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百年前滕王李元婴建造滕王阁,后来才子王勃的一首《滕王阁序》脍炙人口,为世人赞叹,滕王阁也正是由于这首千古大作名扬天下。
其实江湖中人崇拜滕王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王勃的一首诗,而是惊叹滕王阁的剑法。
滕王阁剑派是豫章剑派的四支之一,此时的阁主正是李长天。
豫章剑派是武林六大剑派中比较特殊的一派,它不像青城山的天师剑派是南天师道教的正统门派,也并非像庐山西林剑派一样的近期崛起,更不像世家传承的恒山令狐剑派和九华山公孙剑派,也没有华山剑派的神秘与孤傲。
豫章剑派只是一个特有的组合,它包括滕王阁、百花洲、绳金塔和天宁观四个分支。它的形成源于百年前的神秘人物李淳风,这个剑派不仅仅是江湖上一般的门派,它肩负着守护武库这一秘密的使命。
百年传承,形成了江湖中这一特有的剑派,他们特有的七剑阵更是闻名江湖。然而百年来能够练成豫章七剑阵的人寥寥无几,好在这一代的四位门主从江湖中挑选了七个最有剑心慧根的年轻人,希望在他们身上传承。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七人的主要师傅,天宁观胡青云身死庐山,使七个年轻人突然失去了依靠,谁来教导他们?
当然是滕王阁主李长天,唯有他才能接任胡青云。因为绳金塔主白克也已经和胡青云一样死在庐山仙人洞,而作为百花洲主人的百花仙子曹月欣却不知所踪。
李长天很高兴,但是面对七个悲戚的年轻人,他无法表达心中的兴奋,面对胡青云和白克的骨灰,他也只能在心中窃喜。他现在是豫章剑派的真正主人,所有的弟子都听从他的号令,唯一的遗憾是他手中没有那四把密钥,哪怕神秘的武库就在他的脚底,他也只能无奈的苦笑。
李长天一身金色镶边的圆领长袍,头上戴着黑色纱罗幞头,面色沉静,三缕长须在胸前飘散,此刻他犹如当世大儒,正坐在在滕王阁的最高层。一双神光内敛的眼睛望着滕王阁下的浩荡江水,嘴角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身后站立一个健壮的青年,那人虽然略微有些肥胖,但是坚毅的眼眸中透出一道道犀利的目光,他看着李长天的背影高声道:“李师叔,师傅的仇一定要报,我师兄妹七人誓死也要找合休会讨个公道。”
李长天冷哼一声,严肃而深沉的看着那个年轻人道:“任飞,你是天宁观的大师兄,也是我豫章剑派最优秀的弟子之一,胡师兄死的不明不白,我们都很伤心,但是你要弄清楚胡师兄的真正死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他声声严厉,任飞不禁身子震颤一下,李长天口气缓和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李雁之,是他告诉你们胡师兄被谁杀死的吗?”
任飞嗫嚅道:“他虽然没说,但是除了合休会的人还会有其他人吗?”
李长天淡淡笑道:“你还年轻岂知这江湖的险恶,那姓李的一面之词怎可轻易相信,难道胡师兄死前就没有其他人看到?”
任飞在庐山时悲痛师傅之死,一心以为是合休会下的毒手,竟没有细问师傅的死因,此时不仅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师傅的死另有原因,他仔细回想当时的混乱情景,突然道:“对了还有一业心师兄,也应该在师傅身边!”
李长天皱眉道:“你要确定,这可是事情的关键所在。”他忽然沉重的道:“如果一业心也在身边,那合休会又岂能杀了胡师兄?”
任飞意识到事情远非那么简单,沉声道:“师叔,我们师兄妹七人即刻寻找李雁之和一业心师兄,总要问个明白——”
李长天不仅微笑道:“我已经告诉你做事不要那么冲动,不过李雁之这个人是一定要找的,然而你们七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练成七剑阵,”他目中透出一股无上的威仪和气势。
任飞不禁倒退两步,看着李长天道:“剑阵我们已经很熟悉,只是感到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李长天笑道:“豫章七剑阵是我剑派百年来凝练的精华,切不可草率行事,我这里有四把宝剑,你们先拿去用。”只见李长天掀起书桌上的蒙布,四道寒烈的剑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楼层,任飞脸色大变颤声道:“难道这是我派的七宝剑中的四把?”
李长风笑而不答,他拿起一把火红剑鞘的宝剑,右手抽出三寸长的剑身,顿时一股烈火般的气息将任飞的胖脸照成淡淡的红色,任飞骇然道:“镇火剑——绳金塔三把至宝之一?”
