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琴才进得山门,华长笛便带着一群人将他围了起来。长剑出鞘,剑尖上寒气闪闪,风长琴面无惧色,心止如水。事已至此,风长琴无怨无悔,而今他一心只想着苑柳师妹的生命安危,仿佛这世界已经与他无关了。
“师弟,解药在此,你让我拿去给师妹服下吧,不能再耽搁了!”风长琴虽是恳求,但语气中多少有些厌倦,有些心灰意冷。
华长笛却是不留情面:“你还有何面目进入缙云堂?解药给我,我自会拿去解救师妹。至于你,还是认错伏法吧!”
风长琴看着华长笛,忽然发现他好陌生,就像恍如隔世,这昔日的师弟如同笼在烟里梦里,不觉一阵迷糊。风长琴本是潇洒之人,对人世俗情参悟不多,也不屑于在是是非非上纠缠。可是此刻他却是心痛不已,方才明了人心难测。
风长琴苦笑几声,忽而抽出长剑,华长笛等人倒吓了一跳,以为风长琴狗急跳墙想要拼命,都暗暗戒备起来,心里一阵发虚。要知道风长琴乃是缙云堂一流才俊,又名满天下,如果他要拼命,只怕今日缙云堂要血流成河了。
不料风长琴将宝剑交到左手,剑锋一转,就卸下了整条右臂,鲜血喷射出来,那断臂在地上抖动几下,不一会犹如一段枯木,当真触目惊心。众人不约而同叫了一声,心软之人都转过头去,平日里敬佩风长琴之人还暗暗洒下泪水。
风长琴脸色煞白,一条腿跪在地上支撑着兀自打颤的身体,咬着牙道:“华师弟,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还不闪开!”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而出,华长笛也被震住了。
众人急忙闪开一条道,风长琴颤颤悠悠摇晃着往前走去,血水也就随着他的脚步滴落了一路。风长琴失血过多,现在已是眼前发黑脚步飘忽,他嘴里喃喃念着师妹名字,一步一步往内堂挪去。众人碍于华长笛颜面,竟没人敢上前搀扶,很多人咬着嘴唇,心里却默默为风长琴祈祷。
这里的喧闹动静已经惊动了公孙不害与鸠雅,他二人分别从屋里出来,看到这幅景象,不觉愣住了。公孙不害又气又急,抬眼瞅了华长笛一眼,铁青着脸默不作声,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鸠雅急忙上去帮助风长琴止血,口里道:“风大侠,你这是何苦呢?”眼泪却要下来了,鸠雅连忙闭了口,双手搀扶住风长琴左臂,自己肋下却传来一阵刺痛,不免皱了皱眉头。
风长琴微微倚靠在鸠雅身上喘了口气,嘴角掀起浅浅一笑,却又立即沉下脸来,一把推开鸠雅,大声道:“走开,莫要管我!”
鸠雅见风长琴摇摇晃晃往前跌去,再体味刚才情形,明白他良苦用心,原是不想将自己拖入这场风波之中,心中是又痛又无奈。
“师父,解药在此……徒儿不肖,前来……领罪!”风长琴跪倒在地,强撑着爬到公孙不害面前,左手举着一个粉色瓷瓶,气若游丝却还在苦苦支撑,“徒儿只有最后一个心愿,望师父……成全……”
“你说吧!”公孙不害本想克制住情绪,可声音里还是有一丝颤抖。
“倘若能亲眼看着师妹醒来,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公孙不害拿过瓷瓶,放在鼻尖一嗅,转身朝里走,嘴里说道:“把长琴抬进来,其余不相干之人,尽数退下吧。”
看来烈山老祖还算守信,公孙苑柳服下瓶中解药之后,吐出几口黑血,虽然又昏迷过去,但脸庞已慢慢消肿,脸色也好转了许多。风长琴被两个门人搀扶着站在床前,见此情形,不住流下眼泪,眼睛里却大放光彩。鸠雅也是一阵欢喜,朝风长琴点了点头。
“师父,这逆贼该如何处理?”华长笛总是对风长琴穷追猛打,他这话一出,让刚刚笼在众人心头的喜悦之情又淡薄下去,气氛一时很尴尬。
鸠雅对华长笛厌恶至极,冷冰冰地道:“华长笛,何必苦苦相逼,相煎何太急?风大侠已经自断右臂,你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这对缙云堂有何好处?”
华长笛红了脸,怒道:“门有门规,不可偏废!怎能因为一人,而毁了我缙云堂几百年声誉?不是我紧紧逼迫,而是公孙迟对我缙云堂乃至轩辕族来说都是无比重要。风长琴将他送到烈山老祖手里,就是助纣为虐!你一个外人,懂得什么?”
“我的确不懂什么,只知道风大侠有情有义,担得起大侠二字。不像你不顾同门之谊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落井下石,简直令人心寒!”鸠雅不甘示弱,硬顶了回去。
“不要再说了,鸠雅公子!我犯下大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已是无可挽回了。”风长琴制止住鸠雅,又推开搀扶自己之人,跪下道,“弟子任凭师父处置!”
公孙不害一直将风长琴视为己出,也很看重他的为人与才干,可如今面对缙云堂门规,身为堂主,他是进退维谷了。倘若徇情偏袒风长琴,以后还怎样管理缙云堂?可他心里却是赞赏风长琴所作所为,不忍心猝然废去他的前程。
鸠雅看得一阵揪心,想了一会儿道:“此事因公孙迟家传地图而起,也应该由此着手解决。只要最后地图没有落入烈山老祖之手,也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吧?”
公孙不害等人没有理解鸠雅想要说什么,只是听得有些道理,都看向他。只有华长笛嘲讽道:“羊入虎口,难不成你还能让烈山老祖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哼,痴心妄想!”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鸠雅挺身站立,继续说,“倘若我将地图抢到手,并送回缙云堂,就算替风大侠将功赎罪,如何?”
华长笛还要讽刺几句,却被公孙不害抢在前说道:“如此倒也是一个办法,只是鸠雅公子有把握吗?”
“没有!”鸠雅很坦诚,他见华长笛噗嗤笑了出来,更是感到恶心,当下提高嗓门道,“但为了朋友,我就是拼去这条性命,龙潭虎穴也免不得要闯上一闯!”
风长琴大为感动,抬起头看着鸠雅,目光一直盯在鸠雅脸上,心里流淌着一阵暖意,可还是阻止道:“鸠雅公子,你的情义我没齿难忘。风长琴这辈子认定你这个朋友了。可是烈山老祖武艺高强,公子不必为了我这条残命以身犯险!”
“不!风大侠放宽心养伤,等苑柳姐姐好转,我还要喝你们一杯喜酒呢!”鸠雅转而对公孙不害道,“公孙堂主,在我回来之前,你要确保风大侠安全,拜托了!”
公孙不害点头,摸着胡须意味深长地看着鸠雅。华长笛却开口道:“公子总得给我们一个明确时间吧?难不成你一百年不回来,我们就等你一百年?”
“长笛,你给我出去!”公孙不害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鸠雅迎上华长笛目光,一字一句地道:“不妨,你定个期限吧!”
“十天为期!”
“好,十天就十天!”
鸠雅迈步走出了屋子,到马厩中牵来应龙,一扬鞭,就朝烈山方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