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死尸垂挂在树枝上,随风摇摆。那景象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鸠雅抽出宝剑,将瞿莹与公孙苑柳护在身后,低声道:“跟紧我,不要乱走动。”
他们三人一步一步朝村里走进去,越往巷子里走,越是臭气熏天。
地上的血水凝结起来,已经发黑,看上去让人只想作呕。公孙苑柳捂住了口鼻,瞿莹却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村落里没有任何生物,就连喜爱腐尸的秃鹫也看不到。这才是真正的死亡,除了死亡本身,再也别无他物。
鸠雅松了一口气,排除了危险,就不必过于担心。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而言,死人要比活人更令人心安。
瞿莹又活跃起来,她四处张望,用脚踢开一只死老鼠,厌恶地说:“究竟怎么回事,连老鼠都死了,这村落莫非是被人下了毒?”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鸠雅,他早觉得那些死尸有些异常。当下就近解下一具死尸,仔细观察起来。
“咦,他们面色都呈蓝色!好像……”
公孙苑柳虽然很厌恶死尸,但心思细密,一眼就看出了诡异之处。
“好像中了黑蟒神功之毒!”
鸠雅接话说道,公孙苑柳立即点头赞成。他们在王城时,见过许多情状与此一般的尸体。
“你们转过头去。”鸠雅说着,嘶拉一声扯开了那死尸衣服。
尸体就完全****着,只是躯干有些萎缩干瘪,虽是成年男性的尸身,现在却如同婴儿一样躺在地上。
公孙苑柳背转过身,肩膀微微耸动着。瞿莹身子转了过去,头去仍旧扭过来观看,惊呼道:“哎呀,他身体肤色也同样发蓝呢。真恶心!”
瞿莹话虽这般说着,可就是紧盯着看,眼睛蹬得又大又圆,嘴里却一阵干呕。
鸠雅又气又好笑,就不管瞿莹,仔细查看。一连看了几具尸体,统统都是通体发蓝,有的部位一片青紫,身子萎缩干瘪下去,仿佛被吸干了精血。
怪不得连食腐动物都不敢接近,这些死尸已然都成为了毒物。
鸠雅对这景象再熟悉不过。人一旦中了黑蟒神功之毒,倘若没有宿主继续运功续命,身子要么立即被蓝色幽火焚烧殆尽,要么就迅速萎谢干枯而死。
这全然取决于施功者所习黑蟒神功达到的境界而定,一般说来,第二种情况意味着袭击这个村落之人武艺不算高强,黑蟒神功尚未达到第四层境界。
鸠雅稍稍放宽了心,乍遇死敌,他一开始还有些心有余悸,毕竟自己还要保护其余两人。
“没事了,只要不碰触尸体就行!从村中之人死亡时间来看,敌人已经离去很久了。即便他们还在附近,也都是些不足挂齿之辈。”
鸠雅宽慰着瞿莹与公孙苑柳。她们都微微吐出一口气,显然很信任鸠雅。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丧尽天良的蟒奴们要对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下手呢?”公孙苑柳疑惑地看向鸠雅。
“哎呀,苑柳姐姐,你都说他们丧尽天良了,哪还有为什么呢?”瞿莹咯咯笑道。
公孙苑柳脸一红,也不搭腔,两眼无神地陷入了深思。她本是轩辕族人,对东君蛩和蟒奴深恶痛绝,不得不多想一些。
鸠雅也有此困惑,究竟蟒奴们到此地做什么?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难道仅仅是滥杀无辜而已?
瞿莹却在一旁催促道:“你们俩还有完没完了?我肚子好饿!鸠雅哥哥,别管了,日后自然会清楚的。一切恶行,总有天道昭彰之日!”
鸠雅笑了:“没想到莹妹妹还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也好,我们找个干净屋子休息片刻吧。”
三人找了一间巷子深处的房屋安顿下来,吃过干粮以后,围在火堆旁。他们又倦又累,也管不得那么许多,和衣卧在地上。
鸠雅不敢深睡,支楞着耳朵细听周遭动静,以免遭到埋伏。瞿莹呼吸均匀,看来已经睡熟了。
公孙苑柳翻了几个身,渐渐呻吟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就要在地上打滚。
鸠雅慌忙爬起来,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焦急地问道:“苑柳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毒力又发作了?”
再看苑柳脸色,一片暗沉,嘴唇发紫,竟比当日中毒之时还要吓人。
鸠雅赶快从怀里掏出药瓶,在手里用力磕了一阵,倒出些许药沫,急忙用热水给公孙苑柳服下。
瞿莹此时醒了过来,看到这景象,凑过身子问道:“苑柳姐姐怎么了?”
