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忆平面对兽群不敢大意,随手击断一株碗口粗的大树,截去尾端成一人余长握在手中,挥舞几下稍作适应,又继续迎向兽群。
卓宜榕见状暗自点头,修者是有力气舞动更粗更长的木棒,但更粗有失灵便,再长空耗体力。何忆平连随手制作武器都如此恰到好处,显出了超卓的战斗本能,她不由更是上心了几分,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注意向这边。
轰!轰!轰!
百兽齐奔犹如浪涛拍岸,向篝宴的方向狂卷而来。
距离渐近,卓宜榕手拿法决,藤蔓状的法器环身游走。
何忆平继续前行,纯以法术击杀是安全,但他刚突破到炼体中期,真气支撑不了几次施法,况且之前又与易继昌切磋过一场,故只能近战。
“藤影刺!”卓宜榕抢先动手,祭出手中法器,仿佛一条青蟒射向兽群,急促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何忆平眼神一凝,再次与卓宜榕拉开距离,方抡开木棒撞入兽群中。
砰!砰!砰!
普通野兽哪能承受得住他的撑山巨力,木棒击中之处俱是骨头粉碎,一时还断不了气的吃力地发出粘稠的嚎叫,给黑暗的树林增添了几分阴森。
不过兽群行为很是怪异,对于卓宜榕的大杀四方视若不见,笔直地朝篝宴所在狂奔。而接近何忆平的野兽仿佛受到刺激,突然间狂性大发,拼命地往他身上扑咬,这自然给他造成很大的压力,但最大的压力并非如此。
如果兽群围攻的是他们,还能设法拖延。相信这里动静这么大,只要拖住一段时间,门派中总有人注意到而前来支援。但兽群只是一味地扑向篝宴所在,别说那里只有卓文榆一人,就算再多几个,照兽群这种疯狂的劲头,醉倒的众弟子出现伤亡是必然之事。
“何师弟,快施法拦住它们。”卓宜榕瞧见有十几只野兽超过了防线,手忙脚乱之下大声叫喊。
何忆平无奈苦笑。他已经被狂性大发的野兽团团围住,裤脚上被两只狮子咬住拉扯,木棒舞得像风车一般团团转动,却总有野兽漏近身旁。
“没用的,回撤!”何忆平大喊一声,倒棒把那两头狮子的脑袋击得粉碎,默运真气形成护身灵甲,向篝宴的方向突撞而出。兽群紧追不放,前后包夹之下又把他围困在中间。他不得不再次凝出护身灵甲突围而出。如此几次,真气已是所剩无几。
卓宜榕倒没有野兽扑咬,但瞧见越来越多的野兽越过防线,忙得像陀螺般团团乱转。别说保持身姿妙曼了,简直像劳作了一天的村姑,头发衣衫散落凌乱。
吼——
野兽刚接近篝宴的地方,仿佛连兽性都失去,一味扑向沉醉中的弟子。
卓文榆不知何时学着何忆平执一树干在手,脸色刹白地矗在前面,面对发狂的野兽双脚一直在打颤。眼看野兽就要扑入人群中,倒也爆发出了勇气,挥棒劈头就乱敲,直把那只野兽砸成肉泥。
“小心!”
卓宜榕高声提醒,双手像转轮般拼命结印,一根藤蔓像影子般在地面迅速延伸,赶在狂豹咬中卓文榆前绕住一勒,把它勒成了两截。
“我攻!你守!”卓宜榕杀回篝宴处,抢过卓文榆手中木棒就抡了出去,看她脸色苍白如纸,明显是真气和神识消耗过大所致。
卓文榆回过神来,顺从的性子让她不假思索地掐决,真气凝成叶子片片飘飞,或拦或削,与顶在前头的卓宜榕配合得渐渐得心应手。再加上野兽只是一味地向前猛扑,失去了狡诈的兽智,倒也暂时守住。
而何忆平此时的处境很是不妙,不止真气耗完,已经断悼的木棒也是越舞越慢。
咔!
一只灰熊无意中又咬住了木棒,巨大的咬合力把木棒咬得裂纹延伸。
何忆平忙手臂一颤,木棒再次断裂,那只灰熊被崩得牙齿尽落,抛飞撞倒几只野兽,落地后捂嘴惨嚎。因为失去牙齿的野兽,结局将是死亡。
砰!
满是裂痕的木棒敲中野兽的脑袋,两者同时粉碎。
手无器物,惟有肉搏!退无可退,惟有死战!
“本可选择离开保全自身,此刻悔不?”
“悔!但,杀!”
何忆平双拳如捶鼓、跨步如猿奔,血液在最野蛮直接的战斗中燃烧起来,心里却是漠然如寂月。仿佛,时间骤然漫长,连声音也无法穿透。
死寂!只剩一张张散发恶臭的丑陋兽口。
还有,拳头!
