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结婚证到手的那刻起,吴伊洛嘴角的笑容就没停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俩红本本,笑意直达眼底。
林冰绿陪她站在民政局外的那棵老树下等秦靳南开车过来,看她这么幸福,冰绿忍不住打趣道:“再看,那结婚证也不会长出花来。”
“人家开心嘛。”吴伊洛乐得屁颠屁颠的,把结婚证凑到嘴前亲了又亲,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林冰绿见她这样犯痴,深感不好意思见人,“瞧把你乐得,萌病又犯了。”
吴伊洛一整面容,故作严肃状,可说出的话委屈十足:“我不是故意的,我这是情难自禁。”
“这次成语用的不错。”
“那是,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林冰绿话锋一转,不再拿伊洛说笑,“家里的房间会一直为你留着,林家永远都是你的娘家,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回来。洛,爸妈其实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了,你结婚的事真的不告诉他们吗?”
“阿绿,谢谢你。林爸林妈那儿,还要你替我兜着了。我知道他们对我好,我也把他们视为家人,可是我不知道靳南能为我做到哪一步,眼下只能先瞒着了。”结婚结得仓促,很多事都得冰绿替她扯圆,“还有蒋叔,工作室的所有同事,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知道我结婚了。”
冰绿明白伊洛要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可没有人祝福的婚姻,不委屈吗?
谈话无法继续,她们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她们敛了心神朝秦靳南的迈巴赫走去,与此同时,靳南也从车上下来,开了车门等着她们过来。
伊洛笑意吟吟的样子很能感染人,秦靳南不得不承认,今天来民政局的情况,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他曾以为,他不会再踏进这里。
不同于伊洛的紧张憧憬,民政局之于秦靳南,等同糊涂与错误。
他曾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五年前,他刚满22周岁,刚到结婚的法定年龄。他有点紧张,尽管婚姻到来的比他计划中的早,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是欢喜期待的。
第二次,是三个月前,他来离婚。
和结婚时一样,他和林落欢坐得很近,只是他们之间已不带任何的脉脉温情。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以过来人的立场,劝着他们三思。
他当场就坚定地拒绝了:“不用考虑了,麻烦你。”
大妈只能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当什么都是儿戏,这才结婚两年就要离了,真是胡闹。
手续一办好,他立马起身走了。
在他上车之前,落欢追了出来,他可以从她脸上读出幸福,看来尹东很能让她快乐,这婚离得很合她意。靳南唇角勾起一抹玩味,“林小姐还有何事?”
每一个字都像精心编排过一般,透着蚀骨的恨意。
这般生疏,这般狠厉,竟是要划清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竟是这样不待见她,落欢心里堵得难受,她知道这事错在她,可靳南这么决绝,她还是觉得不忿,“阿南,你别这样,我们,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朋友?”秦靳南冷笑,“我不需要。林落欢,我劝你一句,做人做事注意分寸,你这样,是在玩火自焚。”
林落欢被他讽得说不出话来,见他眼神忽然变得狠厉,便转身向后看去,是尹东,他什么时候来的?她明明说过自己可以的,心忽然有了着落,她冲着尹东笑,一直看着尹东走近自己的世界。
后面的事,秦靳南不知道,落欢转身的那刻,他就抽身走了,尹东为何而来,他多少猜得出一些,你侬我侬的戏码,他没时间也没闲情欣赏。
一张大红的证书,将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捆绑终生。原以为是一代一双人,结果一张暗红的证书,就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
一深一浅一出戏。
话说回来,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所有的流程都烂熟于心,知道要准备喜糖,知道要带什么材料,看着伊洛懵懵的神色,他心内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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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立医院,心内科。
林冰绿的主治医生在给她做彩色超声心动图,一脸专注,检查结果出来后,他对伊洛说道:“就心动图来看,小绿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恢复得不错,你不需要太担心,我还是那几句叮嘱——保持心情愉悦,工作有度,作息要正常,药不能停。”
“好的,张伯伯,谢谢你。”
伊洛的笑脸很美,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张医生觉得,伊洛今天笑得特别美丽,“小伊,笑这么漂亮,是有什么好事吗?”
“没有啊,我笑不笑都这么漂亮。”
伊洛这么一打岔,张院长果然被拐到了别的话头上,“你这丫头,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厚了?”