李长风淡淡道:“你眼光不错,正是镇火剑,”他放下手中的剑,又拿起一把龙纹剑鞘的剑道:“这是降蛟剑,那把青色的是驱风剑,在这三把剑是绳金塔的三把镇塔之宝。”
他随手拿起一把很窄的三尺长剑,剑鞘上布满水纹,长剑拔出整个楼层好像卷起一阵秋风,又似一阵水纹,李长天沉吟道:“秋水剑和长风剑本是我滕王阁的镇阁宝剑,如今也只剩下这柄秋水剑了。”他突然眉头皱起似乎想到十分痛苦的事。
任飞也听师傅说过上任滕王阁主李长风的事迹,想必那把长风剑也被他带走,口中禁不住一阵唏嘘。
李长天收起秋水剑,长叹一声道:“本来我豫章剑派七剑镇派,如今只有这四把,百花仙子失踪后东湖剑也不见了踪迹,你师父的青云剑应该在一业心手中,而另一把长风剑就不知下落了。”
任飞惊道:“李师叔为何单单将这四把剑给我们师兄妹?”
李长天叹道:“此事难道你还不明白?你们七人主修七剑阵,就是为了日后驾驭这七把宝剑,剩下三把只能靠你们自己去得到了,”他一转语气接着道:“你可知百花仙子为何失踪?”
任飞皱眉道:“我们在浔阳楼受到偷袭时,就没有见到曹师叔——”
李长天道:“其实我前几日遇到百花仙子,她竟然被一个疯子要挟而去,你可知道那疯子是谁?”
任飞目光收缩,沉吟道:“难道是冯疯子?”。
李长天厉声道:“不错就是冯疯子——冯百盛,而他和那个李雁之都是冯家堡的人,既然他抓走了你曹师叔,我猜的不错的话,那李雁之一定和胡师兄的死有莫大的关系!”
任飞也见过冯疯子几面。但只感到他疯疯癫癫,倒是没有什么诡异之处,不禁问道:“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豫章剑派?”
李长天目光紧缩,平静的脸上一时阴云密布,他冷声道:“本来此事是不能向弟子提及,不过,你师父已死,你就是天宁观的临时观主,也是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了,不过你千万要保密,并要向祖师发誓!”
任飞见他说的郑重,额头不仅渗出汗来,然后他郑重的发誓,就听到了一件让他震惊的秘密。
任飞脱口道:“他们竟然想贪图我豫章剑派的武库,真是——该杀——”一种愤怒涌向任飞的心头,而愤怒之后是肩上担起了一个比山还要重的责任,一时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李长天看着眼前的任飞,满意的笑了——然后他郑重的道:“据我所知,那冯疯子将会再次闯入百花洲,去寻找那把钥匙,我们正好将计就计。”
滕王阁旁边,香樟老店,所谓香樟老店是一栋建在大樟树下的酒铺。
酒铺后面就是滚滚赣江水,前面是一条古道,虽然行人不多但是大多是腰悬长剑的豫章剑派的弟子,一萍撅着小嘴走进香樟老店,后面跟了两个一高一矮的人,高个子的人虽然很瘦但是紧身的武士服,勾勒出他强壮的肌肉,长长的马脸上一双精锐的小眼睛闪着郁郁神光。
而那个矮的人,其实并不矮,只是站在马脸高个子面前就显得短小精干,只是白净的脸颊上居然透出一股狠烈的气势,香樟老店的小二看到他就一哆嗦。
一萍坐在靠窗的位置,嗔声道:“倒霉的四师兄,晦气的六师兄,你们快点,我饿死了——”
那两人似乎很怕一萍,马脸人高声道:“那个小二,赶快上几个菜,再来一坛老酒,要快啊。”他的声音尖细刺耳,让人听了忍不住捂住耳朵。
一萍就捂住了耳朵,矮个子的人坐在一萍旁边道:“小师妹,你说大师兄这么偏心,我看那把东湖剑你用最合适了,他偏偏给了三师兄章浦,哎可惜呀。”
一萍娇嗔道:“别说了,一想起我就生气,我一定要找到哥哥,要回师傅的青云剑。”
马脸高个子坐下骂道:“老六,你又瞎说什么,我们一定要团结不可背后乱讲师兄弟的坏话——”
矮个子的老六道:“我说四师兄,你就别装了,看到老五拿的那把秋水剑,你不也气得直瞪眼吗?我和一萍师妹没有,那是我们最小,可是你不同了你是老四总比老五资历老吧!”
马脸高个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张马脸耷拉的更长了,他闷声闷气的道:“都怪咱们运气不好,还能怨谁去?”
矮个子道:“怨谁?当然怨大师兄偏心——”
马脸一排桌子道:“老六。不许胡说。”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了一个头脸都包裹在一片破布里的怪人走了过来,竟然施施然坐在了矮个子的对面。
矮个子道:“我说,你没看到这里已经有人了?”他本来一肚子火气见到那人大咧咧的坐下,更是心中突发一股无明业火。
一萍看着那人眼神很是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马脸高个子江湖阅历丰富虽然那人身上散发出一股酒气但是还有一种无形的沛然之气,环绕在四周,不禁抱拳道:“敢问阁下有何事?”
