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太阳已经不是那样的炙热,相反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鄯州城外三十里处的石峡此刻就散漫了金色的阳光,一丝丝的清风从峡谷中飘出轻拂谷口的一株株白杨树,片片黄叶纷飞而下,漫天的黄色树叶随风飘荡在谷口形成一道神奇的空间。
这里不仅仅有纷飞的树叶还有一丝丝萧索的杀意,左车隐藏在山峰的石壁之侧轻声叹道:“终于来了。”
这时几百匹神骏的马匹浩浩荡荡的奔驰而来,雷鸣般的马蹄声似乎惊碎了山崖的碎石,呼啦啦的坠落在谷口的道路之上,被一匹匹红色骏马的铁蹄踩得粉碎。
“总共一百三十七名。”左车喃喃道:“怎么只有这么少的人?难道消息有误?”正当他沉吟时又有一队人马飞奔而来,这一批并不是骑着马而是抬着轿子,足足三十二人抬了四顶青色小轿,三十二名壮汉健步如飞,闪电般冲过谷口,紧接着他们之后又是五十名黑衣剑手清一色的长剑闪耀着刺眼的寒光。
左车右手轻轻挥动隐藏在山石树林中的三百名黑衣杀手渐渐向谷中压进,整座石峡谷中一时杀气冲天。
在谷中的宽阔平地之上,那一百多名骑马的武士聚拢在四顶轿子周围,五十名剑手和三十二名轿夫站在轿子之前,他们面前是一座古朴的石亭,亭子周围是清一色的锦纱帷帐,在清风中轻轻飘举。
这时帷幕飘开,走出一位相貌俊朗的中年人,只见那人步履轻盈神态潇洒,步行到四顶轿子之前拱手道:“在下高适代表我家将军有请盟主。”
这时四顶轿子中有三个轿帘掀起走出三人,其中两人是在鹤鸣山和革月上雨分开的紫衣老者和那令狐剑士,另外一人身形消瘦眉目幽深,满脸狠辣之色。
紫衣老人嘿嘿笑道:“原来是高参军,老夫严庄代替我家主人向哥舒大夫问好。”
高适淡淡笑道:“哥舒大夫已经等候多时”
紫衣老人严庄透过帷幕看到石亭中坐着一位盔甲鲜明的英武将军,他身边站着两人,周围一片安静没有其他的人影。
严庄淡淡笑道:“哥舒大夫果然是信义之人”只见他走到哪一顶小轿之前沉声说了几句话,轿帘轻起走出一位身高体胖的胡人。
高适微闭双目看那人身穿火红色的锦衣华服,浓眉深目碧眼高鼻,脸上肌肤白皙颌下一团乌黑的虬髯,他全身充满着巨大的威严之气。
高适躬身道:“高适见过安盟主,里面请。”
那人微微一笑昂首走进帷幕之中,紫衣老人等三人紧跟其后。
只听帷幕中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安盟主别来无恙啊——”
石峡之外的一处山峰之上,玉面剑心冷冷的看着山谷中氤氲的雾气,他转身看了看身边的白衣女子笑道:“南宫教主真的将于伦留在了南山魁星阁,想必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南宫子靖峨眉微皱道:“难道你不相信我?”
玉面剑心笑道:“哪里,我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什么地方有点不对。”
南宫子靖笑道:“深谋远虑的玉面剑心也有心神不宁的时候,实在是少见的很。”
玉面剑心长叹一声道:“此次和你们合作,关系到以后整个天下的形势,无论中土还是西域或者是南诏,都将受到影响,当然教主你的愿望也会实现,不过我总觉得北盟的人不会这么轻易的上当。”
南宫子靖似乎心中一动道:“难道北盟有什么阴谋?他们到底为了什么?”
