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第二天清晨，我们被押往刑场，走出牢房的那一刻，明亮的日光照得我眩晕。已经一日多没有吃任何东西的我有气无力地走着。月莹则一直靠凤姬搀扶着走。
沉重的锁链挂在我们的身上，时不时地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我们一身囚装，头发蓬松凌乱，让人几乎看不清面目。路边站着稀稀嚷嚷的人群，他们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刑场很远，我们几乎步行了一个时辰，好几次我几乎累得跌倒，四周总是立即有一双双温暖的手将我扶住。这是走向黄泉的最后一段路程，艰辛，绝望，却也充满哦了爱的温暖。
再过一会儿，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终于，刑场到了。我们在一块空地下被命令立即跪下。四周站着一排手扛大刀的高达魁梧的男子，他们冷酷地站立着，冰冷的严重没有任何情感，一阵寒风吹来，吹得人瑟瑟发抖，我似乎听到了死亡的声音。
刑场的前方，几个人高高在上地坐着，其中以为是那个我见过的匈奴首领，他严峻地坐在最中央，怒气冲冲地看着刑场上低头跪着的囚犯。他的右边，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将士，他时不时地朝匈奴首领谄媚地笑着。匈奴首领的左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茫然地看着某个未知的地方，目光涣散而由于，好似与周围的人处在不同的世界，这个男子，他是……林！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看，发现真的是林！虽然他一身戎装，戴着头盔，可是那双时刻流转着忧伤的如星辰一般澈明的双眼，我永远也不可能忘却！
我满环欣喜地看着他，可他始终望着别处，完全没有在意的世界。
我那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投奔了匈奴，去为匈奴效力！他难道忘记了自己的国家？！他怎么能做叛国者呢？
可是仔细一向，他或许根本没有错。
他和一名剑客，一名流浪着的剑客，注定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他本来就从未有家，又何曾国？他只能为有权势的人效力，否则就无法生存。这是剑客的宿命，永远也无法改变。
我远望着他，感到无限忧伤。我们，竟会再此情此景下相遇！
此刻，只要我一开口喊他，可能就有机会不死。但是，我却开不了口。
我开不了口，一名为我知道挽救如此多人的的生命，需要付出多大的风险和代价，而我绝不能让林来承受这些风险和代价。我宁可死，也不要他受到任何伤害！
尽管我知道自己太自私，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不顾周围几百人的死活。可是我真的不能看着林去冒险，他现在样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归宿！我怎么2去毁了这一切呢？不，我不能！如如果自私，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随着一声令下，匈奴首领决定开斩。此刻周围的刽子手一步步朝我们走来。我深情地远望着林，泪水止不住地决堤，我在心中默默地念到，
林，今生无缘，来世再见了！
突然，月莹疯一样地一遍又一遍地大叫林俄名字，他显然也认出了林。我又慌又怕，然而我离她很远，我无法去阻止她，只能祈求上苍不要让林听见，可是月莹撕心裂肺地不断喊着，并且拼命用手把凌乱的头发弄平希望林能看到她的脸。
就在刽子手扬起刀准备斩首的那一刻，林发现了月莹，他迅速一跃而起，跳至刑场，大喊一声，
“刀下留人！”
此刻，林就在我身边的不远处，可我没有抬头看他，我不想让他发现我。从小，他就见不得我受半点折磨。即使他不爱我，但他也从未停止过对我的关心。
刽子手们手中的刀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他们不接地看着林，又忧虑地看了看前方的首领。
林又喊了一声：“刀下留人！他们这才缓缓放下刀来，见机行事。
月月莹朝林奔过去，抱住林的腿流着泪哀求：“林，林！救我，救我们！“
林望了望面前几百个待斩的人，衣坊里的人这时也都抬起了头，林震惊了，
“你们－－－－－－”
这时，匈奴首领威严地大喊一声：“怎么回事？！江将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最害怕的事终于来临了，我闭眼凝眉，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林轻轻推开月莹，转身朝匈奴首领跪下，问道，
“请问大王，这些人所犯何罪？”
“哼！所犯何罪？这些人违背我的意愿，而且还公然辱骂本首领，不仅如此，还有人诋毁我称王的伟业!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林听罢难以置信地望了望身后沉默的人群。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而甘愿背上罪名，他们不想脱罪，更不愿供出我。
这都是我的过错。
“大王息怒。可是据属下所知，这些人都是忠厚老实之人，怎会如此冒犯您呢？”林再一次问道。
首领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他说道：“你难道是在怀疑我的话吗？”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林，你快放弃吧！不要管我们了！我在心中焦急地喊道。
“实话告诉你！是其中的个别说了大逆不道的话，所以我才一气之下将他们满门抄斩的。但是，你向违抗我的命令吗？”首领威胁说道。
林不再言语。他背对着我，此刻我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我可以想象他矛盾的神情。