公孙苑柳渐渐平静下去,胸口尚自起伏,还忍着剧痛,但脸色有些好转了。
鸠雅将事情经过简短地告诉了瞿莹,最后叹道:“只可惜,这解药不能根治此毒。何况现在就连这效用不大的解药也用完了,该如何是好啊?”
瞿莹被公孙苑柳与风长琴的爱情所感动,红着眼睛痴痴看着苑柳,说道:“苑柳姐姐,你真幸福!”
公孙苑柳无力地撇了撇嘴,想要说什么,却没了力气,眼角上流下一道泪水。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莹妹妹,你睡吧。”鸠雅怕瞿莹心直口快,勾起公孙苑柳伤心之事,急忙打岔。
瞿莹却不说话,站起身在门口徘徊半晌,忽然转过身,像是下了平生最大的决心一般,说道:“我有办法救治苑柳姐姐!”
“什么办法?”鸠雅语气急迫。
“回祝融城,找我阿爹!”
瞿莹说得斩钉截铁,鸠雅却始料不及,竟有些发怔。
瞿莹所说不假,她父亲瞿父乃是夏州国第一名医,甚至在四大部族中也享有极大声誉。
瞿父本是医者出身,凭借着精湛医术,一步步坐到了国师位置。在他手上,曾解救过多少生命垂危之人,谁也数不清了。鸠雅公父曾经就夸赞过瞿父,说他医术举世无双,是回春妙手!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鸠雅还需慎重考虑,正在沉吟时,
公孙苑柳开了口,声音很微弱:“瞿莹妹妹,万万不可!回祝融城去,岂不是让你自投罗网了?你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能因为我……”
“不!苑柳姐姐,就算为了你和风大侠的爱情,我也愿意冒此危险!”瞿莹说得又快又干脆,“我阿爹总不会逼死我的,何况现在鸠雅哥哥也能保我周全。不要争论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瞿莹言行让鸠雅与公孙苑柳都深受感动,尤其是公孙苑柳,已经泪水涟涟。
鸠雅下了决心,道:“我看就这样吧!苑柳姐姐,先救命要紧。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公孙苑柳只得点头答应,又挣扎着向瞿莹道谢。
鸠雅撮口一声长啸,门外就传来应龙的嘶鸣声。他抱起公孙苑柳,就要往外走。
“不忙,我们还得装扮装扮才行。”瞿莹恢复了活泼本色,笑盈盈地说,“就这样回祝融城,连城门都进不去!鸠雅哥哥,你越来越糊涂了。”
鸠雅转过身道:“也是,莹妹妹所说有理。怪我心急了,只是我们该如何装扮呢?”
瞿莹眼珠眼珠一转,忽而拍手笑道:“有了!”
天刚蒙蒙亮时,官道上驶来一辆马车。马车里躺着公孙苑柳,瞿莹女扮男装坐于车辕上,正奋力抽打马匹。
“慢一些,太颠簸了,小姐吃不消!”
一名女子打起车帘,对瞿莹说道。声音却是男声,再仔细一看,正是鸠雅。但见他云鬓堆鸦,腮涂胭脂,唇抹口红,身上是细花粉裙,不是女儿胜似女儿!
瞿莹一见鸠雅,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只顾前仰后合,那马车就走得歪歪扭扭,险些翻车。
鸠雅沉着脸一把拉住缰绳,好不容易稳住了马车,没好气地说:“你还笑,亏你想得出这种主意,非得让我这般打扮,如今又来取笑!”
瞿莹早就笑出了眼泪,捂着肚子说:“既然是乔装打扮,那就是能怎么伪装就怎么伪装,最好让谁也想不到看不出才是最好。”然后扭头朝车内喊道,“苑柳姐姐,鸠雅现在可是比你还俊呢!”
鸠雅无可奈何,但见她们二人兴致都很好,也就忍俊不禁,打趣道:“莹妹妹,见了你父亲之后,不要让他光想着给苑柳姐姐治病,也让他帮我问一问,有没有哪家公子要娶亲!”
瞿莹举起鞭子轻轻打在鸠雅肩上,撇嘴道:“你也学会了油腔滑调,真讨厌!我不理你了,苑柳姐姐,你也不要理他!”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官道上没有什么行人,不必回避。
这是鸠雅这段时日以来,最开心的时候,不禁有些感慨万千。他看看英姿飒爽的瞿莹,再回头看向车内的公孙苑柳,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就像当初与家人在一起时一样幸福。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鸠雅默默念叨着,觉得胸膛里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只是一转念,他又想起了鸠月,想起了几年不曾谋面的鸠偃哥哥,心情又低落了一些。
两日以后,马车从黑水河畔驶过,祝融城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