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寂的感觉渐渐消散,夏初的炎热也悄悄来临,时光划过,就快步入五月之际了。
在这半月里,那个身影徒步穿过大山,游过山涧,喝过顶峰闵烈的山泉,与豺狼虎豹争夺过食物。
“我的手,为什么会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那个身影,目光注视着双手,低低道。
目光略及,略微宽大的手心上,一条条红褐色瘢痕若隐若现,仿佛就像附在血肉中的血虫,端的有些可怖。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无名大哥,原来你在这啊,村长爷爷都找你老半天了。”
遥遥望着山边透出的红火,无名轻轻一笑,甩甩头。
“凤儿,你怎么来了,有事么?”
凤儿小鼻子一哼,有些生气的道:“无名大哥,你还说。村长爷爷都说让你不要乱走,你就是不听,哼,一点也不听话。”
无名看着生气的小女孩凤儿,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点怜惜之意。
轻轻走过去,摸着凤儿的头,连忙求饶道:“哎呀,凤儿啊。大哥下次一定听话,不出来了。”
凤儿道:“哼,还有下次,大坏蛋。”
无名一听,不知说什么了。略一想,问道:“凤儿,你说村长找我,什么事啊?”
凤儿摇摇头,嘟着小嘴道:“不知道,走,回去就知道了。”说完,小手拉着无名,轻笑着唱着山歌蹦跳起来。
无名整了整宽袖的衣服,深深地望了眼露出的火红,大步跟了过去。
山中的岁月无忧无虑,有几分欢笑几分恬静。
山中的水,天然独特。
画中山,山中画,描述的也不过如此。
微风吹过小山脚下的河村,淡淡鱼腥味随风散落村子,小河依然不急不缓,有节奏的流向山外。山外的世界,不同山内,阴谋,狡诈,血腥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有人说:“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江湖。”
而我却认为:“有人的地方不一定有江湖,就比如这山中的河村。”
河村不大,但犹为团结。村中分为三姓,分别为:赵、钱、孙。都是流落到此的遗孤,已经传承百年,族长一直是赵姓家族担任,人虽不多,但也有老三辈。
村东山脚,略微老旧的竹楼,就是一村一长,族老的住所。
今日,也不知是何日子,族中老三辈都来到这里,远远一看,还以为正在举行村会呢。
族长赵三泉,苍老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族人,有半百的老人,也有两三岁幼童。举着竹棒敲着桌子,咳嗽道:“都安静,族中储存的粮食已经快用完了,今年的收成又还没上来,你们说该怎么办?”
场下的族人一听,都相互议论起来,顿时喧闹声响成一片。
看着吵闹的族人,族长赵三泉咳嗽声加重起来,骂道:“都是怎么了,一点事就乱成这样,还不如孩子呢。”
说完,指着场下一个六旬老者,道:“五泉,你是村中的大夫,有些学识,你说怎么办?”
赵五泉一听,连忙站了起来,弓着身子,语气不急不缓的道:“族长,我族世代隐居于此,虽无忧无虑,但也有些时候食不果腹。”
略顿了下,又摇头道:“唉,虽山野清苦,但也好比山外兵荒马乱的流离失所。但,孩子们却略有些可怜了。想想当年的我们,唉。”
族长赵三泉一听,浑浊的眼泪不经往下流了起来。几十年前,赵三泉也是有着六个姐妹兄弟,可是一夜之间,却只留下两个。
那一年,村子闹了蝗灾,没了收成,冬天又下了场大雪,就这样全本有着三百人口的族群,一夜之间只剩下不到五十几人。
随后的几十年才慢慢好了起来,当年孩子们也已经老了。
赵三泉抹了把眼角的浊泪,不自觉的叹道:“唉,这个我都知道,可是外面兵荒马乱的不知如何啊?”
赵五泉道:“四十年前,我在外行医时,就听说大宋以连年征战,西夏、吐蕃、辽都准备伐宋,现在么我也不知。”
赵三泉叹道:“唉,四十年未出山门,真是不知魏晋了啊。”眯了下眼,咳嗽了一段时间,缓缓道:“为了族人,没办法只能派一些人出去,筹集粮食了。”
“谁愿意去山外,筹集粮食?”
场下族人一听,面面相视都不知如何办才好。
河村族人,除了老一辈,四十年都未踏出山门,涉足山外。对于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群,恐惧,无奈。
族人的不知所措,让赵三泉无奈的叹起了气,正要拉着族长的面子开骂。这时,场外一个声音道:“族长,让我去吧。”
赵三泉顺着声音望了过去,顿时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笑道:“小兄弟,你去哪了,伤好点没?”
无名走到场中,对着赵三泉鞠了个躬,道:“谢谢族长关心,以无大害处。”说完,转过身对着场中的族人,道:“多谢大家这一个多月的照顾,无名深表感谢。可是山外,人性险恶、兵荒马乱,并非涉足之地。虽然我不知,我是谁,也不知我是哪里人,但我脑中一些断续的记忆还在,现在正值几国交战之时,还是让我去吧,就算为了感谢族人对我的救命之恩。”
“无名兄弟,也是你命不该绝,你可不要这么说。”
“是啊,无名大哥没有你,我们这半个月也吃不到这么好的肉食了。”
“无名,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们是兄弟,是族人啊。”
…………………
场内一声声声音响起,无名心不惊一紧,眼中泛着泪花。
无名泪眼扫过大家,哏咽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这一刻,无名心中再也不去追寻自己是谁,自己究竟是何人,只知道自己是河村的人,是有一群关心自己的族人。
这一刻,无名才是真正的无名。
不是没有名字的无名,而是有着一个家,一群族人的无名。
族长赵三泉看着相处融洽的族人与无名,缓缓道:“小兄弟,你真要出去?”
无名点头道:“是的。”
“好,那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谢族长。”无名感谢道。
寂静地场下,赵五泉道:“无名,你什么时候出发?”
无名想了想,望着远山的红日,道:“明日吧,今晚还有些事要解决。”
远山,无云的天空红日高挂。
“无名大哥,我也要去。”静静的场内,突然一个女声叫道。
“凤儿,你?”
“小凤,你别胡闹。”赵五泉绷着脸道。
凤儿哼哼的嘟嘴道:“我就是要去,我要照顾无名大哥。”
“这………”赵五泉一听,说不出话来。
族长赵三泉,苍白的脸上一笑:“好,就让小凤跟着去。”
凤儿跳了起来,笑道:“还是族长爷爷最好了。”
无名看着族长,正要说,族长赵三泉却先笑道:“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小凤儿的。”
族长信任的目光,让无名一愣,不知觉的点点头。
时间好快,转眼就日落月升。
山下的河村一如既往的恬静,没有烦恼,有的只是欢笑。
明月下,无名静坐在小河旁,看着月色下河中一晃一晃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