“江公子，您别管我们了。反正在战争中死的人还少吗？”衣坊的一个中年下人说道。
“公子，算了吧！”一个老妈子也无奈地说道。
“江林……”月莹依然苦苦哀求着林。
林站起身，朝首领走近几步，然后又跪下，深深地磕了下头，然后抬头朝首领说道，
“大王，您是仁意之君，明德之士。属下曾救您一命，您不忘恩德，封我为将军，让我有幸为您效力。您的恩惠，属下没齿难忘。您曾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也是属下的报恩之时。五个多月前，若不是这衣坊里的人相救，属下恐怕早已死在血泊之中。他们不但请大夫为我治病疗伤，还收留我近一个多月！他们的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后来就那样匆匆地离开了他们。现在，当我面对他们处在如此境况之时，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若我就此罢手，我会愧疚终身，也无言在世上继续生存！”
林停了停，继续说道，
“所以属下恳请您看在我曾救您一名的份上，理解属下报恩之心切，以一颗宽容之心，放过这些人吧！“
语毕，林再次深深地磕了下头。
匈奴首领听罢陷入了沉思，最后，他无奈地说道，
“好吧，就暂且放过这些人。”
衣坊的人听罢激动得欢天喜地，林连忙再次叩首，大声喊道，
“谢大王不杀之恩！”
“但是……有一个人我是一定非杀不可的！”
匈奴首领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沉寂下来。
“是谁？”林惊讶地问道。
首领站起身，说：“这个人，才是我真正要杀的人！”
“这个人，是我，对不对？”我站起身来说道。
所有人都震惊了，衣坊的人急切地说道：“少主，你为什么要站出来啊！”
林缓缓地站起身，然后回过头。他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翻腾起无数汹涌澎湃的波涛。良久，他张开嘴。
我知道，他喊的是我的名字。
尽管声音如此的轻没有任何人听见。
“如果我的死，可以让这一切恩怨是非都终止。那么，我死而无憾。”我望着林说。
林久久注视着我，神情痛苦而忧伤，他说，
“竹馨，怎么会是你？”
首领这时走了过来，走至林的身边，说道：“不错，就是她！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
我看到林的拳头突然握得紧紧的，心开始无可遏制地痛。
首领憎恨地望着我，咬牙切齿地说，
“哼，叫你服侍我，是你的福气！你不但不从，还口出狂言辱骂本王！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轻笑两声，道：“不就是死吗？我早该死了，拖得越久，我就越痛苦，倒不如一死了之。”
“不，不可以！”林朝我喊道。
“你说什么？！”匈奴首领愤怒地朝林问道。
我凝望着林，说道：“林，你不要管我。月莹她一直在等你，你不要因为我而与幸福擦身而过。如果我的死，可以换来这么多人的生命和你的幸福，那么，我真的死而无憾。”
说罢，我含泪转过身，朝刽子手走去，然后对他说：“你动手吧！”
随即，我低下跪下。
身边的人都哭了，他们一齐朝匈奴首领跪下，哀求首领放过我，并愿意用他们自己的性命换回我的生命。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停下！”我朝他们吼道：“你们知道你们这样做是多么地愚蠢吗？！你们会让江林的前功尽弃，也会令我死不瞑目！乘他们还没有改变注意，你们都快走吧！走啊！！”
第一次，我发这么大的火，他们都愣住了，眼中噙满了泪水。
我要紧牙，瞪红了双眼忍住即将决堤的眼泪，又大喊了一声：“走啊！！”
然而，他们始终没有站起来，一个人说，
“少主，您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么，就请您让我们陪您一块死吧！”说罢，他磕了下头，所有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向朝我磕头。
我的眼泪终于倾泻而出，我朝他们跪下来，哭道：“为什么？为什么－－－－－－”
“既然都想死，那就爽快一点吧！来啊，把他们都给杀了！”匈奴首领说道。
站了很久的刽子手又开始准备行动。首领转身准备坐回原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你这是干什么？！”他惶恐地说道。
所有人都把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然后都惊呆了。
只见江林的宝剑此刻正架在首领的脖子撒谎能够，锋利的刀刃泛着冷冷的白光。
“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林冷冷地说。
“可……可是是他们不想活啊！”首领畏惧地说。
“我要你把他们所有人都放了。”
“你！”
“否则我立刻杀了你！”林说，眼中渗着我从未见过的寒光。
首领冷笑道：“杀了我，你就一无所有！”
林面无表情地将刀刃更贴近脖颈，说道，
“你放不放人！“
几滴鲜血从匈奴的脖子上溢了出来，他立即惊恐地叫到：“放人！快放人！”
即将与我的身体相接触的砍刀又被撤了回去。
“你们快离开！越远越好！”林连忙朝我们喊道。
四周的人立刻逃逸，我一动不动地望着林，心中无限的担忧和不舍。
林朝我笑了笑，说：馨，快走，不要管我。“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我依然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林哀求地看着我，目光深沉。终于，我被身边的一双双手慢慢拉走……－－－－－－
交织的目光，在心中翻涌着巨浪；渐远的身影，从此天各一方；无尽的语言，在心中默默流淌；断裂的灵魂，融化承思念的翅膀；无边的阻隔，怎么也找不到飞翔的方向；未知的路途，从此陷入了无期的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