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舞以后就交给你了,我不能看到她风光嫁人,你一定要替她选一门好亲事。让她多来和揇岭相处,她的路比我们长。”
锦书握住他的手,颤音答应着。
“揇岭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他已经答应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妹妹,还有她。你可以放心去京都。我答应你你的事全部做到了。”
虚弱的声音陆续传来,眼泪竞相涌出。“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可他们之间有太多世间羁绊。
“还有一件事,憋在心里很久,一直没勇气跟你说。”
姜邵烛闭上眼,“但我一定要亲口跟你说,梁王后裔之事是我指使朝臣揭发,为引起皇帝重视,行刺计划也是我的人引导并参与制定,同时将消息递给朝堂。
只是我没想到皇帝会派行事乖张,手段残忍的段浩楠前往,于是我便飞鹰传书给楼宴,让他火速前去营救。”
锦书握紧手里干瘦的宽掌。“目的呢?”
下这么大一盘棋,所图何在。
“那时只是想着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姜家的继承权,四块秘宝的传说,还有为母亲报仇。”
锦书气愤地质问“那与我云家村何干!皇帝,顾家,楼霄这些人才是罪魁祸首。难道就因为我们弱势,谁都能毫无负担踩上一脚吗。”
姜邵烛面色潮红,咳得更加厉害。
“顾、楼、姜三家千年来,不断有后人企图集齐四块祖先留下的仙人秘宝而互相争斗。只有云家置身事外,不知所踪。只有我和楼宴对此特别执着,派人地毯式地探查了南国大半的云姓家族,我觉得云家村的可能性比较大。
恰巧梁王之女也隐匿于此,当年镇压叛乱的骠骑大将军石辉乃是彦王一手扶植。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将三方引到局中。”
接下来,不用他说锦书便明白了。一定是彦王推荐当年临阵叛变的李天鹰之孙段浩楠前往,永绝后患。
姜邵烛死了,锦书失魂落魄地出来。
众人以为她是悲伤过度。所有的东西提前已准备好了,葬礼很快有序进行。
当锦书着白色丧服守在灵前,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出现在眼前。
失踪多年的姜邵柟前来祭拜。
锦书被请到待客的小阁,姜邵柟站在窗户赏风景。
“小嫂嫂,让你受惊了。”
锦书神态自若,做到椅子上,等待促膝长谈。
“果然是二哥看重的人,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二哥临终前嘱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姜邵柟从腰间解开一个布袋。
锦书不接,他便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二哥是个很重承诺的人,为了这个东西,他违背答应翎岳的事。放弃制定已久的计划,跟楼宴进行了一场交易。”
锦书透过布袋能清楚感觉到玉的清凉,缓缓打开,果然是南国传国玉玺。
“我已经以姜家家主的身份,向皇帝递交申请,不日便会有人接你和漫舞去京都。”
说完,又仿佛是为姜邵烛抱不平“姜家终究还是揇岭的,我只是代为掌管。二哥说不管你能不能原谅他,他很感谢你为他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让他孤寂的生命不再充满灰色。”
推开门走前又来一句“二哥教会了我很多,我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
看的出来,再次相逢,姜邵柟确实改变了。
锦书捧着玉玺,默默垂泪,越是对她好,她心里越是难过。姜邵烛以家主的身份葬在降珠山。
晚上,锦书去了主院。房莜琏也还未睡,衣着整齐坐在上位。
锦书什么话也不说,见面跪地行一个大礼。挥去小丫头的搀扶,房莜琏也让身边服侍退下。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他们明天就要到了。”房莜琏亲自将锦书扶起。
“咱们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何况你如今身份不同,我哪敢不好好待他。”
房莜琏知道她是为了姜揇岭而来。“姐姐,我就大胆叫夫人一声姐姐。这些年因为自己私人原因,生下他,却没带过他一天,我对不起他。你将他照顾得很出色,交给你我很放心。这次前来是专程向姐姐道谢,谢谢你。”
锦书再次向她诚心叩头。
“赶紧起来,你看你,我还要跟你道谢呢。”房莜琏拉着锦书的手说道。
“我当初嫁过来一直怀不上,后来知道夫君身体有缺陷,本来想着也好,天下女子哪一个不是想着讨夫君欢心,为自己,为孩子。
我嫁过来,算是高攀了,但也不用操心这些。他心怀愧疚,必定底气不足。任他小妾漫天,任她们吃各种秘药,孩子就是生不出来。
