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了王宫,国王灵柩被抬到宫门前停下。哀乐齐鸣,白幡白布随风飘摇,几个脸上涂满各色彩泥的巫师在前面跳跃翻滚,嘴里不断悠扬地喊道:“歧路多舛,魂归来兮!神灵无情,魂归来兮!”
一众大臣都披麻戴孝,浑身似雪地跪在宫门前,扯着嗓子干嚎;太后与王妃攀住棺木边沿,哭得死去活来,太后眼里倒是珠泪滚滚,王妃长袖掩面,让人看不清面部表情,只见身子不住颤抖。
东君蛩与一干大臣照例上前劝解一番,让人将太后与王妃拉到一旁,公孙博拖长腔调喊道:“起!生人回避,逝者上路!”送葬队伍又继续往前挪动,哀乐吹奏得更高亢,四十五个大汉赤膊抬起棺木,一步一个脚印沉稳地缓缓移动。
出了广场,来到长街上,两旁跪满了城民,他们都深埋脑袋,不敢乱动,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心肠比较软,挤出几滴眼泪以后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带头哭出声来。很多城民也都莫名其妙地跟着哭起来,后来长街上便是一片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有的城民实在没有眼泪,只得将头埋得更低,却被尘土呛得想要咳嗽,慌忙张大嘴巴带着哭腔一阵乱喊。
东君蛩走在太后身旁,看着就要到街口,说道:“我王惠施万民,今日百姓肝肠寸断,着实令人感动,我王也可含笑九泉了!太后,按照礼制,你只能送到此处,请太后回宫安心休养,剩下之事微臣定当尽力做好!”
太后没有说话,抬眼去看公孙博,公孙博答道:“太后止步,等老臣上前向摄政王请命。”
公孙博才走,前面就是一阵骚动,一人踏着众臣肩膀借力飞过来,扑上了国王灵柩。抬棺大汉们手上吃力,又都惊骇无状,竟撒了手,那棺木便重重砸在地上,所幸棺木乃是上乘木料打造,才没有散架。
送葬队伍立即大乱,公孙博高喊:“禁卫军何在?保护棺木!”禁卫军守在街口,急切之间挤不进来。太后哭出声来,城民们都抬头看着这混乱场面,面色惊疑不定,自古以来,哪有人劫持死人棺材的?
东君蛩怒喝一声,飞至半空,凌厉地朝来人扑去。快至棺木前,看见来人头戴黑蟒面具,正是鸠雅,不觉怒骂道:“小畜生安敢如此?我正寻你不得,竟送上门来,那我就让你给国王殉葬吧!”
东君蛩扑上去,与鸠雅在棺木上瞬间就拆解了二十多招。鸠雅现在无需隐藏自己实力,运起体内“阴符经”真气,左右掌分别使出寒热之力,一时也堪堪阻挡住东君蛩进攻。
东君蛩不曾料到鸠雅如此了得,心里大惊,逼开鸠雅后道:“本侯掉以轻心,没想到你这小畜生瞒天过海,竟修得一身本领。哼,不过也是枉然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鸠雅不敢大意,沉默着一心运气,紧紧盯着东君蛩一招一式。不过两人功力悬殊太大,八十招以后,鸠雅头上已经冒起热气,汗水如豆,不断滚落下来。
这时公孙樘已经带着一队禁卫军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不断将王公贵胄朝后面驱赶,自己则不断靠近棺木。不料禁卫军将棺木团团围住以后,却没人上前帮助东君蛩,仿佛只是冷眼看戏一般。
东君蛩本就无需帮手,心中也不以为意,手下攻势愈发猛烈,逼得鸠雅就要落下棺木。此时却听到东君兰惊恐地叫道:“叔父救我!”东君蛩慌忙看去,见公孙樘举着长剑走向东君兰。东君兰在地上连滚带爬,竟没人上前阻止。
东君蛩才预感到大事不妙,撇下鸠雅不管,身影移动,急速救援东君兰。东君蛩身子在半空之中,正要发力击打公孙樘,却感到后背一股强大气流袭了过来,原来是鸠雅攻到了。
东君蛩只得回身拍出一掌,使出了十成功力,鸠雅身子如同落叶一般轻飘飘坠了下去,重重摔在棺木上,闷哼一声就昏了过去。待东君蛩再回转身子时,只见东君兰胸口插着长剑,口里鲜血狂喷,双手在空中乱抓一阵,就倒地而亡了。
“啊!”东君蛩狂吼一声,如同一头猛狮一般撞上前去,左掌拍在公孙樘后背之上,右手变掌为爪立时戳进公孙樘头颅之中,再一用力,公孙樘脑袋就爆裂了,身子上起了一道蓝光,霎时化为灰烬。
送葬队伍惊叫连连,跪在道旁的城民们早就四散而去,跑得一个人影也没有了。东君蛩附身抱起东君兰,急急去探鼻息,已经是断了气,更是怒火攻心,咆哮道:“禁卫军,给我围住此地,在场之人谁也不许走脱!把那小畜生给我带上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长街之上一片沉默,人们看着东君蛩,就像看着一个疯子一般。东君蛩冷眼扫视全场,见人们脸上全是默然麻木,就连太后也把脸转向一边,顿时心里就冷了半截,也醒悟过来,这是轩辕族蓄谋已久的刺杀行动。东君蛩便看向公孙博,忽然扬天大笑道:“好啊,老族长用心良苦,在下佩服!”
公孙博不得不开口,他清理了一下嗓子道:“镇国侯此言何意?王室遭此大难,是谁也不愿看到的!如今之计,只有迅速将王妃装殓,与国王合葬。接下来该当如何,还需从长计议!”
东君蛩知道事已至此,再与公孙博纠缠不清,自己就要处于下风,他岂是不识大局之人,当下对此次事件定性道:“公孙樘为篡夺王位,勾结外族,谋杀国王遗腹子与王妃,被本侯正法!倘若有人阴谋与逆贼沆瀣一气,格杀勿论!来人哪,将刺客带上来!”
不愧是东君蛩,三言两语就争取到了主动,把局面又拉回到自己掌控之中。他把此次事件定性为公孙樘谋逆篡位,一来就堵住了轩辕族悠悠之口,让他们不敢公开为公孙樘翻案,也不敢联合反驳自己;二来仍然强调东君兰所怀之子乃是国王遗嗣,自己作为王妃叔父,当日与公孙博等人约定的选立新王之约还作数,并能够迅速介入到此事之中去,政治博弈天平便不会过度朝轩辕族倾斜;再者说公孙樘勾结外族,今后就大有文章可做!
东君蛩在政治上的深思熟虑和长远谋划,已经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只怕就连公孙博也要稍逊一筹。东君蛩这时已经恢复理智,见没人有所异议,便大步走到国王棺木前,想要抓住鸠雅,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把一切罪过都推到鸠雅身上,同时将众人注意力都往鸠雅身上集中,自己就能更好地置身事外并冷眼旁观。
“刺客呢,哪里去了?”东君蛩见棺木四周没有鸠雅踪影,额头之上已经冒起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