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烈山老祖来势凶猛,全身上下杀气弥漫,而鸠雅却一动不动,都以为他被吓住了,不禁暗自为鸠雅捏了一把汗,有人早就惋惜地叹了口气。
风长琴心急如焚,比谁都更担忧鸠雅性命,毕竟方才鸠雅乃是为了救自己才惹怒烈山老祖。风长琴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欲要拼死一搏,就算搭进自己性命,也得帮助鸠雅度过险境,否则他怎能对得起天下俊杰之称?
风长琴方要动手,却被眼前景象给惊呆了。他看见鸠雅身子四周笼罩着两层真气,外面一层如同烈焰,内里一层却是寒冰,头顶上飞舞着一条巨蟒,这景象煞是骇人。
烈山老祖似乎也感到了震撼,身子急忙在空中生硬地停住,声音已经有些变粗:“小杂毛,你这是什么武功?”
原来鸠雅在危急关头,体内丹田之湖中的内力受到激荡,大有奔腾澎湃而出之象,竟比烈山老祖攻来的外力还让人难以承受。鸠雅忽然忆起《阴符经》里有一句话,“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不觉若有所悟,顺势引导,任凭体内气息一泄而出。
《阴符经》乃天下第一奇书,它不但包罗万象,更关键是能够因敌制胜。这烈山老祖所习武功,本是阴气厚重之邪术,关键在于摧毁敌手内息,从而使人无从抵御。方才风长琴在漩涡之中的遭遇,恰能说明这一点。
如果冒然强行聚拢内息,那无异于自毁长城,而鸠雅则反其道而行之,将内力尽数散到体外,烈山老祖便失去了攻击着力点。当然,这不是说每个人都能如此,倘若见机不快,且内力不够深厚,往往都是难逃烈山老祖的毒手。
烈山老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气也就没先前高涨,可他出道多年,从未遇过敌手,自然也不相信对面一个毛头小子能胜了自己。他当下故技重施,不住转动手中药草,霎时天上便如同下雨,药草叶子满天飞舞,朝鸠雅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鸠雅起初还能抵抗,不住催动内力,身外第一层内力化成的火焰不断焚烧药草叶子,可渐渐就被突破了,火焰也有熄灭之兆。鸠雅毕竟太过年轻,能在烈山老祖手里凭借自身实力自保已是难能可贵,可时间一久,便渐渐露出破绽与不足。
四周无形之压越来越重,那些轻微细小的叶子似乎有千斤之重,每隔一段时间,鸠雅就感到胸口一阵紧缩,仿佛身体就要自行坍缩一般。鸠雅只得缓缓盘膝而坐,守住内息,不断调动真气,头上已是热气腾腾,只能守而无法攻了。
风长琴已经看出鸠雅异常,可他只能干着急,却不能轻易出手,否则一着不慎,搅乱了鸠雅气息,后果则不堪设想。其余众人也从当初的惊喜之中慢慢冷静下来,心里也同风长琴一样,脸上全是焦虑之色。
忽然听得一声怒吼,只见鸠雅头顶飞舞着的巨蟒忽然在空中化作一道黑影,穿过层层叶子,直逼烈山老祖而去。烈山老祖此时更加震惊,他万万想不到鸠雅如此厉害,急忙退出三丈,勉强站稳,惊疑不定地看着鸠雅,见他神色自若,一时拿不定主意攻还是不攻。
这时,天上忽然一声炸雷,震得整座府院摇晃起来。紧接着一声长啸,一个须发如墨之人便落在屋顶之上,与烈山老祖遥遥相对。风长琴惊喜地喊道:“师父,您终于来啦!”
来人正是缙云堂堂主公孙不害,他慈眉善目,宽袍大袖,肤色却如同年轻人一般,一看便知就是内力深厚。公孙不害没有回答风长琴,看了鸠雅一眼,不禁“咦”了一声,然后目光如炬盯着烈山老祖道:“堂堂烈山老祖,只敢欺负年轻后生吗?”
