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晌午,何忆平气喘吁吁地往上攀登着,毒辣辣的太阳晒得头发好像要燃烧起来。
“不要急!按照这样的速度最少要爬上三天,一味求快只会让体力消耗过快。”何忆平眼看其它人连背影都找不到,抑制住内心的焦急。
又过了半天,手中轻飘飘的木牌重如沉石,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拿稳。脚好像灌了铅汁,连抬起都显得艰难。仰望山顶,台阶如入云宵,山顶迢遥茫茫。
“腿部肌肉已经酸软无力,体力也消耗过大,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了,我怎么忘了蛇行步,那样走的话腿部的压力会小的多,如果一早用上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我真笨。”何忆平暗骂自己蠢笨。
用了蛇行步后果然轻松了不少,双**替盘行之时,全身肌肉都活泛过来,胸中沉闷骤然一清,越行越是轻盈。
......
繁星闪烁,皓月当空。
黎小莹当先登上了山顶,她自小就在山上长大,不但熟知洗心路,身体又经过药物浸泡,丝毫不觉得吃力。刚上来就溜到了黄犰跟前,抢过茶水喝了起来。
黄犰无奈苦笑,暗叹自己这掌门当得还真没有威严,连这么严肃的大典都有人没大没小的。
其次是于子安登顶,他经常背着沉重的物品到处乱跑,体力也是不差。况且心思单纯,一心按照何忆平提醒的做,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于子安一登上山顶,就望着黄犰手中的茶杯不停咽着口水,也许是食物赋予了他勇气,犹豫片刻后终于战胜了自己的怯懦,猴头猴脑地摸了过去,道:“灵师,我已经爬完山,是不是马上有东西吃呀?”
黄犰心里一乐,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没有,得所有人都上来才能吃。”
于子安闻言大急,探头探脑地向山下张望,脸上苦了起来。
只见曾一鸣离山顶也是不远,卓文榆和白劲松还能遥遥在望,但何忆平却是踪影全无。本来是白劲松领先众人的,但中途体力不支体息了一会,后半段路程逐渐被于子安和曾一鸣超越,除了何忆平外就属他最是落后。
没多久,曾一鸣也到达了山顶,转头还是没能眺望到何忆平,焦急地不停踱着步。但随着时间过去,连卓文榆和白劲松都顺利到达了山顶,何忆平还是踪影全无。
直到月上中天,五人饿得肌肠辘辘,连好动的黎小莹都无精打采地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咒骂某人。
“忆平帮子安时退后了一步,不会要花三倍时间才能登上来吧?”还是卓文榆心细,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真相,其它人面面相觑。
“那不是少吃了好多顿?”于子安很是没心没肺。
“问题是我们要饿几天好不好?”白劲松斜瞥了一眼,实在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
“他没有体力,能爬的上来吗?”卓文榆发挥善良体贴的精神。
四人互相看了看,不再傻傻地站着浪费体力,齐唉声叹气地坐了下来。
......
