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门被打开,一股恶意的寒气朝门口汹涌而去。
文士皱皱眉,衣氅挥动间,寒气像是见到了阳光的白雪,转眼间融化地无影无踪。文士踏进来,看着已经熄灭的火和躺在冰面上犹如死去的叶绍,脸上浮现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看似朴实的葫芦,像是集市上随便从一串里面摘下来一般,帽眼上还有一个虫蛀的空洞。
打开塞子,一阵酒香从中四溢出来,驱散了盘绕在房中的阴暗寒气。文士扶着叶绍的脖颈,对着紫黑的嘴唇轻轻灌进了一口酒。醇厚的酒没有颜色,十分中有八九都被叶绍浪费了,顺着嘴角落到地上,转眼无影无踪。
饶是这一点点,只见叶绍嘴唇翕动,像是渴望母乳的幼婴,贪婪地吮吸着残留在嘴角的酒。随后一股闷气从胸口直冲而上,咳嗽不断,喷出一块暗色血痂,铁青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潮红,然后才有了呼吸。
文士扶着叶绍的肩膀,目光扫过,心下诧异万分。
用酒只是第一步,只见中年文士双手轻抬,从衣袖里露出一双纤弱玉白的手,双手快如闪电,一个个法决转眼就成,其准确度之高,速度之快,都是令人咋舌不已,叶绍与之相比,无异于明月和萤火的区别。
双手紧紧贴在叶绍的后背上,叶绍身上的寒气像是被惊动的毒蛇,面对文士的入侵,瞬间张开血盆大口,文士闷哼一声,竟是一个不防被伤到了几分,桀骜不驯的寒毒有点惹恼文士,目光愈加凌厉,加大了对叶绍体内的探查力度。
叶绍失去了意识,文士的神念进入没有一丝的阻碍,不仅没有阻碍,灵力所过之处,都对文士的灵力表现出了一定的好意,这让文士对叶绍的情况了解更加容易。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叶绍对自己的灵力没有丝毫抵触之情,文士马上加大了灵力的探索范围。
神念所过之处,看到的全然就是像被开垦无度的土地,没有一丝生机,翻滚的血肉,断裂的经脉,气息紊乱不堪。这种伤,放在世上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万死都不为过,但偏偏是叶绍,像一颗生长在光秃秃石壁上的杂草,任凭风吹雨打,摧残践踏,还是那么倔强地活着。
十数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绍饱受寒毒摧残,哪怕无限接近死亡,文士也不敢直接进入叶绍体内细细探查。一方面是灵力的探查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特别是叶绍这种经脉寸断的情况,而另一方面是他体内恐怖的封印,使得文士不得不慎之又慎。
虽然早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但文士还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七两七钱七的鬼命,寒水葵阴,逆脉纵横,每次圆月阴时,必须忍受无尽炼狱的冰霜寒气。
天生绝脉,早生而夭。
听说只有三天之境大圆满者,才有重塑经脉的能力。可就算是三天之境大圆满者,妄想全塑叶绍这种葵阴经脉,无异于与天作对,一下不慎,就会引动天罚,从而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天想要他死。
十几年前就知道的事情,到现在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时间不等人,文士使劲抚平中的不快之感,沉下心来,双手流光阵阵,叶绍体表竟是升起一层薄薄的壁障。如果有第三个人在此,定会惊掉下巴,哪怕是三天之境的强者,闭上眼,就完全感觉不到叶绍的存在。文士的手段,竟然使叶绍的存在,暂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此等手段,放眼大陆也是骇人听闻。
但是文士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只见他嘴唇颤动,额上冷汗流下,一丝极度痛苦的神色浮现在他的脸上,和恬静超凡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深吸一口气,文士睁开双眼,只见剑眉如锋,目光如电,一股精纯而炽热的生命气息从文士的双臂传输到叶绍的体内。一时之间,房间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度。
文士的灵力像是一条条纤弱温柔的触手,在叶绍体内一点点等延伸扩展。抚平经脉的挫伤,破漏处多为修补,而断裂的地方,文士却没有精力再帮其连接。不一会儿,文士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在一处经脉寸断的地方,文士看到一种特殊的灵力波动。这种特殊的灵力在看见文士庞大的灵力源时,就会远远地躲起来,如此微弱的灵力波动,如果不文士扩大了探知的力度,绝对会被隐藏过去。
