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州城外向西一百里,是一座雄伟的大山,这里就是大唐和吐蕃的边塞,被人们称为“西海屏风,草原门户。”的日月山。
原来此处不叫日月山,而是叫做赤岭,得名于土石皆赤,杂草不生,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曾经驻扎在此地,她在峰顶翘望长安,思乡之情悠然而生,不禁取出皇后赐予的“日月宝镜”观看,镜中顿时幻化出长安的故乡景色,文成公主悲喜交加不慎失手将“日月宝镜”摔成两半,这座赤岭因为吸收了日月宝镜的神灵之气,慢慢将杂草不生的赤岭变成了丰美的青山,所以后人将赤岭该做“日月山”。
站在日月山向西而望天高云低,草原苍茫。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玉面剑心感叹道:“这里就是西部边陲,好美丽的风光。”
李雁之沉声不语,一直看着不远处的南宫子靖,两日来三人向西急速而行,终于到达了日月山,而日月山之下就是波光粼粼的青海湖。
南宫子靖孑孓独立,说不出的落寞孤独,她悠悠的长叹一声,婉转飘举,真如天外来音。李雁之不禁低声沉吟,“他终究不会原谅我——”
玉面剑心嘿嘿冷笑道:“一路上两位像是变成了哑巴,不说一句话,莫非是我玉面剑心妨碍了你们,嘿嘿。”
李雁之冷眼旁观,对他不理不睬,这时玉面剑心沉声道:“我说李兄弟,我看你对南宫教主情有独钟,你不如就放过飘渺姑娘,我保证南宫教主会不计前嫌的。”
李雁之怒火中烧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性命。”他似乎真的生了气。
玉面剑心摸着自己的脸笑道:“其实我玉面剑心总要比你长得好看,怎么就没有姑娘喜欢呢。”
许久李雁之冷声道:“我们为何来到这里,不是要去什么海心岛龙应城吗?”
“当然是等人,你以为海心岛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如果没有哥舒翰将军的令牌任谁也无法进入龙应城,”
“这样说北盟的人和于伦也很难进去了?”
“这个吗?说不准,严庄那老小子嘴巴严的很,我们只是知道北盟的人借助了吐蕃苯教的力量,你知道这青海湖原来被吐蕃人占据过,想必他们有好的方法。”他眉头舒展道:“至于于伦吗?什么地方能拦得住一个大宗师?”
李雁之似乎心烦意乱,喃喃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到底谁会来给我们领路?”
玉面剑心笑道:“也许他就快来了。”
这时突然从山下冲上来一道白色的身影,只见那人全身笼罩在一团黑色雾气中,一双邪恶的眼睛紧紧盯在李雁之身上,似乎要把他给撕裂开来。
李雁之眉头皱起知道来人正是无无名,不禁叹道:“没想到他也会来。”
玉面剑心冷笑道:“他可是恨你入骨啊,你们说起来好像是情敌吧,我们也算情敌,嘿嘿。”
李雁之脸上肌肉抽搐,见无无名恭敬的在南宫子靖身边说着什么,南宫子靖轻轻叹息一声道:“告诉玉面剑心,我们即刻启程。”
无无名带着一身杀气来到两人身边骂道:“每次都有你们朝堂宗的事,玉面小子咱们走吧,龙应城此时已经大乱——”
玉面剑心笑道:“其实这次不是朝堂宗来和你们合作,而是我玉面剑心好心来帮助你们。”
无无名冷哼一声转向李雁之道:“姓李的,如果你怕死就不要跟着来,我们教主不喜欢你。”他故意把后面几个字拉的很长,试图深深刺激李雁之一颗脆弱的心。
李雁之嘴角抽动半天竟然没有说出话来,无无名嘿嘿冷笑道:“此次去海心岛龙应城凶险万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要得到日月山下的日月宝镜。”
“什么真的有日月宝镜,我没有听错吧?”玉面剑心十分吃惊,那日月宝镜不是早就毁在山上了吗?难道传说是真的?