何忆平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饥饿与疲劳让他的大脑处于空白状态,蛇行步只是解决了肌肉酸软的问题,体力的消耗是无法弥补的,此时只觉得全身乏力,膝盖因为长时间的磨擦,每动一下关节都会如同针尖。
山顶悬着一个大大的月轮,照得台阶熠熠生辉。天上的月光似水温柔,洒落天地之间。
“月色好美呀!”何忆平仰起头,心神迷醉在夜空中。
山顶的月轮好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来。他感觉自己变成那飘浮天空的白云,不停追逐着月亮。
月落又日出,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变成红色的日轮,他又艰苦地追逐着太阳。
又是月升日落,他意识早已经模糊,只有眼前指路的圆轮。
天空的月亮斜挂,逐渐与山顶的月轮重叠在一起,月轮如玉盘般晶莹,透过它隐隐看到里面装有一弯残月,如梦如幻。
月轮近在眼前,好像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它,何忆平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
啪——
木牌悼落在石阶上。
何忆平加快了脚步,伸出双手抱向月轮,月轮光芒大放,似被什么东西牵着疾飞而至,倏忽没入他的眉窍。
轰——
整座兽栖山一阵颤动,常年缭绕的白云骤然溃散,露出座座亭台楼阁来。
何忆平只觉得眉心一痛,各种奇形怪状的鸟兽鱼虫在一轮圆月中不停变幻闪现,一只状若山猿而额有玄纹的异兽逐渐清晰,随着它捶胸怒吼,其它幻相如镜光破碎氓灭。
山猿得意地奔跑跳跃,额头上似山似火的玄纹不停改变着形状,显得玄奥异常。
突然,一道红光不知从什么地方跃出,变成一个遍体玄纹如龟裂的巨人,身上散发着来自莽荒的气息,仿佛从远古跋山涉水而来。
巨人脚步一迈,忽地出现在圆月中,单手抓起山猿,一口咬在其脖子上。山猿猝不及防,直到被咬住脖子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扭头咬住巨人的手腕。
啊——
何忆平抱头倒地,在地面上惨叫翻滚。
山顶的人看到何忆平踏上山顶,心里均是一喜,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人目瞪口呆。只见何忆平对着护山阵法凝成的照明轮盘遥伸双手,轮盘骤然被压缩变小没入其眉心中。而护山阵法因灵气一时供应不上溃散开来,露出长年在阵法笼罩下的山顶景观,接下来就看到他倒地凄厉地惨叫连连。
庄振岳一直跟着何忆平,首先反应了过来,忙现身而出把他提起。
黄犰也回过神,急忙喊道:“快!快把他放到开识阵法中,激发显灵镜看发生了什么事。”
庄振岳大步疾奔,把何忆平放到布置好的开识阵法中,随着白寻雁朝一块令牌打出法决,阵法灵光不断浮现,构成一个方圆十丈的白色圆阵。
阵法中央白光最盛,形成一面如水起伏的光镜,何忆平眉窍中的镜像映现而出:
只见一个硕大无比的巨人单手攥住一只山猿,正埋首咬在其脖子上。而山猿虽然弱小,却也不甘坐以待毙,咬住巨人的手臂不停咀吸。
“夺舍?”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怪物,怎么神魂会有遍体玄纹的?”
“刚岳山猿?它额头上怎么也有玄纹?”
“掌门,怎么办?”庄振岳急声问道。
黄犰的脸色难看异常,夺舍之事有过记载,但他从未见过,没想到此刻就发生在眼前。不过做为一派之长并没有失去往常的冷静,略一沉吟就沉声吩咐道:“山猿额头上的玄纹应该是被施展了牵魂之术。把凝灵晶投进去,状大刚岳山猿,此消彼涨之下应该还有机会。”
白寻雁雍贵干练的脸上露出了几丝犹豫不决,为难地说道:“刚岳山猿灵体虽然接近万灵榜,但那夺舍神魂更是怪异无比,我觉得它的胜算并不大,并不值得如此浪费资源。如果凝灵晶用得太多,门派就没有了储备,在有心人专门控制市场的流通下,会影响到下次开识大典的。”
黄犰眉头微皱,温声道:“在他登上山顶的那刻起就成为了本门的弟子,如果以利益为主见死不救,其它弟子就会心生不安,门派失了人心总不能长久的。虽然胜算不大,但我们能帮的就尽量去帮助他吧。至于凝灵晶你不必过于担心,会对我们门派别有用心的,影响力也有限,最多跑远点求购就是。”