正当两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山谷中突然发出一声不和谐的惊恐之声,顿时风云色变,山谷沸腾。
玉面剑心惊道:“事情有变——”只见他右手一挥隐藏在山峰周围的黑影杀手闪电般冲向山谷中间的石亭方向。
南宫子靖微微皱眉道:“行动提前开始了,黑白二使看你们的了。”她话音刚落身后闪出两道黑白光影闪电般消失在山谷的雾气中。
玉面剑心道:“无论发生什么,务必要将那人击杀——”
两人一前一后掠向石亭方向,山峰回转,眼前已经化作修罗场一般。
左车带领三百劲装武士弓箭齐发射向山谷中的一百多名骑士和那五六十名黑衣剑手,顿时惨叫声震彻山谷,人仰马翻,而石亭之上发生惊天巨变。
严庄扶着身上血流如注的红色锦服老人,怒道:“卑鄙的哥舒翰,你们背信弃义,我北盟和你们势不两立。”
那盔甲鲜明的将军嘿嘿笑道:“对付你们这样的角色,将军岂会出手,呵呵——”只见他轻轻扎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双火红的眼睛。
严庄目光收缩冷声道:“火拔归仁,原来是你这个蛮子,老夫给你拼了。”
那火拔归仁是哥舒翰手下爱将之一,不禁仗打得好而且还练就了一身绝世的刀法,他一提手中的九尺长刀嘿嘿道:“严庄你不要装蒜了,那人根本不是安禄山,你以为老子会上你的当,浑将军,王思礼大家一起上先杀了那个冒牌货。”
他手持长刀泰山压顶一般劈向严庄,这时那令狐剑士和消瘦黑衣人猛然扑上,将三人的进攻挡在一丈了开外。
严庄嘿嘿冷笑抛下手中奄奄一息的华服老者,“没想到被你们看穿了,嘿嘿,我们主子怎么会上你们的当。”
原来那北盟的盟主就是平卢、范阳两镇节度使安禄山,他阴谋叛乱已经十几年,天下人皆知,唯有当今圣上年迈昏庸不明就里,依然宠信安禄山,实在让人唏嘘不已,安禄山在江湖暗中组建北盟,就是要统一北方武林道,以备以后的图谋。
他此次要联合陇右节度使就是为了扩展自己的势力,然而他和哥舒翰素来不和,表面上联合其实是为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石峡之中的混战分明是一场没有首领的无谓厮杀,而厮杀已经在所难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严庄本是一位儒家高手,他浑身黑气涌动将儒家的大道修为转换成黑色的魔气瞬间功力提升了两倍有余,只见他双掌舞动一招双龙探海直击向火拔归仁的九尺长刀,轰鸣之声中引起剧烈的爆破。
而那浑惟明手上的玄铁长矛舞动万千矛影迎上了令狐剑士,可惜他这种招数用在战场是威力倍增,但是他面对的是一位剑道高手,只见那令狐剑士长剑荡出剑光暴涨将浑惟明的长矛挡开,剑势不减刺向他的胸口。
浑惟明战场经验何其丰富,知道不能力敌,索性翻身滚出十几尺,险险躲过那威猛的一剑。
而那个王思礼和高适联手却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在黑衣人奇特的掌力之下只有招架之力。
此时峡谷中涌出左车的三百军士潮水般冲向谷中的骑士和剑手,惨烈的屠杀终于开始,然而当左车的利刃刺入一个黑衣剑手的胸膛时,却见到了他一生都难忘的一幕,那个剑手混不畏死,不禁没有惨叫后退反而逆着锋利的剑刃猛然冲向左车的身前,手上的长剑闪电般刺向左车的咽喉,多亏左车眼疾手快,身形微微一侧那长剑刺入他的肩头,几乎听到了骨头的碎裂之声。
左车看着面目狰狞的剑手,咬碎银牙右手的利刃一阵旋转几乎将那人胸口搅成碎末,那剑手方才倒地身亡。
“难道真有不怕死的人?”左车拔下肩头的长剑,利刃再次透入身边的一个骑兵的胸膛。
于此同时三百军士竟然被一百多人视死如归的骑士剑手给打的节节败退,那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即使死也要将手中的长剑刺入敌人的心脏。
这时朝堂宗的黑影杀手和黑白二使手下的魔教徒众瞬间加入了战团,才将那悍不畏死的进攻稍稍打压下去。