无无名道:“所谓日月宝镜其实就是日月山下二郎剑派的镇派至宝阴阳宝镜,也称之为照妖镜。”
玉面剑心听着新鲜呵呵大笑道:“和尚,我看你是疯了,凭空出现什么二郎剑派还有什么照妖镜,朗朗乾坤那里来的妖魔神鬼,真是笑死我了。”
无无名微怒道:“不学无术的家伙,井底之蛙,懒得给你说。”
玉面剑心被他说得面色微红,顶口道:“什么二郎剑派,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看你是在胡说八道,是另有图谋的吧。”
李雁之冷眼看着两人口角争执,不禁轻叹一声幽幽的望着远处的南宫子靖,这时她回转身形一双冰冷的眼神刺得李雁之心中直痛。
南宫子靖冷声道:“玉面剑心,信不信由你,时间不多,无无名我们走。”
玉面剑心突然改变态度笑道:“我信,我当然信,嘿嘿,照妖镜,好啊什么时候说不定还会出来一个孙悟空来呢。”
南宫子靖身形飘动在前方领路,无无名急速奔到他的身边就像她的影子一般,李雁之叹息一声紧随向前。
玉面剑心依旧笑吟吟的道:“好啊,我们去会会二郎神嘿嘿。”
其实世间哪有神灵,所谓的神也就是人,神和魔都是人,大家理念不同,所以就有区分,这种区分的标准也是人定义的。
玉面剑心这次真的目瞪口呆,在日月山脚下,青海湖之滨看到了一处庙宇,庙宇前的石碑上真真切切的写着“二郎剑”三个字。
“难道还真的有二郎剑这个剑派?怎么我不知道?”
那座庙宇临湖而建,并非中土建筑,俨然是西域的尖顶神庙,不过却加入了中土的风格,飞檐展翅,琉璃金瓦,寺庙周围还有亭台楼榭,绿树成荫。
李雁之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庙宇的景色,他的心很乱,虽然意识到飘渺孤鸿和一萍会有危险,可是他此时已经被那一袭白色的身影深深控制了心灵,此时他只想拥抱她,痛哭一场,然而炙热的眼神换来的是冷漠的眼光,和愤愤的长叹。
四人步入高大雄伟的神庙,似乎如入无人之境,从进入寺庙到走进神殿,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
玉面剑心拍着李雁之的肩头道:“我说李兄弟,我感到此处充满古怪,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李雁之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此处掺杂了佛道儒甚至还有魔教的气息,你看”他指着神庙里的几栋雕塑,其中一座赫然是佛教护法天王中的毗沙门天王的威严雕塑,“那是佛教的神祗,你再看那个道教的玉鼎真人,还有那个手举日月的西域神祗,真叫人摸不清头脑。”
玉面剑心忽然还看到了大圣先师孔老夫子的塑像竟然惊呆的说不出话来,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此时李雁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同时惊道:“合休会——”
“不错此处是合休会的一处神庙,”南宫子靖淡淡道:“不过此间的主人已经离去。”
玉面剑心问道:“难道江南的合休会已经发展到西域吐蕃来了?”
无无名笑道:“说你不学无术,果然是不错的,此合休会非彼合休会,嘿嘿不懂了吧。”
李雁之沉声道:“大道合修是江湖几百年流传下来的秘密组织,不过最近好像连魔教也成了合休会成员眼中的合修对象。”他深情的望了一眼南宫子靖继续道:“摩尼教似乎已经进入他们的视线。”
南宫子靖微微颤抖,眼中流露出一丝幽怨,“这不是摩尼教的神庙而是拜火教的神庙,也就是袄教。”
玉面剑心呵呵笑道:“我知道了,这里本是北盟的一处秘密据点,可惜被你们魔教给占据了,想必那安禄山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在北盟拜火教可是他们的支柱教门。”
他一语道破了玄机整件事情似乎已经明朗,但是李雁之皱眉道:“如果北盟的人为此而来,为什么这里没有人,那个海心岛又是什么地方?”
玉面剑心嘿嘿笑道:“我一直都不明白堂堂一代宗师于伦怎么会和北盟走到了一块,原来他是合休会成员,走上了魔道合修的道路,说起世间的魔教也只有北盟有这个实力。”他转而对李雁之道:“其实海心岛才是魔教的中心,那是一处十分复杂的地方——”
南宫子靖道:“不错,海心岛被各大教门视作西方神岛,不仅仅是佛道儒三大教门的向往之地,也是拜火教和摩尼教的圣地,甚至还有神秘的苯教徒也企图占据。”
无无名笑道:“不过此时海心岛是我们的圣地,这里所有的拜火教徒都已经死去,但是我们还是无法得到那个宝物。”
玉面剑心笑道:“难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照妖镜?”
无无名神秘道:“不错,只是我却知道了找到那个宝物的方法——”
玉面剑心讪讪道;“不会和我有关吧?”
