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道红色身影踏进徐府的门槛。有双如蛇般弯月的眼睛,也随之收回视线。藏在拐角的某人,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身穿红衣的俊美少年,落款写着‘徐栎’。想起雇主跟他说的一句话——我只要他死——千两赏金,没有什么比金钱更诱人,尤其是干刺客这行的,高收入意味着高风险。看来,他得准备一些东西。
“外面有人跟着我。”前脚进门,后脚徐栎就吩咐管家通知皮邱南做好埋伏。早在之前,便听农叁说过会有刺客跟踪他,没想到行动会如此之快,显然那位凌师兄决心要他命。
闻言,农叁答道这就派下人去,然后准备关好门闩时,有意无意朝某个偏僻方向望了望,随后徐府大门紧闭。来到大厅,满脸忧郁的徐栎居坐首位,小水晶乖巧地沏好茶端至他面前,随即又静静地躺在藤椅上,无聊的翻着书页。胖管家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形,自顾自找个位置坐下,抿了小口热茶,说道:“老大,天南山离陵南城有一日的距离,常年被雾气环绕,故此很容易迷路,正因凡人极少进山,因此山里有充沛的灵气,所以很多高人选择隐世此处。”
“难怪季无会到天南山隐世,既可以修身养性,又可以结交高人。”想象那里群山环绕,又有‘雾气’做天然屏障免受外界的打扰,徐栎不禁感叹道。
“可是哥哥又该如何进山呢?”小水晶看着厚厚的书本,漫不经心地问道。
“嘿嘿,我得卖个关子。”农叁似笑非笑地看向老大,眼中尽是男人间才有的猥琐交流。
莫非倚靠她?徐栎脑海里全是冰若寒霜的郑雪颜。没错,除了她最有机会接近义父季无,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有她那般清楚,可是他也很清楚自己那天靠下流手段堵住她的嘴。她肯定狠透了他,能有指望?
“不是还有萤儿姐姐嘛,”书本合闭,今晚看到这儿,小女孩心想。“只要萤儿姐姐在旁边斡旋,说不定雪颜姐姐会给哥哥带路。当然,她也有可能提前告知她的义父,有人要找他麻烦。”
“老大,要我说。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等到剑邪阁祭祖大典,届时三位阁主都将齐登台。”管家将他所知的全都如实说出,为此他还付出了几只小小鸟儿的代价。
“那还得等一个月。”徐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就算他能等,可在梦魇森林的父亲会愿意给他时间?他不敢奢求,如果不能尽早完成猎杀季无的计划,依照父亲的脾气估计会以时机未到,再把他叫回梦魇森林,终日与野人为伍,与凶兽结伴,进行残酷的训练。这不是他想要的。
回到房间。徐栎脱去火红衣裳,换成墨色锦缎裹身。床头放着两团黑布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霜牙剑与射天侯,他觉得今晚是时候用射天侯练手。正值明月当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徐府的中院,他担心门前的灯笼发现他的身影,于是翻滚至某根柱子后面。目光来回扫视走廊,见无一人出来,他按照羊皮纸描绘的路线,轻车熟路地找目标的房间。路过灯火通明的房间,他悄悄用手指戳破纸窗,顺着狭窄小洞朝里面瞧去。
脱去华衣的农叁,躺在床上,不盖棉被暴露浑圆胖胖的肥肉,手里拿着一本名为《春宫图》的插画书,里面人物画得那叫栩栩如生,直教他脸红耳赤,却又爱不释手。刺客静无声的离去,他立马随手扔弃《春宫图》,全无脸红之意,心想着鱼已落网。
他忽然感到今夜的风尤为冷凛,隐隐有某种潜藏的不安在提醒他,要不要撤手。他眸中迸出闪闪发光的黄金,当即摇摇头,只要做成这一项买卖,那他后半辈子可以洗手不干,也能娶个地主家的女儿做老婆,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目标,他坚信等待他就是光明。
这次他没记错,就是徐栎的房间,用同样的方式戳破窗户,然后拿出早有准备的短笛,向房内吹出一阵迷香。约莫过了片刻,时机成熟,他轻轻推开房门。皎洁月光下,一道斜长的影子突兀出现。径直向着躺在床上的徐府主人走去,亮出腰间的匕首,寒芒乍现。
二话不说,提着匕首猛地朝缩在棉被里的人连续扎了好几手。第二下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但利益趋心哪还能顾得了那么多。直到门外又多了一道身影,他才恍然大悟,僵硬的转过身。那是拄着墨绿竹棍的皮邱南,庭院已是灯火照亮,聚集了不少丐帮兄弟。
“就知道,”刺客嘀咕句。却不见他有任何惊慌失措的神色,匕首在掌心玩转一圈后回到腰间,抽出背负的细长铁剑,阴翳的眼神多了分凌厉。“有意思。”他顺手从鲜红帛带取出一个酒葫芦,当着众乞丐的面一饮而尽,随后豪爽的将之丢弃,喃喃自语:“人在江湖飘,岂能不会喝酒!”
语毕,他已是率先举剑迎战。
“上!”皮邱南率先举棍抓刺客。剑棍相撞,清脆的交击声在月夜下尤为醒目。然而皮邱南毕竟没有坚实的基本功,只是仗着人多而已,故此只需一剑即将他击退。十几位乞丐兄弟为报答府主的恩情,皆是豪气万分的扑杀而至。相反那名刺客倒是沉得住气,剑起剑落,已是划伤好几人的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的剑身,一路杀出重围跑出房间。
迎接他的却是更多的乞丐兄弟,以及身穿红衣的徐栎和穿好衣裳的农叁,旁边还有一位灰眸小女孩,冷冷盯着他。“我敬佩兄台是位好汉,不知可有想法与我秉烛夜谈?”徐栎不疾不徐地说。
“你会死。”刺客指着他说。农叁一招手,两名乞丐兄弟拖着一具尸体丢在刺客的面前,那是他的同伴,胸口插着一支箭矢,伤及心脏致死。“原来......计高一筹。”他颇为无奈,但在下一秒他再次拔剑,剑指此行的目标——徐栎。
铛!霜牙剑顷刻间截住他的去路。徐栎的嘴角扬起微笑,挡住第二道剑击,他腾空而起,予以果断的反击。刺客似乎没想到他的实力如此强劲,抵御无数剑影的攻击,他退了半步,然后又是剑动光影,他不得不接连退后。
鬼影缠身。他现在就是被鬼影束缚,一时之间辩不出真假。尖叫声冷不丁回荡在深夜的徐府,刺客的长剑受冰冻裂成千千碎片,如同一阵针雨四散零落。徐栎收剑冷冷注视他惨叫着跪下,伸手捂住汨汨血流的胸口,缓缓倒下。
旁观的乞丐兄弟仿佛接收到指示,出来几位兄弟将两具尸体抬走。一片死寂之后,皮邱南跑来问道:“府主,若是被官府的人看见,怕是对我们不利。”,徐府并非朝中臣子宅邸,若是有人一纸诉状告他们半夜杀人,该如何解释?
良久,小水晶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地面留着一滩暗红的血迹。“既然那位凌公子派刺客前来索命,肯定也做好了不成功的准备,过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一队官兵火速赶至,不分青红皂白将院内的所有人团团包围。冷面县官陪同凌风信而来,见面直截了当,说道:“滥杀无辜,将他们全都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