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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计锁连环(三)

密室中央停放着一口石棺,石棺上刻着些简单符号,像图形又像文字。鸠雅举着火折仔细辨认,却一个也不认识,只好放弃,将目光停留在棺盖上,见到一张巨大的青犬面庞,心里又多了一丝疑惑。

鸠雅用火折照遍密室每个角落,见别无他物,心知只有打开棺盖才能破解疑问,只得硬着头皮运气把棺盖掀翻。火光到处,见一具女尸躺在里面,鸠雅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女尸保存完好,眉目清晰,皮肤似乎还能捏出水来,全然不像死尸,倒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这女尸面庞发青,嘴唇发紫,似乎生前中过剧毒。她身上的殓服与四大部族服饰风格截然不同,葛布蓝衣上缀满银饰,与书简上提到过的巫族打扮相近,莫非此女子是巫族之人?她怎么会被安葬在母亲寝宫的密室中?

鸠雅想到这儿,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难道她是自己的生母?抬眼看见女尸右手旁有一张羊皮,上面也画满符号。鸠雅说声“得罪”,把羊皮拿出来,只见上面前半部分也刻着一些符号,形态与棺身上的一样,下半截却写着一段四大部族通用的文字,背面还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就像一幅地图。

鸠雅急忙往下读那段文字,越读心脏就跳得越厉害,呼吸就越短促。只见这段文字记载道:“我乃巫族圣女,为寻找黄帝秘钥潜至夏州国,嫁与国主,不幸遭国师瞿父毒害,早产失血而死。苍天不佑,抱憾九泉”云云。

读到最后一句,鸠雅已哭倒在地,躺在棺材里的就是自己的生母,他第一次看见母亲容貌,却已经是阴阳相隔两世为人,当真痛不欲生!虽说鸠雅自幼就知道生母已经去世,但亲眼看见她的尸首,再得知她是遭瞿父毒害才死去,心中悲恨万分,边哭边用头去叩撞石棺,差一点就把黑蟒面具撞个粉碎。

忽然间闻见一股腐臭味,鸠雅站起来,看到石棺里的母亲尸身开始腐烂,渐渐化作一滩脓水,只是头骨等坚硬部位还比较完整。鸠雅只得运起“火神功”,一道烈焰飞射过去,母亲尸体就化为了灰烬。鸠雅强忍悲恸,用力抬起地上的棺盖合起,又磕了几个头,叠好羊皮放在怀里,转身走出密室。

一路走来,鸠雅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怪不得自己会梦见青色神犬,原来是因为体内流淌着巫族血液。可紧接着又有很多疑问接踵而至,母亲说她是巫族圣女,这圣女在巫族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黄帝秘钥又有何用,莫非犬形钥匙就是秘钥?瞿父又为何要毒害母亲,难道他识破了母亲身份,还是另有隐情?还有山伯死前的嘱托……

这一切,让鸠雅感到力不从心,仿佛才走出一座迷宫,又掉进一处漩涡。冥冥中有一双手不断推动着鸠雅,可它要把鸠雅推向何方,似乎只要天知道了!

回到使馆,天色刚蒙蒙亮,宗彝睡意正酣。鸠雅朝嘴里灌几口酒,呆坐到东方发白,正用冷水洗脸驱赶疲倦,宗彝醒过来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昨晚在城外饮酒,错过了时间,没能入城。天亮才回来的!”鸠雅将脸浸到水里,一股凉意钻进脑袋,抬起头时,人也精神起来。

宗彝没有多问,站起身洗漱一下,就去催促随从准备。太阳还未爬到树梢,二人就带着使团朝国主宫行去。快到宫殿大门,宗彝对鸠雅说:“此行成不成功,就看今天了!待会儿不可妄动,看我眼色行事!”

这时鸠炎走过来寒暄一阵,把二人带到使者休息的偏殿,按照惯例大声交代几句,无非是何时觐见,何时献礼等等,而后对宗彝悄声说:“一切按计划进行,保管大统领马到成功!”说完又匆匆出去迎候其他部族使者。

国主宫里远远传来喜庆的音乐声,偏殿外不时匆匆跑过一群群宫女,显得很忙碌。鸠雅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对面的昆仑族使者正与其他人相谈甚欢,一副大国使者的神态,对四大部族使者评头论足,大有指点江山之气概。一些小部落使者随声附和,轩辕族使者则显得落落寡欢,坐在远处不搭理人。宗彝不时抬起眼皮看一下昆仑族使者,眼睛里全是鄙薄之意。

快到正午时,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昆仑族使者拍桌子打板凳高声叫骂:“这夏州国也太摆谱了,让老子等这么久!奶奶的,肚子都饿瘪了!”