玉面剑心长剑荡起,从空中飘落当他的长剑刺入锦衣华服的人胸膛时,那位“盟主”惨叫一声当场倒毙,玉面剑心心底一沉冷声道:“假的,他不是安禄山——”
南宫子靖白衣飘飘手上闪动血色的剑影冲向石亭周围的混战,那令狐剑士长剑铮鸣将浑惟明击飞十丈开外,身形回转刺向飘然而来的南宫子靖。
“令狐剑法?你是令狐剑派的令狐潮——”南宫子靖微微惊道,手上的血色剑影在身前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芒击在令狐潮的剑光之上,令狐潮心神巨震倒飞出去冷声道:“原来是你——朝堂宗的人。”
南宫子靖微微笑道:“令狐剑派终究加入了北盟,实在是可惜了。”
那令狐剑派本是江湖六大剑派之一,是令狐世家建立的世袭剑派,位于恒山之上,在江湖中名头很大。
南宫子靖挥动手上的血色剑影娇喝一声:“我领教你们令狐家的恒山十八剑。”
那令狐潮是恒山令狐世家的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一十八招恒山剑法端的厉害非凡,他剑花颤抖如同一团烟云飞雨,顿时化作漫天的剑光刺向南宫子靖,这一招正是恒山十八剑的第一式“磁峡烟雨”。
南宫子靖叹道:“剑法果然不错可惜华丽有余,后劲不足。”她血色剑影在空中幻化出半轮明月,血光顿时大盛,这一招无情十剑中的“天涯明月断肠剑”正如残月追云天涯断肠一般涌动无限的哀思惆怅,竟然夹杂在一片血色中瞬间将漫天的剑影完全吞噬。
令狐潮怒气冲天,不等第一剑剑势用老第二剑闪电刺出,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剑光几乎要将凄迷的血色撕裂开来,这是“石洞流云”的险招,剑气如同虚幻飘渺的流云一般看似轻柔其实是毫无保留的一击。
南宫子靖傲立的身姿幻化出优美是形态,或是护心皱眉或是侧身旋舞,曼妙的身姿,轻柔的剑气伴着她憔悴的面容,随着一声轻叹,血色剑影回旋曲折卷住令狐潮的流云剑气,轻轻在他胸前一拂,那是“伊人憔悴”是心中的不悔剑气。
令狐潮彻底被打败,他目光收缩倒飞出去空中洒下一道刺眼的血迹。
与此同时,玉面剑心的长剑已经刺破了黑衣人的护身真气,黑衣人怒喝一声:“严老撤退——”
然而严庄已经无法移动一步,也难为他被一黑一白两道光影牢牢控制住,那怕他想移动一个手指也是难比登天。
严庄看着一个个倒下的武士,怒吼一声:“曳落河死士这是你们为主上效忠的时刻,嘿嘿同归于尽吧”他阴森冷笑,状如疯子。
听他一句话玉面剑心脸色立刻变了,“曳落河死士——玉石俱焚的杀手。”
这时左车等军士围困的五六十人突然齐齐放声狂嚎,神态疯癫残忍,甚至嘴角都溢出丝丝的浓血,他们本来阴寒的双眼突然变得空洞而血腥,在他们眼中只有无尽的杀戮,所剩下的杀手们终于爆发了巨大的威力。
那些发疯的“曳落河”陡然间身上的杀气和功力提升了好几倍,而最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毫不畏死,甚至不知道疼痛,尖利的怪啸,震荡整座山谷,那是一种入耳刺心的声音,是兽性的爆发。
左车和仅剩的百十个士兵首先遭到发疯的“曳落河死士”的攻击,他们撕开身上的衣服,披露恐怖的长发猛兽般扑向左车等人。
左车本是喋血沙场的战士,但是面对如此疯狂的进攻也不免胆战心惊,他手上的利刃闪电般刺入一人的胸膛,然而那疯狂的“曳落河死士”竟然扭动身躯将一柄利刃生生折断,他们的双手如同魔爪一般在山谷暗淡的光影下闪动摄人心魄的光芒。
两只厉爪几乎触到左车胸膛的血肉,左车丢弃兵刃闪电倒退,而那厉爪竟然深深刺入一边的一个军士的小腹,那军士惨叫一声,胸腹大开,血色飞溅。
其他的军士并没有左车的幸运,纷纷惨嚎着倒在,血泊之中,一时局面大变,“曳落河死士”开始反攻,左车等人死伤大半。
而那些发疯的死士,虽然满身鲜血但是犹自残忍的厮杀,就像一群厉鬼恶魔。
南宫子靖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虽然那些死士不能进入她的剑影,但是那混不畏死的杀意和血腥深深震撼了她的内心,难道这就是人类嗜杀的本性?