烈山老祖极其机警,看见公孙不害来到,心中早有一番盘算,平日里他倒是不怕公孙不害,两人几次交手都是高下难分,只是今日却有了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鸠雅,便有些犹豫。
烈山老祖从来不吃暗亏,行事向来讲究十拿九稳,便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夫比不得公孙堂主硬朗强健,一副老骨头,只得多活动活动。恰巧今日这些后生愿意陪老夫玩耍,我也就不免松筋动骨一番,让堂主笑话了!”他眉毛掀动,竟是一副死皮赖脸模样,拱手道,“既然堂主看不下去,老夫告辞也!”
烈山老祖长袖一摆,便有一团白色粉末飘洒而来,公孙不害急忙挥起衣袖,尽数击散粉末。烈山老祖却大笑着坐上竹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公孙不害皱起眉头,却听得身后“哇”的一声。原来是鸠雅方才奋力一搏,内脏受到震荡,一直隐忍,如今烈山老祖一走,嘴里就吐出血来。
公孙不害急忙抱起鸠雅飞到院中,又慌忙帮他把脉,半晌才松了口气,对站在一旁面露戚戚之色的风长琴道:“没事,只是受了些许内伤,调养几日便不会有什么大碍!对了,这位小兄弟是谁?小小年纪,竟能以一己之力抵挡烈山老祖!”
“师父,他就是鸠雅公子。”
公孙不害听说是鸠雅,又惊又喜,慌忙拱手道:“鸠雅公子数次对我轩辕族有大恩,请受老朽一拜!”
原来当日醉仙上缙云堂迎接公孙弘回王城,就对公孙不害说起过鸠雅,且对他赞不绝口。公孙不害自然牢牢记住了鸠雅名字,不料今日得见,方才鸠雅与烈山老祖一番较量,更让公孙不害刮目相看。
“堂主客气……”鸠雅想要还礼,胸口一阵疼痛,又咳出血来。
风长琴从厅堂中抱出公孙苑柳,悲戚地对公孙不害道:“师父,您快看看师妹吧……”声音又是急切,又是充满期盼。
公孙不害把住苑柳脉搏,脸色越来越沉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公孙苑柳口中,却一言不发。风长琴见师父这般模样,也不敢多问,心里却更加难过。
公孙不害扫视庭院,见尸骨堆积一片狼藉,不免连连摇头,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缙云堂再说吧!”
不几日,众人就回到了缙云堂。鸠雅初次来到这天下闻名之地,不免多看上几眼。只见山峰秀丽挺拔,白雪皑皑,清奇中隐隐透出一股仙气,难怪当初黄帝要选择此处修仙练道!
缙云堂坐落在两山之间,建筑古朴而庄重,门前尽是苍松古柏,沧桑之中又显得生机勃勃。进了山门,便是一尊黄帝塑像,冠冕轩然,面色平和,座下两条黄龙威武神勇,鸠雅不禁心向往之。
公孙不害命人安排好众人,特意嘱咐门徒要细心照看鸠雅,自己也是每天都要亲自来为鸠雅把脉,这倒让鸠雅心生愧意,有些难为情。风长琴却很少露面,鸠雅每一次见到他,总见他忧心忡忡唉声叹气,看来公孙苑柳情况并无好转。
鸠雅闲来无事,本想前去探望公孙苑柳,却听说她已被移至缙云堂内院养伤,那是堂中重地,便也只能耐着性子,不断向风长琴打听情况。
这一日,鸠雅正在屋中闲坐,却见公孙不害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迎接。公孙不害从怀里掏出一片竹简递给鸠雅,道:“这是醉仙老前辈书信,你看一下吧。”
鸠雅不敢怠慢,仔细读完,见信上提到公孙弘一切安好,又说鸠雅应该能帮助缙云堂度过难关,让公孙不害多与鸠雅交流来往。这倒出乎鸠雅意料,醉仙所说缙云堂有难,当是指烈山老祖而言,可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呢?