那人嘶哑笑道:“还是朱敦朱四侠懂礼貌啊”他一双精湛的小眼睛转向一萍道:“一萍姑娘可知道我是谁?”
一萍见他轻轻打开破布露出一张皱纹满面的老脸,不禁笑道:“原来是冯前辈——”
那人压低声音道:“别嚷嚷,我是冯疯子不是什么前辈,你们知不知道已经被人跟踪啦!”
马脸朱敦道:“我们被什么人跟踪?这里可是豫章剑派的领地。”
冯疯子沉声道:“合休会的人。”此言一出,一萍立刻变了颜色,就想向外看去。冯疯子忙道:“别看,就当没有发现什么一样。”
一萍低头道:“前辈,你怎么知道我们被跟踪,跟踪我们的人又是合休会的呢?”
冯疯子道:“他们的目标是你,只要抓住你就可以要挟你的哥哥一业心。”
一萍惊道:“你见过我的哥哥?他在那里?”
冯疯子道:“没有见过,只是我偷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冯疯子对面的矮个子笑道:“我就不相信,合休会的人敢在滕王阁的地盘撒野。”
冯疯子嘿嘿笑道:“亏你师傅夸你陈云聪明伶俐,我看是笨蛋一个。”
矮个子名叫陈云,七剑中排行老六,他怒道:“冯疯子你再口不择言,小心我不客气。”
冯疯子不理他继续道:“你们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你们吗?”
朱敦问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有人跟踪。”
冯疯子道:“你们从滕王阁里刚一出现就被他们跟踪上了。”
矮个子陈云道:“笑话,以你的意思,滕王阁里莫非有合休会的眼线,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在滕王阁里?”
冯疯子冷哼一声沉默不答,问道:“你们在滕王阁可见到了百花仙子?”
一萍摇头道:“没有见到曹师叔啊,自从浔阳楼之后就没见过他。”
冯疯子自言自语道:“她明明去了滕王阁见李长天,难道出什么问题吗?”
正在这时香樟老店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两人皆是儒生打扮,不同的是他们一个灰衣,一个青衣,都腰悬长剑冷漠的看着店中的食客,瞬时所有的食客像见了鬼一样从后门溜走一空。
一萍等人感到两股巨大的杀气扑面而来,冯疯子冷笑道:“你们终于要出手了。”他扔掉头上的破布,本来弯曲的后背突然挺得笔直,精光四射的小眼直勾勾的看着门口两人。
其中一人笑道:“冯疯子你把人留住了,做的不错。”
那陈云一听此话顿时脸色大变道:“我就看你冯疯子不是好人——”砰的一脚将桌子踢翻,就要拔剑相向,朱敦怒道:“老六住手——”他细小的双目冷视门口的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人齐声道:“合休会——”话音未落双剑齐出,两道剑光如同两条吐信的毒蛇,携带者森然的寒气刺向朱敦和陈云。
朱敦大怒,反手一剑“遮天蔽日”击当在两道剑气之上,陈云虽然在朱敦身后但他动作迅速,长剑从左侧刺向灰衣人的双眼空气中闪出三道剑花。
灰衣人咦了一声,右手探出只见一阵金铁交鸣,陈云手中的长剑断为数结,此时朱敦已被青衣人的剑气锁住,无法救援陈云。
一萍惊骇中慌乱刺出长剑,竟被灰衣人左手夺走,右手的剑气快如闪电刺向陈云咽喉,只听砰的一声,本来倒翻在地的桌子携带一股巨大的劲气,将灰衣人盖住。
冯疯子冷哼一声搓指成刀,一刀劈飞青衣人,右脚抬起猛踹灰衣人,灰衣人小腿中招身形倒退。冯疯子大喝一声:“快走——”
拉了一萍和陈云从后门冲出,朱敦边退边舞出数道剑花,将青衣人封住,也跟着跳出香樟老店。
四人冲出店外,不仅惊呼一声,五条身影,五柄长剑同时刺向四人,顿时周围剑气狂舞飞沙走石,巨大的樟树纷纷落下无数樟叶,空气中泛出阵阵香味。
冯疯子大喝一声手中刀影泼水一般护住三人,只听空中乒乒乓乓的电光不断,冯疯子闷哼一声身形暴退,身上已经受了五处轻微剑伤。
那五人一击不中迅速返回,五柄长剑同时震动无形的压力将四人,围在核心。朱敦怒吼一声:“我给你们拼了——”
此时突然惊变,香樟老店突然爆裂纷飞,一青一灰两道身影喷洒鲜血在一萍四人头顶飞过洒下漫天的血雨。
只见一道血色身影从漫天的碎屑中缓缓走出,只听见那人大喊:“一萍是你吗——”
一萍惊呼一声:“哥哥——”她奋不顾身的扑到那人怀中,眼中流下两行热泪。
一业心左手颤动轻拂一萍的脸庞嘶声道:“你是一萍——”
一萍抬头望见一业心空洞血红的双眼,惊得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