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时隔六年再次踏出姜府,一如当年匆匆忙忙。
没有心情欣赏沿途美景,策马奔腾。
有风白羽在外面安排的人做向导,一路走来还算顺利。
但出了降珠城地界,如今天下大乱,流民草寇更多,而各地诸侯对人口出入盘查更严格,甚至有些州城禁止出行,因此路途甚是曲折。
不过好在随从很是负责,虽沉默不言,但武艺高强,应变能力也很强,适时修改合适路线。
于是锦书来到了原本不在预定路线的锦州。
云家村,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只那颗老桑树依旧苟延残喘地立着,仿佛在等待。
锦书从那人来高的秋草丛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着粗糙的树皮,看着耸立的木牌,已看不出曾经那上面写着最爱的亲人的名字。
跪地叩头祭一杯黄酒,流两行清泪,道三声对不起。
锦书发现这几年所作所为对实现当初誓言毫无用处。甚至在姜府,她只想着如何得到仙书残片,不是用来报仇,而是为了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和绵延的生命。
优越舒适的生活没有腐蚀她的追求,却渐渐削弱她的初心。
离开云家村,锦书立即马不停蹄赶路,直至这日途径焕凉城。
这几日降珠会盟该结束了,他们应该在返途中,该投靠,拉拢也有了眉目。
不久,应该会有一场更大战役,决定谁来主沉浮。
与经过其他肃静紧张街道行人寥寥且不时有巡逻官兵定时检查的城不同,焕凉城熙熙攘攘,人气十足。
锦书很快便打听到城主裕麟王周覆云,百姓很是热情介绍裕麟王,大赞其爱民仁政,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盖世英雄。
锦书觉得百姓的要求很容易满足,他们的生活品质一定比之前的差,但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如今天下除了降珠城,还有哪个比他们生活平静。
不过非常时期采取严加管束亦是情有可原,但安抚人心,美名传扬在战术上更能达到收买人心的目的,广纳贤士目的。这就要看掌权者的魄力和势力。
一如锦书即使知其目的,未见其人,便对此人好感倍增。
本打算连夜赶路,但听说每月十五静怡郡主会亲自在丹邱真君庙广布善泽,为逃到焕凉流民施米布粥,发放银钱,她便决定留宿一晚。
第二天,有人指引来到庙前,便看见许多衣着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排队领救济粮。
只是许多队伍前皆是打扮干练的侍女卫兵,并未见传说中的城主夫人。
等待不多时,远处人群便传来一阵骚动。
由远及近,只见众人纷纷相继跪地叩拜。锦书不想惹麻烦,弯腰蹲在地上。
只听见一句“诸位不必行大礼,快些起来吧。本郡来此可不是让你们跪拜的。”同时示意护卫将外层的百姓扶起来。
锦书这才站起来抬头仔细打量镜怡郡主:衣着华服,化着精致的装,更称绝美容颜,贵不可言。
锦书仍一眼便认出那是云家村的外来户,周雨蝶。
锦书就这样失神的盯着那忙碌的身影。似乎锦书的目光太过灼热,她转过头看向锦书,一瞬间呆若木鸡。
直到身边侍女提醒,她才缓过神。慌慌张张,摇摇晃晃地来到锦书跟前带着颤音道:“是云家姐姐吗?”
锦书点头道:“雨蝶,是我!”
周雨蝶抱住锦书哽咽不能自已。
到达梁王故府,如今的裕麟王府,锦书已经通过周雨蝶如今的尹芳菲了解这些年的事。
周覆云就是慕远,而尹芳菲已经和慕远成亲,如今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沭奇,沭舟。
“当年我们逃到绥州找到思梁叔,他迅速将绥州事了结便带着我们北上,来到疾风谷。拿着爹爹的令牌找到相机老人,他收留了我们。
后来又教远哥武功和兵法,思梁叔联系父亲的旧部。
远哥的师兄弟皆是侠义之士,亦受过父亲的恩惠,在江湖上都是一方人物。
我们一面休养生息发展壮大自己,一方面等待报仇时机。
因为我是女儿身,行事终是不便,那些部下有些很是犹豫。而我们当时以为你们都不在了,所以远哥便和我私定了终身。
在疾风谷安顿下来,远哥便立刻托人回云家村接你们过来,等来的却是云家村已经化为灰烬。
为报仇安抚旧部,远哥便折中改姓爹爹的姓,后来觉得还用原来的名字不妥,索性全改了变为如今的姓名。
我们也打听到当年狗皇帝派去的小将名叫段浩楠。但是当年自云家村一去便失踪了,至今仍不知其消息。
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如今,云姐姐平安归来,那云爷爷他们一定无事吧。”
“什么,段浩楠一行没有回京,失踪了。”锦书立刻脱口而出。
然后锦书告知尹芳菲当时发生的事。俩人听罢皆是一阵沉默。
尹芳菲道:“云姐姐,隋炀之变,远哥去了京都。你道如何,那段浩楠竟是随了母姓。其祖父竟然是当日我父投降的守城司马李天鹰。
亲父风流成性,任由宠妾胡作非为,生生气死其母。其亲姐被送往宫中,不久莫名逝去。
年幼的他亦被送到边塞大营,嗜杀成性,屡立战功。后被调回京城,成为酷吏,用刑残忍,深得圣心。很快升迁至都尉使。
当年因为得罪皇后亲弟,北陵国质子王爷。被发配云家村缉拿我,整只小队一去不返。
远哥将李家老小悉数抓住,游街三天,并且在菜市口当众处斩也没逼出他。”
这件明朗清晰的事越发扑朔迷离了。
“好了,既然嫁给慕远,还叫我云姐姐,你该叫我姑姑才对。”
“云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对了,云姐姐那个黑衣男子是谁,这些年你都是如何过来的”
“那是护送我的人,这些年我都经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既然知道你们的下落,我会来找你们的。
如今是要事缠身,耽搁不得,我便不在焕凉多待了,见过两个孩子,我便就走了。”
尹芳菲也不是当年遇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便道:“姑姑,你的坚持一定是非办不可的要事,我便不劝了。但一定要平安归来。远哥已经在归途中。”
其实锦书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当了别人的小妾,而且是花名在外的姜邵烛。这就像现代说自己做了别人小三一样羞耻。
锦书见过孩子,沭奇比揇岭小一岁,沭舟比漫舞大一岁。
一路上耽搁不少时日,在第七天终于到达地图上的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