无无名道:“不是你,而是他”他指向李雁之,眼中发出道道的光芒。
李雁之眉头紧皱冷声道:“为什么是我?”
无无名似乎十分嫉妒冷声道:“因为你体内兼有血魔的魔力还有你的那把奇怪的魔刀——”
李雁之浑身震颤,他不明白到底和自己这把上古魔刀有什么关系,不禁看向南宫子靖,道“你想得到那个什么宝镜?”
南宫子靖面无表情微微点头。
李雁之道:“好,我帮助你。”
“哎呀李兄弟,你也要问明白那个宝镜能有什么用处吧,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小心后悔莫及。”玉面剑心劝阻道,他似乎此时并不信任南宫子靖。
南宫子靖淡淡道:“你可以拒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只有宝镜能够震慑海心岛的神力,也许能救你的飘渺姑娘。”她虽然面色沉静但是内心一阵痛楚。
李雁之十分决绝道;“走吧,宝镜在什么地方?”
南宫子靖转动身形走向神庙之后的一处石窟,这座石窟仿佛深入湖水之下,洞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南宫子靖轻弹手指顿时一道光芒点亮了石窟中一座巨大的八角形鼎炉,鼎炉有一人多高,直径大概八尺有余,炉壁上雕饰着复杂的花纹,炉体浑然天成,古朴而神秘。
火红的炉火将整座石窟照耀的一片光明,似乎就像处在光明的天堂一般。
玉面剑心看着高大的鼎炉喃喃道:“你们不会炼化李兄弟吧,那也太残忍了。”
南宫子靖冷声道:“无无名请玉面剑心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无无名似乎有点不情愿许久迈动脚步冷声道:“玉面公子,出去吧。”
玉面剑心嘿嘿冷笑道:“李兄弟,如果有什么危险叫一声啊,嘿嘿。”
随着两人的离开,整座石窟中一片安静只有呼呼的烈火灼烧的声音,许久李雁之叹道:“你还是不原谅我?”
南宫子靖微微笑道:“谈不上什么原谅,我们本是不相干的人,就算你帮我,我只是欠你一个人情。”
李雁之心中一阵酸痛颤声道:“你明白我的心,对不起——”他一时心痛难以说话。
南宫子靖淡淡道:“如果你准备好,我们就开始吧,”她依然面无表情,“日月宝镜被炉火炼化,应该就在这座炉子之中,但是我们没有办法取得,唯有利用天下至阴至魔的神器和魔力方能抵抗炉火的阳刚灼热。”
“你是让我全力压制炉火,你取出日月宝镜?”
“炉火并不能被压制只有被同化,只要稍有疏忽我们就会化为灰烬,你要做的就是完全将自己体内的魔气和血气融进炉火,找到神炉的缝隙,那时我就可以取得炉火精华中的日月宝镜。”
“你也会有危险吗?”
南宫子靖微微一笑道:“我的命掌握在你的手中——”
李雁之浑身巨震,她本来将一颗心甚至自己的命运都交给了自己,只是自己难以把握只是在深深伤害她,此时他的心终于坚定了,无论怎么样他还有机会把握和保护那一颗脆弱的心,哪怕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心甘情愿。他笑了,似乎笑得很开心,很放肆。
南宫子靖默默不语,也只有把自己交给这个让她伤心流泪的人她才能感到一丝的温暖和幸福,虽然自己不能原谅他,但是她依然信任他。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万年的心灵相通,他们共同经历的太多太多。
李雁之终于平静了一颗激动的心,他缓缓祭出自己的天地真元,自从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全力施为,而且深深恐惧自己的不足。
当他的混沌天地真元接触到那一炉熊熊烈火时,他感到整个天地都变了,那是地狱的火海,是一个燃烧的世界,高大的炉子微微颤动,火焰冲天而起击在石窟的顶壁又反弹回来。一时整座石窟中的墙壁上都似乎燃起火焰,这里就是炼狱。