果然,就是他再宠那个姬妾,只要敢对我逾越半分,那她很快便会失宠。
直到你怀了,那一瞬间,我怔怔了许久。
第一念头,便是怀疑你肚子里的种。可这姜府后院,还没男人进出逃得过他的眼线。
既然你能顺利安胎,我便有九成把握那是真的。本来有些忌惮,但是他亲自过来与我商量将孩子抱到我的膝下。
而你更是在消息传出第二天,便主动前来。孩子出生后第二天就把孩子挪到我的院子。
虽然这些都很顺利,奶娘也为高兴。可我看着揇岭却很不开心。
但随着孩子成长,粉嘟嘟,着实让我心生喜爱。原以为这辈子没有孩子反而自在。当真有孩子,时间过得很快,不再难熬。
孩子会爬,会站,长牙,会走,每一个成长都让我欣喜。
偶尔夜深人静,也会想起夺了你的孩子,夺了你的快乐。好在你很快又有了漫舞。也会乱想,如果他长大后,不要我了,找你这个生母去。
可是你们俩仿佛很有默契,主动避开,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见面也是一个恭敬,一个疏离。
你比我有福气,奶娘不知真相,曾经劝我去母留子。若是正常人家,说不定就这样做了。可就因为你的体制特殊,可能世间唯一一个能给夫君繁衍子嗣的人。
整个姜家都不会允许我这样做。我很感谢你,给我带来揇岭这个孩子。”
锦书走在路上,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房莜琏那句直白的话。
“揇岭的出生给他带来很大改变。原来仿佛一切无所谓,后来做了父亲又回到了地上。他对你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因为孩子,还有你这个人。”
姜漫舞在门口等着,看见锦书立刻大声呼喊“娘,哥哥来了。”
姜揇岭坐在大厅,已经定亲的他,更加成熟。婚事是姜邵烛半年前挑的,等三年孝期过了,就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
摒去下人,“姨娘,这是父亲交代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一方锦盒。锦书收下,“姨娘明天就要离开姜府,你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那就希望姨娘一路顺风,多多珍重。”
很客套,说完,便告辞离开。
“别,我还有话跟你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跟着师傅多练武功,既能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身。好好照顾夫人,你们都要好好的。”
锦书声音有些哽咽。
“嗯,谨遵姨娘教诲。”迈腿便要离开。
“等你大婚的时候,我会回来的。”锦书在后面喊道。
俩人之间有太多的隔阂,看的出来,揇岭心中对她有怨恨。
翌日,锦书带着欢乐的姜漫舞第一次从姜府沉重的正门走出去。
坐在华丽的车撵上,姜漫舞趴在小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
“娘,你快看,那是什么,它们打得好凶猛。”
锦书撇了一眼,是两只水牛。把泡好的茶递给一直说个不停的小朋友。
“娘,你泡的茶不好喝,没有爹爹泡的好。”漫舞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娘,我想爹爹了。”
她扑到锦书的怀里。声音因哭泣断断续续“娘,我不想……出去玩了。我要……回家。我要找爹爹”
她还不知道,这次是离开姜府。不是像父亲哥哥带她出去逛绛珠城。
当初,让她披麻戴孝,因为嫌衣服丑,坚决不穿。
养儿千日,用在一时。她还不明白死亡的含义。锦书只好把简单残酷的真相告诉她。永远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一群人摇摇晃晃,到达京都。城门口,太子云沐舟,康王云沐奇迎接长公主回京。
皇帝云慕远与皇后尹芳菲在皇宫门口等候。
锦书看见黄罗盖伞下龙袍加身的男人。他比当年走时身量更加高大挺拔。
三十岁,蓄起小胡须,更加成熟威严。
锦书和慕远一步步走进,都红了眼眶。
“阿远。”
“姑姑!”
俩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周围谁也不敢打破这种宁静。
“娘,这人是谁呀”漫舞被喜儿抱着,觉得氛围很奇怪。
锦书招手示意喜儿把她带过来,“这是我女儿,姜漫舞。漫舞这是”
“我是你皇帝表哥,长得好可爱。”慕远弯腰把漫舞抱起来。
这时尹芳菲走过来,“云姐……,姑姑,那日一别就该将你留下。你不知道慕远当时知道你还活着多么高兴。”
锦书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咱们回宫吧。姑姑舟车劳顿,想必此刻累极了。休息片刻,晚上还有家宴。”尹芳菲很会安排。
“嗯,姑姑,我们走。”
姜漫舞就这样被抱着进了龙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