“是,掌门!”白寻雁躬身行一个谨受教之礼,取出一块拇指大的晶体按入阵位,阵法顶端乍然射出一条白线,灌入何忆平的眉窍中。
何忆平的意识海中,巨人身躯本如雾稀的身躯逐渐凝实,刚岳山猿则缩小了一半,咬合的利齿变得无力,手臂耷拉摇摆。
就在这时,一道白线贯入圆盘连接进刚岳山猿的额头,它精神一振,利齿用力一合,又深深地咬住巨人手臂。
巨人仰头惨叫一声,手掌用力想要攥断山猿。山猿身躯被捏得细长,却毫不松口,拼命是咬住咀吸。
“快!再添凝灵晶。”
随着巨人用力紧握,阵法中的凝灵晶迅速变小,眼看就要耗尽,黄犰连忙吩咐。
白寻雁略有犹豫,但还是又取出一块凝灵晶按入了阵位中。
白光源源不断是注入刚岳山猿额头,身躯渐渐凝实涨大。
巨人忙俯头咬向它脖子,却是再难咬深。又想挥手想将它掷出,刚岳山猿却是死死咬住不放,双臂趁机一抱一绕,整个身躯缠绕在巨人的手臂上。巨人见无法摆脱缠纠,只好提起另外一只手不停击打其头部。
随着时间推移,巨人身躯逐渐稀薄,明显有些后劲不足,连捶打也变得无力。
“唉......!”充满岁月苍桑的叹息声从每个人心头响起。
巨人停下了动作,毅然掐了个手印,整个身躯轰然炸成一蓬浓雾,把刚岳山猿淹没其中。
啊——
何忆平惨叫的声音更加凄厉,他感觉自己就是眉窍中的那只山猿,在无色的火海中燃烧,从肌肤到骨头寸寸化为雾气,与巨人自爆化成的雾气混合搅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清晰印在意识里,永远不会麻木。
妖艳的火云,噬人的猛虎,一具具森森骨架,就像“自己”现在的惨状。
“爹!娘!孩儿想你们。”
何忆平恍惚间看到了双亲慈祥的眼眸,还有抚摸他头顶时那温暖的双手,直融化了他心中的寒冷,好温暖!
......
曾一鸣哭喊着想扑进阵法,但被一名弟子死死抱住,拼命地挣扎。
“唉!终究劫数难逃,把阵法停下吧。想不到夺舍的神魂如此怪异,在意识海中都能自爆。”黄犰无奈地叹息。
“慢!”江野鹤阻住了白寻雁停下阵法的动作,看到众人都望了过来,指着显灵镜道:“开识灵光并没有出现溃散的迹象,说明他神识尚存。你们仔细看,巨人自爆后的神魂之雾不断住里坍缩,好像有人在里面吸收一样。”
其它人仔细观看,果然雾气在缓缓流动收缩,且越来越快,随着雾气逐渐稀薄,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灵体只余半颗头颌残存,两只眼睛明亮而坚毅,带着求生的渴望与不屈。
“烈火中永生!”此刻众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同样的感叹,屏气凝神地凝望着半颌残存的灵体,期盼着那双眼睛的不屈不光永不熄灭。
随着雾气蜂拥而来,灵体如沙子堆就般寸寸凝结,头部、脖颈、胸膛,一个硕大的人形灵体逐渐成型。
一个时辰后,神魂之雾被鲸吸而来,团团包裹住灵体,一阵明暗变幻,一个独一无二的灵体重生在众人面前:此灵体人形而遍体玄纹如龟裂,似深奥玄妙,又苍桑粗犷。灵体面貌酷似何忆平,却是棱角分明。
灵体甫一生成,猛地一拳砸出,意识海中的月轮无声碎裂,显灵镜再也无法映照出其内的情况。而月轮则化为一股灵力从眉窍直灌而下,灵体仿佛挣开了身上的束缚,如孩子般露出纯真的笑容,盘坐于眉窥内的意识海中。
何忆平身体不由自主地学着灵体盘膝而坐,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从眉心滚滚贯落。会阴处同时被勾动,如海底火生般涌出一股燥热的气流直迎而上。
轰——
两者在丹田相遇撞击,形成一个互相追逐的灵气漩涡,玄奥而深邃。
何忆平身躯一颤,浑身舒畅无比,隐隐还感应到身边的丝丝灵气环旋缭绕。
“他活过来了!他活过来了!”何忆平听到曾一鸣喜极而泣的欢呼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忽然,黄犰身影一个模糊,倏地出现在何忆平面前,挥掌按在他的胸口,一掌把他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