玉面剑心长剑击开几个死士,跃到紫衣人严庄面前冷声闻:“快让他们停手。”
严庄嘿嘿冷笑道:“曳落河死士一旦发狂,世界上没有人能让他们停手,除非杀死他们,小子害怕了吧。”
玉面剑心神情冷漠,脸上渐渐浮现一丝悲悯之色,叹道:“北盟果然厉害,竟然培养了这样一批死士大军,看来安盟主真是处心积虑啊。”
严庄嘿嘿笑道:“成王败寇,今日老夫等人虽然落在你们手中但是你们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话音一顿一张黑紫色的脸突然发出巨大的黑芒,严庄吼叫一声竟然瞬间突破了黑白二使的制约,他紫色的身影飞速倒退,在黑衣人和令狐潮的掩护下涌入疯狂的“曳落河死士”中间。
在几十个死士的拱卫之下他们开始向谷口撤退,而剩下的死士疯狂的涌向玉面剑心等人,谷中再次鲜血横飞,惨叫声不断。
石峡谷口清风徐徐却夹杂了浓重的血腥之气,李雁之眉头紧皱快速冲向谷中深处,虽然此时艳阳高照但是整座石峡中笼罩着让人胆寒的杀气,这时一群满身鲜血的人急速向谷口冲来,他们看到前面的李雁之,竟然不由分说冲杀而来。
李雁之目光收缩,看到眼前几十名目光空洞的死士,即刻想起了孙剑飞练造的毒尸,可是他们不是毒尸,是活生生的人,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几十个厉爪闪电般刺向李雁之,生生将他迫出一丈远的距离,李雁之手上的刀光祭出,白色的光影犹如死神的眼眸,睥睨世间的生命,然而几十死士是不怕死的疯子,是地狱的使者,锋利的刀光刺破了他们的心胸但是挡不住他们进攻的脚步。
李雁之的一念之善,几乎将他陷入死境,他本来只是想击伤他们,然而却激发了死士们疯狂就死的欲念,有时死亡也是一种yu望。
李雁之左挡右支狼狈万分,蓦地他忽然看到了远处那一道白色的身影,心中一阵激动,手上的刀影漫天飞舞,在血腥之中竟然形成一道巨大的气旋刀光,身边所有的死士在巨大的刀光之下被击飞出去。
“截住那个紫衣人——”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李雁之的耳鼓,他顿时豪情万丈,霹雳般的刀光顿时罩在紫衣严庄的身周。
严庄舞动黑色的魔气击在刀光之上,巨大的刀气使他伤上加伤,本来从黑白二使手中已经大耗他的真元,面对李雁之惊天一刀他只有败退,“你们不要管我,快走——”
令狐潮和那个黑衣人,闪电般冲过李雁之身侧,消失在石峡谷口。
当左车等人将最后一个死士四分五裂之后山谷中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是每个生还下来的人都是那样的疲惫和虚弱甚至有的士兵忍不住呕吐。
浑惟明吐了一口唾沫道:“妈的老子久经战场也没见过这样不怕死的人。”
火拔归仁叹道:“安禄山其心可见一般,只是我们恐怕上了这个老小子的当了。”
左车道:“几位将军最好火速回营以防不测,我感到北盟的人似乎另有所图,我们把主力都放在了这里,将军那边也许会出现问题。”
“他们不会对将军不利,因为他们的目的是青海湖上的龙应城——”玉面剑心冷静的分析道:“严庄这老头终究不会说什么了,但是此刻北盟的主力应该就在龙应城。”
左车惊道:“原来他们是为了魔教的神物而来,我们先行告辞,此事一定要告知将军。”他和浑惟明、火拔归仁以及高适王思礼匆匆离开了石峡。
玉面剑心看着紫衣老人淡淡笑道:“严庄,我实在不明白,你明明知道这是一处陷阱为何还要前来送死?”
严庄笑道:“老夫自认为还不是飞蛾扑火的蠢货,此次计划就是为了他们三人而已。”
南宫子靖一只默默的站在一边,脸上白光明灭不定,冷声道:“走——”黑白二使立刻制住严庄的穴道,两人拿住严庄的左膀右臂闪电般消失在石峡谷口。
望着南宫子靖淡淡消失的白色身影,李雁之有种想哭的冲动,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他一眼,这怎么能不让他伤心?
玉面剑心坏坏的笑道:“李兄弟不在魁星阁听于伦弹琴怎么来到了这里,”这时他突然面色一变,恨不得要扇自己一个嘴巴:“我真糊涂,没想到于伦老儿竟然还有这样一招。”
李雁之似乎从他的话语中惊醒,问道:“你说什么?”
玉面剑心急道:“姓李的你真是个笨蛋啊,那于伦将你支开,是坏了飘渺姑娘的性命。”
“你到底什么意思?”
玉面剑心快速向前疾飞,“于伦老头要利用两支神剑开启魔教日月神坛。”
李雁之似乎也感到一丝不安,“什么是日月神坛?”
“跟我走,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