“忆平!”卓文榆见他身陷危局,惊得花容失色,忙想奔来支援。
“不要!”卓宜榕大惊出声,本就两人合力才勉强守住的防线,因卓文榆分心它顾,已经有两头野兽越过她们,窜进昏睡的弟子中,龇牙噬了下去。
她突然怔在了原地,望着大口舔着酒坛的野兽露出恍然之色。原来问题是出在酒里,她今晚滴酒未沾,野兽才不作理会。而何忆平有喝过酒,野兽才会疯狂地围咬。
只是现在明白也是于事无补,野兽舔完坛中的酒后,已经把目光移向众弟子,而更加的野兽也已经越过她,利齿与死亡像阴影笼罩。
卓宜榕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幻,时而决绝、时而犹疑,身上的气息也是时起时伏。
突然,她紧咬贝齿,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条条树蔓虚影若隐若现。
“慢!”
刺目的白光大放,把所有的光亮都掩盖,连月亮都黯然失色。
飕!飕!飕!
一条人影在白光中闪烁跳跃,一只只野兽从中飞出,身上满是孔洞,血如泉水喷洒。
白光流淌,人影随之闪跃前进。片刻间,靠近篝宴十丈内的野兽全都倒在了地上。
“段志明!”卓宜榕咬牙切齿,语气中有惊讶、怀疑、戒备与不忿。
“舍身之情,段某永铭于心!任驱赴汤蹈火,绝不旋踵!请师妹看我‘萤光之舞’。”
段志明身上气息不断高涨,茫茫白光倾泄而出,白光所到之处人影闪跃,手上的尖锥如索命判笔,所指之处必有野兽哀嚎。这是他最强的秘杀之术,轻易不显露人前。
砰——
何忆平环臂夹住紧咬手肘的野狼,猛然抡向正咬住左脚的花豹,红白相间的脑浆如雨洒落。
密密麻麻的野兽扑咬,他不停挥掌拍打,拳头因为没有真气保护,早就血肉模糊。
白光如水银般倾泄而来,他周围的灵气微微颤动,挥掌之间多出几分如山凝重。
“何师弟......勿......疑,为兄......前来接......应......你。”段志明的声音从白光中传出,说话间气喘吁吁。
何忆平不见任何放松,在白光即将淹没之时,瞬间探掌扣在一只野兽的头上,把它当成盾牌向一旁撞去。
一时之间。
撞击声、落地声此起彼伏,有野兽互相撞击的,有撞在他身上的,也有他撞飞野兽的。更多的是,那把尖锥索走了野兽的生命,只余残躯如石坠落。
白光散尽,段志明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的苍白,挥动着尖锥击杀零散扑来的野兽,道:“何师弟,此法术暂时无法再施展,还请速退,我来断后。”
何忆平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脸上无悲无喜,挥掌拍飞扑来的灰狼,微微点头便迈步擦身而过,身后留下一行深入地面的脚印。
“如此险境,尚留一击之力,此人不可为敌。”段志明心头大震,望着如刀刻就的脚印若有所思。
砰!砰!砰!
段志明不断挥动尖锥断后,野兽前赴后继,却是渐退渐慢。等退至卓宜榕两人身边,野兽又是势成潮水涌来。
“段师兄,野兽源源不断,这样下去难以久守。不如你把他们全绑起来,固定到高树上拖延一些时间?”
何忆平手中早持有一树干,四人互相配合照应,倒不用像之前一样疯狂挥舞,总是瞄准机会一击毙命。
段志明闻言凝重,沉吟良久才说道:“也好!此间也就我剩有几分实力,如此危险之事就由我来做吧。”
“那有劳了,或者用挂的方法比较好。”何忆平淡淡地说道。
段志明望着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全身绷紧走向醉倒在地的弟子,小心地解下腰带绑住双手,一个个挂在大树上,仿佛树上忽长满葫芦,很是诡异可笑。
他不得不如此做,就算落了这些人的脸面。因为他就是前车之鉴,保不准还有像他一样装醉之人,绑住双手又凌空挂着,就算是猝然发难也有时间反应。
只剩三人防守,何忆平顿觉压力大增,手上的木棒被舞得“呜呜”作响,神识更是片刻不离身后的段志明。直到所有人被绑住吊在树上,也没有人再次莫名醒来,心里稍松了一口气。
“上树!”何忆平大喊一声,手中的木棒变砸为挑,把身前的野兽挑飞阻拦身后,奔向了大树旁。
段志明早垂下一根树藤,三人忙抓住往上窜升,等到达树上,都有意无意地远离他一段距离。段志明也不解释为什么要装醉,何忆平三人也没有发问,气氛一时变得诡异。
轰——
火光四射,泥土飞扬。野兽拼命地舔着酒坛和地面的酒渍,互相争抢撕咬起来,比先前更加疯狂。
“此树笔直,只容一头野兽攀爬,你三人休息一会,我来防守吧。只是这样做只能解一时之危,估计也就盏茶功夫树干就会被咬断。”段志明驱动尖锥刺落一只攀爬上来的狂豹,把树下数只野兽砸伤。
何忆平问道:“那段师兄有什么好办法?”
段志明眉头紧皱,苦笑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树倒之前还没有人来援,就各背上一人逃走吧。你说呢?”何忆平望向了山门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