南宫子靖幻化一身的血色光芒漂浮在石窟中的烈火中,她凝脂一般的脸庞渐渐渗出一滴滴的汗水,当她看到李雁之坚毅而硬朗的面孔时,不禁心潮起浮,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李雁之却没有那种犹豫,他的全身心都融入到熊熊的烈火之中,那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灵上的煎熬,痛苦已经不算什么,唯一的心念让他全部的力量爆发了。
顿时隐藏在体内的天厌魔刀的魔气开始复苏,虽然魔气已经被李雁之同化但是在烈火的淬炼之下,它终将再次兑变,李雁之眉心的天厌刀痕迹越来越清析,几欲突破而出。
李雁之心神似乎与天地同在,那是真正的天人合一,体内的天地真元更加精纯,血魔的魔力终于在烈火和天地真元的淬炼下完全融入他的左臂,形成红色流转的血色神臂。
瞬间天厌刀喷薄而出,开始烈火中的兑变,黑色的刀身几乎成为火红的透明之色,李雁之控制神刀,一声轻啸手上的刀光劈入燃烧的鼎炉,那一片烈火终于被刀光融合,随着刀式的变化在石窟中激荡漂浮。
“子靖,烈火被控,时机到了——”
南宫子靖心中惊骇,陷入迷茫的她突然觉醒,白色的身影,带动血色的光芒从刀光的缝隙穿入光亮闪烁的鼎炉。
顿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冲到石窟顶壁,经过七七四十九次的反弹终于漂浮在鼎炉之上,那是一块八角形的白色神镜,镜子有手掌般大小,周边古朴的雕饰,似乎是一轮明月环抱着光亮的太阳。
当南宫子靖血**气接触到那轮宝镜之时,巨变发生,南宫子靖浑身的血气竟然被吸收进神境之中,她一声闷哼瘫倒在地。
李雁之如遭雷击,竟然将那炉火中的巨大火气完全压制在自己狂暴的天地真元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了如此的力量,此时他只想救起自己心爱的人。
这刹那之间,他竟然完成了惊人的兑变,烈火本是至阳之物终于在天厌刀至阴魔刀的指引下融合到了李雁之的天地真元中,魔刀终于向神刀兑变。
当李雁之抱起南宫子靖娇软无力的身躯后,眼中流下了泪来,泪水滴在那凝脂般的脸上,也滴在南宫子靖紧紧握在胸口的日月宝镜之上,顿时宝镜幻化出巨大的光芒融进南宫子靖的体内,那是真正的仙灵之气,充分滋润了她体内的虬龙内丹幻化的罗刹魔气。
南宫子靖开始恐怖的罗刹十变,她面目发生了十种不同的光亮,时而洁白无暇,时而鲜艳美丽,时而幽兰淡雅,时而粉色温柔——
李雁之深深拥抱着她,唯恐她就这样沉沉睡去,巨大的天地真元源源不断的涌入南宫子靖的体内。
其实南宫子靖之所以走上这条道路是因为命运,是天意使然。曾经在彭蠡泽上,达扎路恭看到神女体制的南宫子靖,不惜将辛苦得来的虬龙内丹送给她,没想到她竟然成功吸收了内丹的能量。
这样她就开始了她不平凡的经历,在西域苗疆她听到罗刹的呼唤终于走上了罗刹女的道路,那是她的命运,而李雁之就是他命中的有缘人,也是她的心念所在。
她是有心结的,她不能原谅自己,因为她亲手杀死了那个老人,所以她逃避痛苦,直到两人共同炼化血魔之心,在血魔之心的力量下她始终被他所牵引,终于在蒙顶山,她决定抛弃罗刹的使命,和他在一起,但是命运咄嗟,她更加痛苦,决绝的进入了罗刹十变的修行之中,一入修行断情断性,那是无情之道。
她需求的是魔教的最高法门,是摩尼教的黑暗与光明的力量,所以她是神女,是黑暗与光明之子。
而此时命运又将两人牵扯在一起,在李雁之强大真元的帮助之下她终于突破了罗刹十变,而且还融合了日月宝镜的强大灵气。
所谓罗刹十变正是李雁之所说的:“尔时有罗刹女等,一名蓝婆,二名毗蓝婆,三名曲齿,四名华齿,五名黑齿,六名多发,七名无厌足,八名持璎珞,九名高帝,十名夺一切众生精气。是十罗刹女,俱诣佛所,同声白佛言,师尊,我等亦欲拥护诵读受持法华经者,除其衰患,若有司求法师短者,令不得便。”
也是摩尼教中所说的:三界独尊,是普度众生慈悲之母,亦是三界大引导师,亦是含灵大医疗主,亦是上天包罗一切,是死中与常命者,亦是众生明性中性,亦是三界诸牢固狱解脱明门。
她是光明和黑暗的化身,是世界的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