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小区。
秦靳南接过伊洛手中的行李箱,将它放进车的后备箱,发现箱子出奇的轻,不禁诧然,“怎么就这么点东西?”
“我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东西不多,想着以后再慢慢添。”答完靳南的话后,吴伊洛将视线转到还站在一旁的冰绿脸上,“阿绿,别再送了,回去吧。”
明知这一别不是永别,林冰绿依旧觉得伤感,登记结婚也是结婚,这么重大的日子,没有亲人送伊洛出嫁,也没有好友与伊洛同行,她实在不愿看到伊洛一人一箱走得孤单,“我就在这儿,看你们离开。”
吴伊洛坐上车,一直望着车后,直到车子拐过街角没了林冰绿的人影,她才收回视线,低着头,高高束起的马尾垂在一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们感情很好。”秦靳南不经意提了一句,笃定陈述的背后,是无限的深意。
吴伊洛赫然抬头,向秦靳南看去,只见他开着车,目光落在前方看路,面色无波的侧脸将心情收藏得滴水不漏。跟聪明人交流,越是简单的话,里面埋着的陷阱越多,伊洛吃不准靳南说这话的用意,只好无言以对。
没等到伊洛的回答,秦靳南表情不变,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或许他并没想过要伊洛给他什么答复,也或者,他说那话纯粹只是感慨。
秦靳南不轻不重的一句,扰乱了伊洛低落的心池,顾不得沉重的心情,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纠结该怎么解开靳南和冰绿的死结。她如何感觉不到靳南对冰绿的敌意,冰绿早上会发病,很显然就是因为靳南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她大概也猜的到。只是与叶飏有关的事,如果冰绿不愿意,她也没立场向靳南解释。她清楚靳南重友,只要叶飏和冰绿一日没将事情说清楚,他与冰绿就不可能会和睦相处,最好的状态,大概就是小区门口的形同陌路吧。
立于天平之上,一端是友情,一端是爱情,无论哪端降至尘埃,都是吴伊洛不愿见到的,“靳南,阿绿身体不好,叶飏是她的禁忌,要很小心的提才行。我不求你能谅解她,我只希望你别介入她和叶飏的事,可以吗?”
“当初的事……”
未等秦靳南问完,吴伊洛便抢过话,为林冰绿辩白:“错不在阿绿……”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语气太冲,伊洛有点懊恼,“靳南,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再提又有什么意义呢?”
伊洛少有的认真,秦靳南放在了心上,说也奇怪,他竟然不想看到伊洛为难,无奈妥协:“他们迟早会遇上。”
虽然面上松口不插手叶飏和冰绿的事,但秦靳南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弄清楚当年的事,不为其他,只为叶飏,他比谁都清楚,当年的事给叶飏造成的伤。
吴伊洛不疑有他,“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一切顺其自然,谢谢你靳南。”
她冲靳南安然一笑,全然信任的模样衬得她一双明眸都亮了,愈加美好,如此这般,秦靳南心中忽生罪恶之感,一时失了应对,好在目的地到了,解了他的困境。
吴伊洛跟着靳南下车,看着眼前甜品店的招牌,不解出声:“这里是?”
“小琴最喜欢这家店的榴莲千层。”一句话解释了他带伊洛来这儿的目的,送小琴最喜欢的吃食用以收买人心,这是他对伊洛的体贴。
人情世故,说句实在话,伊洛懂得很少,所以靳南的用意,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她不嫌榴莲臭吗?”