“才没有,我很谦虚的。”要搁平时,吴伊洛还是很愿意陪张院长聊聊的,可现在,秦靳南就在她旁边站着,她只好做个不善交际的人,说出接不下茬的话。
张院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另立炉灶问道:“小伊,你旁边这位是?”其实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秦靳南,那么出众的一个人,随便放哪,都是发光体。
吴伊洛咽了咽口水,该怎么介绍秦靳南?她没了主意,她沉默的空档,秦靳南接过了话语权,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张院长你好,我是秦靳南,伊洛的丈夫。”
吴伊洛这下是直接傻掉了,张院长也基本废材了,林冰绿表现镇静,不仅没吃惊,还轻声唤了唤张院长。
张院长回神,言语有些磕巴:“什么、什么时候结的婚啊?连张伯伯都不说,小伊这可不厚道。”
“……”吴伊洛呆傻中。
秦靳南突然俯身,凑近伊洛二胖说道:“伊洛,张院长问你话呢。”
耳蜗处的温热,氧得伊洛浑身一抖,人吓得往旁边跳了一步,反应大的呀,她窘迫得满脸通红。
“洛还是这么怕痒。”林冰绿为她解围,戏谑说,“听说怕痒的人怕老公,洛,你要小心了,千万别被秦靳南吃得死死的哦。”
冰绿一笑,千年寒冰都要化了,美得悦目娱心。
“才不会。”吴伊洛急急否认,超怕心靳南会因为这样的玩笑而感到不快,她偷偷看了一眼秦靳南,见他脸色无常,才放下心来。
结婚的事,就这么被张院长知道了,吴伊洛不好否认靳南的话,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她状似随意说道:“张伯伯,我这婚结得急,还谁都没有通知呢,您可别给我先透露了哦。”
张院长很闲,手上病人就只有冰绿一个,不然也不会拉着拉伊洛唠嗑了,可伊洛一个“您”字,叫他的心肝脾肺肾俱颤了颤。吴伊洛不是一般人,她说的话也不是一般话,要好好听,留心听,反复听,这是他十年前就深刻领悟到的的生存之道。
所以,伊洛结婚的事,他今天听到要当作没听到,知道要当作不知道,谁问起来,都要回答,哈?还有这种事,我不知道啊。
吴伊洛见目的达到,撤了压迫,“张伯伯,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忙吧。”
伊洛这种变相的恐吓,软绵绵的,笑盈盈的,却对熟知的人有着致命的约束力,林冰绿没有多想,秦靳南纵使心里奇怪,也无迹多想。
张院长笑着送他们离开,而后,回了办公室。他把冰绿今天看诊的档案整理好,加在了那叠厚厚的档案里,那是林冰绿十年来的诊断记录,只此一份,医院里都没备份。
张院长自六年前升做院长后,负责的病患差不多都派给了其他医生,独留冰绿继续跟进。他救治了冰绿十年,有了感情,交给别人他不放心,而且,冰绿也不能有一点闪失,这也是他十年前就深刻领悟到的生存之道。
当初冰绿被送进医院时心口中刀,失血过多,几近昏迷。她年纪又小,手术风险极大。他当时有一定的名望,想当然,这重担便落在了他身上。
手术做了10个小时,很顺利,林冰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硬是被他接了回来。
出手术室时,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孩冲上来抓住了他,力气大得把他撞倒在地,口里不停重复着:“她没事,她没事……”然后就昏倒了,倒在了他身上。
跟着就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把女孩抱了起来,也把他提了起来,然后他就一口水没喝,又继续给女孩看病。
这女孩,就是吴伊洛。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刚刚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果林冰绿没能平安,他就得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虽然这只是张院长自己的臆想,但他对此深信不疑。
黑衣人告诉他,他们只在乎结果,他要做的就是治好林冰绿,并销毁她的医疗档案。
他照做的结果,后路一帆风顺,青云直上。
林冰绿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由于受伤位置直指心脏,最开始,每隔一个月就需要复查一次,到现在,仍是需要半年复查一次。每次复查,伊洛每次都会陪冰绿来,就算她身在国外,也一次都没落下。
十年的时间,张院长对林冰绿和吴伊洛从陌生到熟悉,早说不清是怨恨还是爱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