鸠炎走进来弯腰打恭,笑着说:“诸位莫急,稍候片刻!来哪,给诸位使者续茶!”几个宫女就急忙提着热水进来,低着头依次倒水。

“我说鸠领事,待会儿献礼顺序怎么安排啊?”昆仑族使者眯眼问道。

“按照惯例,王族第一,镇国侯使者第二,昆仑族使者第三,然后是小部族……”

“屁!凭什么我昆仑族第三?少给老子讲什么惯例,我这儿没有惯例,陆吾国主更没有惯例!”昆仑族使者打断鸠炎,霸道地说。

鸠炎看向宗彝,见宗彝朝自己点头,改换语气道:“是我考虑不周,如今昆仑族最为强大,当然也该第一个献礼,望使者见谅!”

昆仑族使者本来做好了一番唇枪舌剑的准备,不想鸠炎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其他部族使者都默不作声,大出意料之外,愣怔了一会儿,才说:“那自然应该这样,你这领事倒是当得不错。”

从外面传进来的锣鼓喇叭声愈发响亮,看来时辰已到,众人都按预定顺序站好,整理衣服,随着鸠炎往大殿走去。来到大殿前,只见夏州国重要人物都身穿礼服,脸上洋溢着笑容,恭敬地站立着。前来朝贺之人实在太多,已经排到殿外,阶前陛下都立满人,各族使者只得侯在殿门前。

鸠雅往殿内看去,见鸠鸢坐在国主位上,他一身大红朝服,上面用金丝细线绣出祝融神像,两条巨龙嘴里的火球竟是用红宝石镶嵌而成。鸠鸢神态自若,身材伟岸,倒有些王者之风,眉目间大有俾睨天下之意。

鸠雅血气翻涌,要不是脸上戴着面具,恐怕人人都能注意到他的愤怒。宗彝思虑很周全,早就防着鸠雅情绪失控,见他双手微微颤抖,连忙把他拉往身后,用身体挡住鸠雅。

这时司礼监领事站到殿前台阶上,高声宣布道:“吉时已到,良人入场!”众人朝下看去,只见国师瞿父牵着瞿莹踏着红毯拾阶而上,瞿莹凤冠霞帔,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只是上台阶时显得力不从心,瞿父连连低声催促;鸠桓则走在一旁,他一身大红礼服,头发束起,头顶玉冠,腰挎宝剑,眼睛不住看向瞿莹,神色间掩不住的激动。鸠雅昨夜才知晓母亲死于瞿父之手,此时不免多看他两眼,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瞿父三人来到殿前,鸠鸢已经迎了出来,用手拉住鸠桓。司礼监领事又喊道:“天地为媒,父母之命!交换信物!”鸠桓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瞿莹,瞿莹犹豫着没有接。瞿父代她接过来,又把瞿莹手里的一方丝帕递给鸠桓,鸠桓倒是立马接住,紧紧攥在手中。

鸠鸢就大笑起来,众臣都跪下去,齐声道:“恭贺世子,国主万岁!”乐队就奏起音乐,喇叭声清脆,锣鼓声响亮,显得喜庆而欢快。鸠雅只觉得一片嘈杂,偷眼看向瞿莹,见她脸上麻木冷漠,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

司礼监领事抑扬顿挫地宣告:“礼成!贺!”众人又都跪下去山呼万岁,紧接着就是各族使者献礼。

昆仑族使者在鸠炎引领下,来到殿前,直挺挺没有下跪,嘴里说道:“昆仑族陆吾国主恭贺夏州国世子订婚大喜,来人哪,上贺礼!”身后的随从就抬着三口大箱子走上前放下,依次将箱盖打开。

鸠炎走到一口箱子旁,朝里面看一眼,喊道:“雪豹皮子十张!”众人都惊呼一声,昆仑族使者洋洋得意。

鸠炎又看第二口箱子,喊道:“昆仑玉石三块,雪莲三株!”顿时雪莲的清香弥漫在殿前,箱子中昆仑玉石光芒四射,晃得众人睁不开眼。众人惊呼声更大了,这些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珍异宝,不想今日却大开眼界。昆仑族使者更加高兴,又是自豪骄傲,又是一脸对众人的轻蔑嘲笑。就连鸠鸢与瞿父两人,都忍不住微微倾身观看。

“咦,这是何物?”鸠炎来到第三口箱子旁,见上面盖着一块牦牛皮,故作惊疑,掀开皮子,却跌坐在地上,口里说道:“头骨两个,石头若干,竹简一册!”

“什么?”众人都往前凑过来,争着往里看。昆仑族使者被挤在一旁,高叫着说:“让一让,让一让!”

“啊,《寒冰咒》!这竹简是《寒冰咒》,陆吾国主果真慷慨大方得很哪!”瞿父拿起竹简喊叫着,竟然连拐杖倒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瞿父话刚出口,人群就轰然惊呼,人声鼎沸地议论起来。那昆仑族使者拼命挤到前面,不敢置信地说:“老国师莫要开玩笑!”

瞿父把竹简高高扬起,对着所有人说:“诸位,这就是《寒冰咒》!竹简上明明白白写着,不信,你自己看吧!”

昆仑族使者一把拿过竹简来,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寒冰咒”,立时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嘴里不断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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