天生绝脉,经脉寸寸断裂,吸入体内的天地灵气都没办法完成一个周天,更别谈存储和修行,文士实在找不出他体内还残留灵力的理由。带着疑惑,文士的灵力触手轻轻分开经脉的罅隙,那特殊的灵力像是遇到惊吓,呼的一声,从经脉中逃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文士抓在了手里。
文士从这微弱的灵力波动中找了一丝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确实是刚刚解开玄铁盒子使用的手印。
文士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微弱的灵力转眼在触手上消散,文士摇摇头,将杂念摒弃。不再顾忌在一旁择人而噬的寒毒,转而加快了灵力的探查速度。灵力一路畅通无阻,马上来到了玉府周围。
仙人的玉府是一番世外的天地,随着修为加深,世界会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传说上古帝尊,开放玉府,便是另外一片世界,其中花鸟山水,不一而足,法则循环,亦是与真实无差。
就凡人而言,因为没有开拓,应该是一个没有缝隙的密闭空间结构。
而叶绍的玉府,文士的神念站在叶绍的玉府前,只看到了一个没有底的漆黑洞口。
犹如九幽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嘴,没有尽头,只有恐惧。
文士摇身一变,神念像是一团光,在黑暗没有尽头的洞中飞快穿梭。随着穿梭的时间增加,神念越来越深入洞穴之中,而神念感知到的寒气也是愈加恐怖,这种寒气,充满了怨毒和诅咒,使得文士的神念不得不在外表加固一层壁障。这是就像是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只怕呵一口气都会结成冰坨,外面流溢出的寒气和这里的比起来,简直判若云泥。
神念在一扇巨大厚重的铁门面前停下,文士的样子逐渐显现。
铁门高约三十丈,被粗如人柱的铁链层层锁住。铁链上贴满了封印咒符,在一呼一吸之间,咒符林林煽动。
铁链覆盖下,雕刻着一个个珍奇古怪的远古异兽的图案,铁门做工精致,仿佛世界上最高明的巧匠的制成品,而在铁门之上的异兽周围的特殊图案也是刻画地栩栩如生。只见异兽一双兽眼大如铜铃,好像要从铁门上扑食而出,威势凌然,使人不敢以目直视。
冰冷的寒气带着最恶毒的冰晶,寒霜冻满了整座厚重的铁门,铁链上倒挂这无数个大大小小若同毒刺一般的冰凌。
铁门合缝处,一种若有若无的青色之气缭绕于间,每当青气浓重时,铁链和符咒都会发出刺耳的哀鸣,然后寒气和碎冰片片落下。就算是青气稍微稀薄一点,铁链和符咒也崩的紧紧的,发出晦涩难听的摩擦之声,仿佛后面有一种世间无法匹敌的洪荒之力在不断推开这扇门。
一种冰冷到灵魂的哀鸣声断断续续地在铁门前游荡着,站在此处,神识在不断地被寒气侵蚀。
文士分出的神念太弱,不敢靠近厚重的铁门。
离隔铁门约十米,文士看着铁门上古朴的封印和图纹,缓缓叹了一口气。只听见一声叹息刚刚落下,厚重的铁门上突然起了一丝涟漪,随后冰晶层层脱落,露出一层透着杀伐之气的铁芒阵法。
阵法自中心发亮,光芒和青气融合在一起,显得极度诡异,从外面看去,有一种隐隐的杀戮气息,就算是文士,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警惕。
“我该叫你方声阳呢,还是左见白好?”
阵法的缠绕的上缠绕的铁链像是一条条巨大的筋络,不断向阵法输送着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几息之间,气息就膨胀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地步。当到达的顶点时,一个巨大的人面从铁门中心的阵法中渐渐浮现出来,只见铁面没有眼睛,一双眼眶当中只能看到两个幽深的黑洞,而铁面刚刚出来,就轻张嘴唇,一种晦涩难听的金属声音就缓缓从那张口中吐出。
“方声阳就是左见白,左见白也是方声阳。”
文士开口道:“随便你。”
铁面道:“这可不一样。”
文士似乎是不想和铁面在这方面纠缠不休,只听他道:“铁九,你是不是管不住了。”
铁面阴仄仄一笑,铁门上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铁面将脸急剧收缩,变成了一个成年人的样子,然后铁门中心突然疯长一条粗如人腰的铁柱,铁柱直指文士,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瞬息间接近了文士,带着无可匹敌的锐气直冲过来,眼看就要砸中文士的脑袋。
却在极点突然停住,距离文士的鼻尖,不过半厘米距离。
饶是情况如此惊险,文士也没有眨一下眼,甚至是皱一下眉头,只是冷冷地盯着铁柱,看着铁柱停下,直到上面逐渐浮现一个怪笑的人脸。
人脸开口:“当然管得住。我铁九答应的事情,绝对做得到,既然向你们承诺了,如果不是我死了,这家伙,绝对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