,满脸的兴奋。
“你蝶姨一定会同意的,再过几年,那个小弟弟就能开口喊你小哥哥了。”
“那我们快点,快点去,好想立马见到蝶姨,见到小弟弟。”
说罢一老一小都加快了脚步,合着人流,一齐走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老镇长刚到镇口没一会,便看到了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剑眉星目,身穿白袍,于右肩处秀了个淡黄的“慕”字,为了避免骏马惊到孩子,他在镇口前几十米处就停了下来。接着翻身下马,快步走至老镇长面前,弯腰行礼,拱手拜道。
“幕家幕白夜,见过镇长。”
老镇长见状,连忙扶起幕白夜,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慕白夜却连忙摇摇头,诚恳的道:“镇长德高望重,小辈不敢造次。”
“哪有什么德高望重,只是活得长了一点而已。”老镇长哈哈一笑,“可是小蝶快到了?”他问。
“是的,家主与夫人已在十里之内,片刻就到,特来命我相告。”
“好啊,许久没见小蝶了,很是想念,老头子我年数不多了,能多见几面孩子们总是好的。你快回去复命吧,注意点安全啊。”
“那晚辈先行告退。”慕白夜拱了拱手。
四月的天正是不冷不热,万物生长的绝好时节,镇子口的老榕愈发茂盛,葱绿的枝叶铺展开来迎风飘摇,似是也在镇口等待回家的子孙。
很快,大地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烟尘飞扬,一行几十骑出现在了镇子的不远方。为首者也是一身白衣,右肩绣字,身材挺建,面容之中透露着中年人特有的神气。
他的后方是数十骑士,熟练的驾驭着马匹,领着一辆红漆朱色的四骏驹车。那马车很大,挂满红帘。它的俩旁也各自有行骑士,胯下皆为骏马,鼻孔间喷着白气,人也俊朗,翩翩潇洒。
“就快到云垂了,大家伙都放慢点速度,莫要纵马伤到了人,吓到孩子也是不好的,把腰里的佩剑之类的全都收起来,不要因为我们扰乱了镇子的平静”。
中年人开口低喊,骑士们也都立马附和,悄悄地勒了一下马匹。
片刻后,云垂镇便整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镇子不大,与普通的镇子没有什么区别,木桩搭起的篱笆围成了镇子的基本模样,内部那条老路不知存在了多久,依稀可见人畜的脚印。
参天的老榕树下随意放置着石凳石椅,前来凑热闹的孩子们此刻还在追逐打闹,还有几条大黄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跟着小主人转来转去的。
与其叫镇,其实说云垂是个村子更为合适。
老镇长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看着车队停了下来,上前几步。
这时从车厢里先下来了一个男子,看着颇为年轻,面容俊俏,举止优雅,唯一与众人不同的是他身穿着一身青衣,右手还拉着一个女娃,三四岁模样,头扎发辫,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镇子,很是可爱。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小虎差不多大的少年,表情淡然,对于眼前的一切似乎没有那个女孩那么好奇,就好像来过这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