公孙不害看出鸠雅心思,便拉着他坐下,悠悠地说出一段往事来。
原来这烈山老祖乃是神农氏炎帝后裔,烈山门前身是炎帝后裔一个教派,已经有几百年历史。当年炎帝族受到蚩尤部落攻击,抵挡不住,便与黄帝部落联手共同抗击蚩尤,双方在涿鹿之野混战一场,杀得昏天暗地,终于还是黄帝凭借九天玄女帮助大获全胜。
杀了蚩尤以后,黄帝部族与炎帝部族又起了争端,其实就是争夺联盟统治权。当时炎帝部落已历经五百多年辉煌,渐渐日薄西山,而黄帝部落正蒸蒸日上,加上四大部族联手,黄帝在阪泉之战中一举打败炎帝,实现了炎黄部落的大一统和大融合,开启了四大部族守护四方共同发展的天下格局。
黄帝当年并没有把炎帝部落当做外族看待,也没有让他们成为奴隶,这当然很激动人心,就连炎帝族中大多数族人是都表示支持,纷纷投身到融合大潮之中去了。可原先炎帝族中的贵族们却是损失惨重,不仅失去了统治权,还要与一般人一样从事劳动生产,自然心里就很抵触。
这些炎帝贵族组成了一支反抗军队,被黄帝镇压以后,转而从事地下反抗活动。当年醉仙之所以放弃王位游历天下,其实就是要彻底铲除这些阴暗势力。
不料二十多年前,烈山门忽然崛起,烈山老祖天纵英才,竟然从炎帝发明的《神农本草经》和五弦琴中悟出一套武功,其时醉仙已不问世事,这烈山门便日益壮大起来,终于成为了缙云堂心头之患。
鸠雅只听得心动神摇,历史长河滚滚向前,可河水之下却是暗流汹涌,多少人被卷进暗流之中,一生就这样身不由己沉浮不定。能够在激流中全身而退实属不易,只有大英雄才能成为中流砥柱。可世上少有英雄,风云际会,大英雄身在何处?
鸠雅暗自想到,烈山老祖也算个人物,只可惜要逆流而动,不禁为他感到惋惜,还是醉仙明白天下大义,心中更加崇敬起醉仙,对公孙不害道:“堂主,不知我能做些什么呢?”
“现下也无事,我想醉仙前辈之意,大概是要公子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公子只需用功练武即可,那****看公子武功,威力不容小觑。”公孙不害停下来,斟酌道,“只是公子还未达到炉火纯青之境,与烈山老祖差距尚大。公子倘若在修习之中有什么疑惑,尽可来找老夫,我或许能给公子提供些帮助。”
鸠雅谢过,两人又漫不经心闲聊一番,却见风长琴步履急促闯将进来,十万火急地道:“师父,师妹她快不行了!”
公孙不害闻言大惊,慌忙朝内堂走去。鸠雅站起来,也随着他二人前去探望公孙苑柳,不免有些黯然神伤,想起当日初见公孙苑柳,她那视死如归的形象又涌现心头。
来到病房,公孙不害早已扶起公孙苑柳,正为她输入真气。鸠雅见公孙苑柳面色铁青,嘴唇发紫,脸庞肿大,早已面目全非。过了半晌,公孙苑柳发出微弱之声,又昏死过去。
公孙不害叹气道:“好厉害的毒啊,我已经用尽全力,还是不能消解,只怕不用三日,苑柳就要毒入心脉命丧黄泉了。”
风长琴听闻此言,跪在地上,哭求道:“师父,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只要能救得苑柳师妹,哪怕让我粉身碎骨,我也愿意。”
“哎,为师无能为力,也是心如刀绞啊!”公孙不害沉吟道,“此毒只有烈山老祖能解……”
风长琴没等公孙不害说完,立即掉头往外走,公孙不害喊道:“长琴,你要去何处?”
“我去找烈山老祖!”风长琴扔下一句话,人就飞身而起,朝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