秦靳南皱眉,“你闻不了榴莲的味道?”这个可能性让他头疼。
靳南不喜欢榴莲的味道,但耐不住秦琴爱吃,他忍忍也就习惯了。对于秦琴酷爱榴莲这件事,他也很奇怪,因为林落欢非常受不了榴莲的味道,每次秦琴吃榴莲的时候,她都躲得老远。父母没一个能吃,女儿这么爱吃,约莫是基因突变吧。
“没、没有。”吴伊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还蛮喜欢吃榴莲的。”
这个,是保守说法。
“两份榴莲千层。”
秦靳南拿出钱包付账,吴伊洛先他一步,拿着手机扫码转账,“我来就好。”
对上伊洛的眼,秦靳南想,她懂自己的意思了。
后来车子重新上路,一路无停,渐渐驶离市中心。没有恼人的堵车和红灯,车速越来越快,但依旧很稳,吴伊洛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心知这是要出市区了,便留心记着路线。
四十分钟后,抵达秦家。
遗世独立的别墅,因为年头有些久了,看着更显厚重古朴。房子占地极广,四周漫漫芳草,屋后绿荫环绕。
早有佣人听到车声跑了出来,见是秦靳南的车子,立马开了庭院大门。
车子在别墅大门前不远处停下,秦靳南转头正欲叫伊洛下车,意外望见她酣甜的睡颜,心下一软,话便止于喉间,他放轻动作,解了伊洛的安全带,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子走去。
立马就有佣人拿出车里的榴莲千层和后备箱里的行李,跟在秦靳南身后进了秦家大门。靳南走后,司机将车开到车库。
原本,秦靳南中午回来这个例外,已经叫佣人们吃惊不已了,现在,见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但看身量就让人觉得无限美好。
那是,女主人吗?
不怪佣人们有此疑问,他们来这宅子的时间不长,资历最久的也就三个月,每天就见着男主人和小主人,从没见过陌生女人来访,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人了,私下的叽叽喳喳又怎么可能免得了?
佣人们中最淡定的应该就属管家王叔了,他只是盯着伊洛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对秦靳南恭敬问道:“少爷要用餐吗?”音量特地压到了最小。
“嗯。”秦靳南轻轻应了声,抬脚就走,前脚刚迈,想起怀里睡得恬静的人儿,又回身对王叔交代,“让厨房做得清淡些。”
*********
吴伊洛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和秦靳南就像寻常夫妻,整日腻腻歪歪,生活甜甜蜜蜜,默契到只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心意。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浪漫,只有细水流长的温馨。
“妈妈~妈妈~”那是属于小孩子的稚嫩嗓音。
是了,她还多了个女儿。吴伊洛汗颜,这娃怎么在梦里也要出来打酱油?
“妈妈~妈妈~”
声音近得好像就在她耳边,鬼嘞,怎么光听见,没看到人呢?
“妈妈~妈妈~”童音升级,进阶到魔音刺耳。
吴伊洛脑子里闹轰轰的,吵得厉害,被逼无奈,她从被子里钻出头来,眼睛挤开一条缝,入眼是床旁立着的一道身影。她还未来得及细看来人,就听到一声尖叫,石破天惊。近距离的高分贝攻击,她彻底醒了。
还怒了。
吴伊洛的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睡清醒之前,六亲不认。她烦躁得扒拉着头发,人慢慢从床上坐起,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直盯着床前那个短胳膊短腿的小女娃。
小女娃粉雕玉器的,特别可爱,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伊洛,不明白爸爸房里的女人怎么不是妈妈,委屈得眼泪直掉。
由于房门大开,秦琴的尖叫声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正在秦琴房里收拾玩具的陈妈耳中,陈妈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冲到主卧,映入眼帘的便是吴伊洛和秦琴大眼瞪小眼的搞怪场景。
年岁摆在那儿,陈妈再不淡定,也决定了她不能像秦琴一样吓得大叫,她默默打量着伊洛,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跟林落欢报告这件事,屋里看不到秦靳南,她稍稍松了口气。
两方僵持,场面很尴尬。
吴伊洛是起床气中,没概念要动,秦琴是哭得忘了动,而陈妈则是红果果的敌不动我不动。
秦靳南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诡异的一幕,早先的时候,他把伊洛安置在主卧后就去了书房处理公事,门关着,隔音效果一级棒,因此到的比陈妈晚了一步。
“小琴。”女儿哭得辣么惨,秦靳南哪里忍得下去,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秦琴跟前,把她抱了起来,“乖,别哭了,爸爸在这。”
秦琴窝在秦靳南怀里,十分安心,缓缓止了哭泣,抽噎着问:“爸爸,爸爸,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不是妈妈?”
“她就是妈妈。”
雨点刚小下来,雷声又大了,然后瓢泼大雨哗啦啦而下,夹杂着对既定事实的反抗,“不要不要,我不要,她不是妈妈,我要妈妈。爸爸,你不要不要妈妈,不要不要小琴。”
尽管秦琴才5岁,但早熟的她知道爸妈的离婚意味着什么,电视里面都在演,尽管再不愿意,她知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她会有一个新妈妈,可她真的没准备好,猝不及防的打击,叫秦琴哭得背过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